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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小命还在,也没摔成植物人,更没被卖去非洲当妓女,万幸万幸。
她当这些话只是含糊在自己嘴里,却不知道黑凌霄离她这般近,他半个字也
没漏听。
一名女护士推着轮椅走过来,用手指指椅子,要黑盼盼坐上来。
「我想回家。」黑盼盼没动,仍是靠在黑凌霄身上。
「你还必须留院观察,听话。」白发老人也来到她身边,笨拙而缓慢地比着
不正统的手语,再配上唇形。
黑盼盼大概知道老人的意思。「我没事了,我要回家。」
「盼盼乖,医生说你脑部的血块不大,但是可能没办法自然吸收消去,所以
动手术会比较保险。血块拿出来之后,你就可以恢复听觉了——」
句子太长,黑盼盼无法读出老人的唇形,一方面也是她拒绝去理解。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要,我只要回家!」她近乎任性。
老人轻轻拍抚她的手背,想劝她,却被他此时所读到的心思所震慑。
这个傻女孩……为什么总要为难她自己呢?
她以为这是自私的代价,所以不容许自己被治愈?!
她怎么会这么想?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他该如何告诉自己的宝贝孙女,事情并非她所认为的,就连黑凌霄也没有责
怪她之意——他现在听见所有黑凌霄的心跳,全部只有一个声音,而这声音都
是唤着她的名字,有心疼、有担忧、有气恼她不乖乖听话接受手术、有怪罪自
己没保护她,竟让她伤成这样……
他的心跳,清晰而专注,骗不了人。
盼盼,这个男人在说爱你呀!
白发老人握着她冷冰冰的小手,想将这句话传递给她,但她的眼眸没有任何
喜悦或震撼,更别说感动了。她只是撅着嘴,直嚷着要回家。
她是真的「听」不见了……
第九章
即使黑盼盼被禁止在动手术前离院,她仍趁着众人松懈的小小片刻,偷偷溜
出医院,直奔她的私人小窝,将自己藏起来。
她前脚才进了家门,黑凌霄后脚就跟着来到。
「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医院等开刀?」
他一踏进她的地盘,就将她逼困在墙角,两人贴近到不能再近,所以黑盼盼
可以清楚看见他漂亮得让人想偷啾一口的唇,正开开合合这么说着。
「我怕痛。」她随便搪塞理由。
「开刀会打麻药。」没机会让她看见自己脑袋被剖开的奇景。
看懂他驳回的句子,她继续坚持论点,「麻药退了,还是会痛。」
「再怎么样都好过听不见任何声音吧!」他吼她,她却没太多反应,想必是
没懂他的话。
黑凌霄拧拧她的耳珠子,「听不见声音,懂吗?」他本想故意拧疼她,但看
到她头上缠绕的纱布,任何毒手都不忍施加在她身上。
黑盼盼从他的神情判断,他吼得很大声——连额上的青筋都那么明显。
「你不用加大音量,我什么也听不见,吼越大声,受苦受难的只有你自己的
喉咙。」对一个聋子大吼大叫,等于做白工。
「是呀,你什么也听不见,我还在这里浪费什么唇舌?!直接把你拖回医院,
绑在手术台上就好了!」谢谢她提供的好意见!
黑盼盼只看得见他的喉结滚呀滚,在刚毅冷硬的颈部线条间上上下下,至于
他说的字字句句,她没来得及看清,身子被擒在他没受伤的右臂膀里,拖抱住
她就要往屋外走。
这个举动,让她知道那句她没「看」懂的话是什么了——「我不要回去!放
手!你放手!」她双手拍打着牢牢环扣在她腰际的铁臂。他太有力了,几乎只
要一丁点力量就可以将她整个身躯提起,她的脚尖踮呀踮,就是踩不着地。
「你闹够了没有?!在这种时候耍什么任性!脑子里有血块,不立刻处理它,
你还留着当纪念?!我不相信你会认为耳聋比正常还要好!」
「我听不到你说什么!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你放开我——」她不是在使性
子,而是她真的无法辨识黑凌霄在吼些什么,她连自己现在的挣扎都没办法听
见了……
「想听见就去动手术!」明知道此时绝对不是心软的时候,所以他漠视滴坠
在他手背上、高温炙人的眼泪。
一滴、两滴、三滴……
「该死,你哭什么?!」他抡握的拳收紧在她腰间,像是他此时绷到极致的
理智线,终于被她的泪水以滴水穿石的毅力给「哭」断了!
「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黑盼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骂我的声音、
吼我的声音、装酷的声音,还有以前说爱我的声音……我全都听不见了……」
她像个痛失心爱玩具的哭娃娃,抽抽噎噎的哭音混杂着抽鼻声,让她的句子
变成残缺不齐,加上踢蹬着双手双脚,让人完全看不出她是个二十八岁的大女
孩。
黑凌霄放开她,微微半蹲下修健的长躯与她平视,一颗颗圆润的眼泪扑簌簌
从黑长睫掩覆的眼隙里溢出,像永远也止不住似的,他动手去拦截它。
「只要动手术就可以再听见声音,到时你想听什么,就能听什么。」他撑起
她低垂的下颚,要她仔细看他说话。
「听不到的……不可能听到的……」从好久好久以前,她就已经听不见了…
…
她环住他的肩胛、伏在他身上哭泣,犹如抱住深水间唯一浮木,那么紧紧依
附。
就在黑盼盼哭得不能自已时,茶几上的电话响起。
正如黑凌霄所猜,电话是人在医院的白发老人打来的。他抱着黑盼盼坐在沙
发上接电话。
「她情绪很激动,我想,让她冷静一两天,等她平缓下来,我会带她回医院。」
黑凌霄边和白发老人如此说道,边调整她坐在他腿上的姿势,让她舒服些。
老人在电话这端也能听见黑盼盼的闷哭声。
「这样吗……也好。姜医生说盼盼脑里的血块暂时不会有危险,开刀的事可
以缓几天……但是你要随时注意盼盼有没有晕眩、呕吐或是意识不清的情况—
—」白发老人详细交代着脑部受伤病患所需留意的重点,毕竟脑部迸发的情况
很难掌握,即使表面看来没事,还能活蹦乱跳,可能明后天就严重出血死亡。
「我知道。」黑凌霄准备收线,白发老人却先一步出声唤住他。
「盼盼……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嗯。」他又要挂电话,白发老人再度喊住他。
黑凌霄没出声,等待白发老人还要交代什么。
「我……也许没资格这么说,但是,盼盼不需要背负我犯下的过错,我为我
当年加诸在你身上的一切向你道歉……虽然这道歉来得太晚,我也不敢奢求你
的原谅,然而,盼盼是无辜的。在她见到你之前,你就已经是这……模样。如
果硬要说她有错,她只错在那时被你变身的情景吓坏了,指着你喊「妖怪」…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无心之过,我知道你很介意这事……可盼盼用了多少年
来补偿这个伤害?这些年里,你没有做出更伤人的事、说出更冷漠的话吗?如
果一命偿一命的道理适用,那么一话抵一话,你反而欠她更多……」白发老人
娓娓道来。这些话,无论黑凌霄会嗤之以鼻或是无动于衷,他都要说。「我只
想请求你……不要将仇恨记在盼盼身上……」
虽然他听见黑凌霄对盼盼的心意,又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连累盼盼,让她
情路颠簸难行。
黑凌霄一肩夹着话筒,一肩伏靠着黑盼盼,左耳听着白发老人的语重心长,
右耳则是黑盼盼哭到打嗝的号啕。他不自觉抚摸着黑盼盼脑后的发丝,她呜咽
的哭哽咬在他衣领间,眼泪几乎透过薄衬衫,熨烫了他。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白发老人以为下一秒钟,他就会甩上话筒,不听他
任何一句废言。
就在白发老人屏着气息,因为此时读不到黑凌霄的心而几乎要放弃时,黑凌
霄却给了回复——「我会记仇,但不会迁怒。」
黑凌霄双唇贴着黑盼盼的耳壳,回答白发老人的同时,也将这句话吹拂到她
的耳朵里。
终于,白发老人吁出了叹息,也像大大松口气。
「有你这句话,我就更安心了。」世间有仇恨,也有宽容,上帝不会只留下
一种选择给人,那是条岔路,端看每个人如何取舍。他当年就是因为选择错误,
才连累了那么多性命……
若是以前的他,也能遇到一个肯真心诚意待他好,不将他的读心特质视为异
类、不对他处处排挤的人,是不是他就能避开一场又一场的悲剧?
黑凌霄再度回以沉默。
「你自己身上也有伤,别太勉强自己,有麻烦随时和我联络,盼盼的电话簿
里有我的联络方式——」白发老人又交代了好几项事情之后,末了,他诚恳说
道:「凌霄,谢谢你救了盼盼,真的,谢谢你。」这是一个爷爷对于孙女的平
安无事所呈上的最高谢意。
「我救她,不是为了你,你不用道谢。」
他救黑盼盼,是因为他必须救她。她坠楼的时候,他脑袋里只剩一片空白,
什么也来不及想,他已经折飞回来,以扑火飞蛾般的坚决冲向她,仿佛只要她
摔下去,会连带将他的心也狠狠扯下,一同摔个粉碎。
如果他能多思考一些,或许他不该只是双臂环紧她的身子,而该以自身为垫,
完完全全保护她,不让她任何一寸皮肤碰到地面。若不是两人下坠的速度太快,
快到只是眨眼瞬间,两人已经落地,否则他真的会这么做……
「我听见了,你是为了你自己……」白发老人欣慰一笑,隔着话筒,仍能听
清楚黑凌霄的声音,字字了然。
双方都挂上电话。
黑凌霄拍拍黑盼盼的背,似乎是那么自然、那么出自真心。她的哭声渐弱,
只剩几丝抽噎。
「别哭了……」
她小脸贴着他的肩窝,自然听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