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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抓捕行动,不会也跟个警察录像吧?”我这样想着,就到了站前派出所。刘所长刚好在,把车票递给我时,他免不了寒暄:“方记者,咱们就算认识了,今后所里有什么宣传,少不了麻烦你!”我也只好客气:“没问题,有事儿您言一声儿!”“以后买个票什么的,打个电话就成!”“那我就先谢谢您了!”我说着,把数完的三张票钱递给了刘所长。
出了派出所的门,我掏出三张票来看了看,终点站都是北京,还真不错,两张下铺一张中铺,都挨着。“看来这张中铺就是我的了!”我这样合计着,开始四处张望,看看就近哪儿有出租车。是的,三天后,我将踏上去北京的行程。
刘浪结婚前写了一篇“怪病女孩”的稿子,说的是一个13岁的女孩儿,三年来一直莫名其妙地发高烧,动不动就42℃,而女孩也没有什么特别痛苦的感觉,只是不舒服,整天提不起精神来,因而误了学业。双双下岗的父母,为给女儿看病,几乎把家底都卖光了,省城的大医院也几乎走遍了,可就是找不出病根儿来。刘浪写这篇稿子帮着呼吁了一下,可也没什么结果,就放下了。谁知,昨天北京一家公司突然打来电话,说在网上看了报道,很同情不幸的一家人,他们愿意出全部的费用,让小女孩到北京去看病。
凭着多年养成的职业敏感,我不排除这家公司的善意,但借机炒作是百分之百的了,不信你就瞧着,等女孩儿到了北京,肯定有许多媒体跟踪报道。而由我们报社出面送女孩去北京,也不失为一种炒作自己的好机会,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主编当即慷慨拍板:“来往的路费由我们出了!”并决定派一个记者跟踪采访。可刚婚了的刘浪正和老婆在云南旅游度蜜月呢,孙燕就决定让我去。
孙燕是一番好意,想让我带着女朋友借机到北京玩一圈,她哪知道我的处境啊?刘艾丽我是不能带,赵婷我也是带不走的,我要去也只能单枪匹马。再说了,北京那家公司也蛮怪的,法定假日也不休?就不能往后串一串?这个时候去北京能玩得舒心吗?人猴儿多的,每个人搬一块长城砖,顷刻间,我们中华民族那个几千年的文明见证就没了;物价也猴儿贵的,若把哄抬起来的差价拢在一起,恐怕也能砌一座新长城了。可我又一想,虽然我们报纸在十一期间会变瘦,一部分记者可以休假,但我恐怕不在那一列,在哪儿不是工作啊?我还是答应了。
我们报社没有派记者到省外采访的习惯,所以这样的机会也难得,来报社五年了,我只跨省采访过一次。我也说不清了准确时间,反正是张学良先生的夫人赵四小姐去世后不久,我去秦皇岛采访刚参加她葬礼回来的她的亲侄子。那次采访,我在老人家里,和老人详谈了整整一个下午,老人讲述的一个细节让我至今还感动:他本是去美国参加姑父张学良的百年寿辰,因为签证耽搁了,没赶上,谁想却赶上了姑母赵四小姐的葬礼。他到的时候,正好是姑母咽气的时辰,当时,坐在轮椅上,已老太龙钟的张学良就握着赵四小姐的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轻轻地说了一声:“她走了!”
打车路过省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时,蓝宝大厦那几条从顶层直直垂下的彩带在夕阳中飘舞着,格外美丽。我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多了,我的心忽然怦怦地跳了起来,会是怎样的一次抓捕行动呢?是抓杀人犯还是抓贩毒者……我也激动起来,竟有了一种战地记者的感觉……
二十三
我到三元公安分局时,还差二十分钟六点呢,摄影记者已在那儿等着了。可等到了六点,原计划开始的行动却又推迟了,我和摄影记者就在那间烟雾缭绕,能呛得人泪流满面的刑警队办公室里,和队员们侃大山消磨时间。至于抓捕什么人,为什么要推迟,刑警们都只字不提,我们也就没问。
差不多八点的时候,顶着个啤酒肚的刑警队长忽然进来,招呼了一声,我、摄影记者,还有两个队员就起身跟了出去。下楼梯时,我往身后看了看,除了两个队员,别的队员竟都没跟出来,我不禁纳闷:“怎么就去这两个人呀,看来也不是什么大行动!”我就有些灰心丧气。到了院子里,我正看见拎着摄像机的一个警察上了那辆防暴警车。我看了眼摄影记者,他就会意地笑了。等我们也上了车,我却傻了眼——除了几个男性,车上竟还有十几个女性,皆是迷彩装,防弹背心,荷枪实弹。
我和摄影记者战战兢兢地在一双空位置上坐下来,车就启动了,坐在我前面的刑警队长忽然回过头来看我:“你们没见过这阵势吧?”我和摄影记者看着他,都愕然地摇了摇头。队长便又说:“她们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是我们局新组建的女警小分队!”“新组建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呀?”我故意很惊讶地,心里却想:该分局局长脑袋瓜子可真够灵的,又弄出个让人侧目的花样来!“组建快半年了,一直没向外界透露,现在时机成熟了!”队长解释说。
“跟港片里学的吧?不如就叫女子飞虎队得了!”摄影记者忽然接过了话头儿,他话音刚落,车里的女警都咯咯地笑起来,队长也笑:“行,我看行!”说着,他指着我右侧的一个女警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女子飞虎队的负责人,张亚玲小姐!”车里又是笑声,“她现在也是我的队副!”队长刚介绍完,张亚玲就主动伸出了友好的手:“你好!”“你好!”我抬手和她握了一下,然后她又和摄影记者客气。
我仔细打量了张亚玲一番:年龄竟然与我相仿,英姿飒爽的,不过若用眼睛剥去她那身警服,再想象着给她穿上一袭束腰长裙,也活脱脱一个美女。
“你们可别小看她们,擒拿格斗,样样精通!”队长的声音唤开了我的眼神儿,“要是不信,等找个时间,你们随便挑一个练练!”“我信!我信!”我忙点头,心里却坏笑,摄影记者也忙点头。“今晚的抓捕行动,她们是第一次执行任务!”队长又说。“是吗?!”我抑不住惊讶和兴奋。看来今晚还真没白跑。
警车里笑声不断,气氛活跃,竟没了一点临战前的紧张,我也就放松下来。可接下来,当刑警队长仍保持着侧身回头的姿势,向我讲述此次活动的原委时,我还是被骇出了一身冷汗。
让我出冷汗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我们的行动与一起枪杀案有关,就是说,今晚要抓捕的嫌犯,手里很可能就有枪;再就是,这起枪杀案的背后,竟有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心如毒蝎的女人!
今年二月份的一个清晨,在三元区一个居民小区的院子里,一青年男子被枪击致死,此案好像在当时的报纸新闻里都出现过,我隐约有点儿印象。案发后,案子的侦破工作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直到最近才有了突破。令警方大吃一惊的是,主谋竟是一个柔弱女子,凶手是她花钱雇用的,而她杀青年男子的理由很简单:“我爱他,他却爱别人,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队长绘声绘色讲述的时候,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联想到了刘艾丽,我们俩的关系,与柔弱女子和青年男子的关系极为相似,刘艾丽这些日子没再骚扰我,是不是也在酝酿或蓄谋什么呢?
根据女子交代的情况,警方分析后怀疑,直接行凶的歹徒,很可能是与几起悬疑命案有关的惯犯,遂决定大面积布控,以进行抓捕。但他们没想到,该匪徒狡猾之极,竟养成了不断变换藏身地点的生活习惯,连手机卡都几天一换,警方扑了几次都扑了个空。正一筹莫展时,就在今天中午,警方忽然得到确切线索:匪徒在四方区大雁屯一个朋友家落了脚。
警方先是派了两个便衣前去潜伏监视,准备等天黑后再实施抓捕行动,因为歹徒持有枪支的可能性很大,白天行动会伤及无辜村民,弄不好,狗急跳墙的他还会劫持人质,那就更麻烦了。原本是不打算让女警们参与抓捕的,但下午的时候,局长突然心血来潮,说:“把女队拉上去,训练半年了,该试试身手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
警车出城郊,就上了高速,沿途两边都是空旷的田地,我没去过大雁屯,但既然归四方区所辖,想也不会太远。我开始和张亚玲聊天,当然不是闲聊,我问她的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女队的,她也不顾忌,有问必答。她甚至还主动告诉我,女队的队员都是从基层选拔上来的,都是未婚的身体状况好的,平均年龄才24,她在里面算是大龄的了。她的话让我不禁又向女队员们扫视了几眼。
我和张亚玲聊着,队长的手机忽然响了,我们忙禁声,队长接通:“什么?他出来了……那好,如果发现他有离开村子的动向,你们就摁住他,记住,动作要快,他手里可能有枪……好,随时和我沟通!”队长放下手机,车里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大家都不说话了。约过五六分钟,队长的手机又响了:“……又回去了?哦……去买啤酒?好,好,那你们继续监视,等他们关灯睡觉,记住,不要轻举妄动!”队长挂断电话,所有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车从一个岔路口下了高速,就看见前面,灯光从很多鸽子笼状的黑影里透出来,显然是一片村庄。车就在村边停下来,大家都没下车,都在等着队长发出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