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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儿,还不快接李同志去屋里坐。”
李欣和小敏就在一片哄笑声中脱身。
小敏低下了头在前头走得飞快,到了前后不见人的地方还不肯放慢脚步。李欣在后面连连喊她,她只是不理。
“你急什么,我不是来了吗。”李欣笑得很干涩。
“哪个急了,鬼才急了。”
已经进了院门了,小敏突然停下来,不进屋。
“你怎么回事?”
“莫碰我,不理你!”小敏扭了一下肩膀。
李欣却更紧地抓住了小敏的肩头。
“走吧,你真是的。”
他努力说得温存,声音却很空洞,好像是从另一张嘴里说出来的。
小敏又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咬着牙,在李欣抓住她肩头的手背上狠狠拧了一下,骂:“该死!”
底下的脚却移动了。
李欣有些日子没有来看小敏了。他已经不在八队蹲点了,去那边的机会自然就少。等到昨天,县文工团工作组有一个家伙到这个大队来找熟人散心,小敏的影子才渐渐地在李欣的眼前清晰起来。
先前遮挡在小敏影子前面的,是桑叶的影子。从最早那次见到桑叶,李欣的心里就老有一种异样的兴奋。没有油腥的菜,不再觉得难咽(也不再打瞎拐那缸猪油的主意),觉也不太睡得着(更不要说白天装病赖床了)。屋子里总不太呆得住,有事没事就跑到外面的公路上去,走路总是昂首阔步,想唱歌,像只随时要扑母鸡的小鸡公。大队小学离大队部一箭之地,隔着公路相望,这边要唱歌,那边是听得清的。大队小学实际就是一排临着公路的平屋。公路和平屋之间是一小块空地,就是操场。屋背后面是一道高坎。做屋的时候,为了让屋前有块空地,把坡劈陡直了,屋就坐落在那个劈陡直了的马蹄形中间,再没有围墙。最使李欣遗憾的是,学校两边至少二三十步之间,跟哪个也不挨不靠,没有人家,也没有店铺。“要有个烟摊多好啊。”李欣在心里叹息。实在忍不住了,他就作散步状。在学校前的公路上走过,每到快走到学校的时候,心口就不知为什么紧起来,走过去了,后脑勺上又一阵一阵发热,好像真有什么热辣辣的眼光射在上面了。其实走过来,走过去,学校那排平屋始终跟后坎上的坟墓似的静无声息。桑叶做裁缝的那间屋子,门倒是开的,但有时或许见到人影一闪,有时连人影也见不到。桑叶并没有像他常常出现的感觉那样含情脉脉地倚门而立。现在桑叶是永远也不会出现在那小屋里了。那扇小门关着,并且上了锁。那把锁小小的,却有力。就像桑叶小小的手,一把锁紧了自己的胸口,似乎是一种坚决的拒绝。
李欣很难把持往自己。他在县城里一向春风得意,喜欢他以至很明白地追他的女孩子很多。他也就在县城上一帮平庸的女孩子中高视徜徉,来者不拒地同她们虚与委蛇,小地方的女孩子见识有限,吃了亏上了当往往自认命苦,想想也就过去了。他也便成了常胜将军。小敏就是他同人打赌打来的。小敏在台上跳白毛女,跳大春的那个傻大个当着观众就抑制不住对小敏的一副馋相。坐在前排看戏的李欣不由冷笑。旁边同来的几位就起哄,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痴心妄想?李欣说,不信可以打赌,我只要一封信,白毛女就保证为我剪窗花。就真的打了赌。而李欣就真的赢了。李欣的信寄出一个星期没有收到回信,大家天天逼李欣认输。李欣有把握,说,决不会出两个星期。第十天的样子,回信果然来了。小敏是68届初中生,实际等于没有上初中课,字写得很糟,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但意思是清楚的,同意跟李欣面谈,时间和地点由李欣定。显然小敏迟回信并不是女孩子的抬高身价,而是不晓得怎样回信好,怕李欣笑话,干脆给了个简单明了的回答。李欣就在接到信的当天晚上,在县城边的河滩上吻了小敏。“还干了什么?”第二天大家讹他,他很暧昧地说:“没有什么。”大家就有些鄙夷地说:“小敏脸模子不错,可惜身子单薄了。”李欣马上抢白说:“你们晓得个屁!”大家轰然笑起来:“到底交待出来了。”笑归笑,对李欣的服气甚至妒嫉还是由衷的。
小敏喜欢发小脾气,常常莫名其妙地就翻了脸。刚认识的时候,头一次见面她就让李欣得到意外收获。可是第二天李欣以为可以长驱直入的时候,她却又骂他“流氓”。骂完就走,却没有走回县剧团,反而走到城外坡上没有人的林子里来了。来了,依然是执拗着,发着小脾气。折磨得李欣心里那股邪火快要熄灭了,她却又忽然来了激情,软软的像只懒猫,听任李欣摆布。这样的脾气多发了几次,李欣也就消去了先前以为她不可捉摸的神秘感,晓得只要多一点耐心,让她多少得到一些她在他心里不是一点分量没有的证明,一天的云也就散了。
但是今天,他却忽然想,他有什么必要必须鼓起这种耐心呢?小敏发脾气的样子他曾经觉得另有一种味儿,现在他却忽然发觉了做作、扭捏甚至有些丑。
刚进堂屋,小敏就一下转过身,把头抵住李欣的胸口,两只小拳头在李欣身上乱捶。每回,这都是很容易激发李欣的。李欣也就像每回一样,把她横抱了起来,任她一边蹬着腿,一边骂着“流氓、流氓”,然后就缩紧身子,然后他的颈根那儿就感到一股触电似的温热。但是今天却没有了触电感,只剩下了温热。那温热让李欣觉得贪婪,觉得腻。他甚至清晰地感觉到那温热留下的一团湿润。那湿润让他感到不洁、有异味,直想冲洗。
每次都是小敏让李欣给她脱衣服。
“我才不服侍人。”她每次都说。
“我服侍你。”每次李欣都说。但这一次他却没有说,动作则很粗鲁。
“不来就老不来,来了又急成这副憨样。”
小敏很甜蜜。
李欣很专注。他忽然发觉小敏的皮肤是一种有些病态的黄色。没法跟桑叶比的,给自己脱衣服的时候,他想。
“怎么回事?”
小敏有些迫不及待。
“过了一回。”李欣含含糊糊地咕哝。
“这么想,为什么不早些来?”
“不是来了么。”
李欣闭紧眼睛,抱紧了小敏,极力把身子下的小敏想象成桑叶。
小敏忽然惊叫了一声,就长一声短一声快活地呻吟起来。
每次事后,小敏就再不说“我才不服侍人”,总是软软地但是细心地抚弄他。
李欣静静地仰面躺着。屋子里很昏暗。从用塑料纸袋蒙的窗户上透进的夕阳的微弱光柱里,飘浮着尘埃。陈年的家具和潮湿的土墙散发着浓浓的发霉的气味。
小敏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剧团副团长(就是那位演大春的人),怎样有事没事总是寻了来,有时坐到很晚不走,手脚也没处放,眼睛也老是发直,很怕人,她就大声喊房东来,讨问鞋帮绣花的样子。她还真的给自己做了一双乡土气十足的绣花的布鞋。
“快收工了吧?”李欣挡住小敏的手。
“快了!”小敏喃喃地说,很留恋。
“那就起来?”李欣问,却不等小敏回答,坐了起来。
小敏还赖着,把脸贴在他的大腿中间。
李欣轻轻地但是很坚决地抽出身子,翻身跳到床下来。
“我的衣服有人脱,就没人穿了。”小敏在他身后叽叽咕咕。
一切都是既定的程序,只是心情不同。李欣想。
就听到屋外面柴门的响动。
房东死活要留李欣“过夜”。在当地人的话里,“过夜”有两种意义,一是夜饭,一是夜宿。房东的挽留一并包括了两种意义。
“空屋有的是,床、被窝也是现成的。你难得来。要不是路教,要不是敏儿,我请都请你不到。”
“让他死走,死远些,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敏很气的样子。
房东也就更不肯让李欣走了。
吃饭的时候,小敏容光焕发,像是一盆受了旱的花,一下子浇足了水。
李欣则沉默着,尽量不去看她,腼腆之态可掬。
房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
“真好!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房东一去厨房,小敏就站起来,在李欣脸上狠狠印了一个湿腻腻的印子。
“装什么憨样!夜里不要走。”
“要走的。”
“你敢!”
小敏做出温怒状,她相信他不会走。
李欣不做声。
小敏从下边端了他一脚,一咧嘴:
“你会走?馋猫。哼!”
小敏一点也没有觉察李欣的心思。这使李欣觉得自己有些狠心。但等到饭后,几个人闲聊了一会,房东知趣地说累了,要早些睡。她走后,小敏对房东安排给李欣注的那间房努了努嘴说:“你先过去,等一下摸过来。”
李欣却断然说:“我今晚一定要走的,工作组有事。”
小敏这才看出来,李欣是执意要走的。呆了一会,变了脸色,却嘴硬:
“你走,你只管走!”
李欣起身就走。
小敏一跺脚,哭起来。
李欣不回头,一直走出屋门,走到院子的柴门那儿,小敏追到屋门,很悠长、很压抑地喊了一声:
“你回来,求你……”
李欣拉柴门,一直走进黑暗里面。接着屋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叫,淹没了小敏的啜泣。
三
工作组离开之前,桑叶失踪了。没有发现自杀的迹象,也没有发现任何出走的迹象,却没有人晓得她的去处。
桑叶的消失,使李欣先前的风流变成了颓废。这颓废竟使他同李月娥发生了纠葛。
李月娥跟一首名歌《养猪模范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