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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先生从没有吸过鸦片烟(年轻时得罪人太多,虽曾被戒烟局恭恭敬敬请去过一次,坐了几个月班房,但后来实在查不出来啥,只好交保释放,这总不能算有老瘾吧)。所以当年在我们家乡,俨然正人君子。有一位表嫂,官太太也,吸鸦片吸得房子都卖啦。田产也卖啦。她儿子久仰我老人家乃人类奇葩,口舌伶俐,就拜托我前去晓以利害。对这玩艺,他可算有运气,找对了人,当下就振衣前往。老太太听说天下最聪明的人驾到,没等我翘尾巴,就知道要拉啥屎,屁股还未坐稳,她就开腔曰:「柏叔叔呀,你来啦正好,我这几天就一直要打发你表侄去找你。你瞧,我这个鸦片烟老枪,真是害人不浅,啥东西都卖完啦,只剩下这幢破屋,还有坝子上十亩稻田,如果再吸下去,孩子们将来怎么过呀。唉,鸦片烟把一个人吸得没脸没皮,没廉没耻,为了两口臭烟,有的把亲生儿子卖了当奴,有的把亲生女儿卖了当窑姐,狼心狗肺,也不过如此。俺娘家有个亲戚,家产万贯,骡马成群,仅只娅嬛使女,就有十七、八个,身前身后,谁不尊一声老爷夫人。可是染上了鸦片烟,没出十年,男的当小偷,女的去破庙里卖身,恁凭那些叫化子瘪三,只要两个烟泡,就睡一觉,细皮白肉的,我一想起来就寒心。你说,柏叔叔呀,这还算个人呀?简直畜生都不如,只不过为了吸那么一口,一阵子腾云驾雾,就做出断子绝孙的勾当。真的,你仔细算算看,哪家吸鸦片烟有好下场的?我怎么不明白?只是当初为了胃气痛,才吸上了瘾的,现在真的要戒啦。你瞧,我这大儿子,自从小学堂毕业就没再念书,将来庄没庄,地没地,我要是伸腿瞪眼,他依靠谁呀。柏叔叔,请放心,我连烟灯烟枪都砸啦,说戒就戒,今天就没吸一口,你以后要是再听说我吸,就请打我,打我的脸,骂我婊子,我只有感激不尽。你那表侄,为他的娘受尽了委屈,千万疼他一点,听说你在道尹衙门认识不少师爷,能给他找个小差事练练才好,我就是对不起他那早死的爹……」说着说着,泪如泉涌,小手帕哭湿了两条,说得我如五雷轰顶,楞楞而出,没看清门限,几乎跌了个狗吃屎。
我那次出使异邦,可以说再圆满没有,该表嫂大人把我想不到,或者虽想到而说不出的话,都痛痛快快的淋漓陈词,纵是功力九段的大傻瓜,都听得出她阁下确已大彻大悟。夫知难行易,既然有如此刨根的知,当然接着就是剑及履及的行。结果是她把仅剩下的那座破屋和坝子上的十亩稻田,全都吸到烟枪里去。抗日战争爆发那年,在行乞的途中,倒毙在田塍上。女儿早已卖给一个福建药商,儿子能作啥事,在道尹衙门当了一段小差,道尹公署撤销后,他就在家乡成了实至名归的小瘪三,晚上住在小庙,白天到处伸手。
我老人家说这段往事,一则发发思古的幽情,二则也展望展望光明的远景,这种现象使人没世不忘。呜呼,有些人嘴巴哇啦哇啦起来时,比谁都明白,明白得使你除了五体投地外,别无他法。可是一旦要真的去做,却比拉痢疾都难。自从敝表嫂大人露了这么一手之后,我老人家就非常佩服孔丘先生那句话:「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所以恁凭是谁,文章写得幽香四溢,而又长着敝表嫂那种花枝招展的嘴,我都不信,必须在行为上教我瞧瞧我才信。
合作之益,跟鸦片之害,谁不知道?纵是窝里斗大学堂毕业生,都能滔滔不绝说出一大篇天大的道理。可是等到要他真的合作时,他不但合不了作,却恰恰相反的给你来个窝里斗。呜呼,窝里斗,乃五千年优秀文化的传统之一,有三个中国人在一起,就必定你斗我,我斗你。别瞧他对外干瞪眼,关着门在自己家窝里斗起来,可真是奇策迭出,毒计横生。斗到精彩之处,人人称赞,个个喝彩,连二十五史「正史」上,都得写上几笔。
俗不云乎:「一个和尚担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现在中国已有了六亿和尚,即令在台湾这个出产奶和蜜的小岛上,也有一千万和尚,怎不教人心如火烧乎哉?柏杨先生家乡也有句话曰:「生意好做,伙计难搭。」实在是探索到中国人的骨髓里去矣。这些谚语听起来好像只是感叹,实际却是在搥胸痛哭,为国家痛哭,也为民族痛哭。不知道大衙门对台北工商业,有过调查没有?我想当然是有过的,如果没有调查,则当初申请开张时的文件上,也应该写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开铺子也好,开工厂也好,有几家是合伙的?又有几家是独资的?它们的比例又是如何,如果公布出来,恐怕一定感想丛生。
定于二三
我们说感想丛生,是算定了独资的生意准比合伙的生意多。夫独资生意者,家天下是也,公司也好,工厂也好,不过是俺口袋里的烧饼,想咬一口就咬一口,想踩一脚就踩一脚,想顶到头上就顶到头上。发了财俺一个人阔,垮了台俺一个人往下滚,这是名实相符的独资。就在合伙的事业中,名义上是合伙,实质上恐怕大多数仍是独资。仅只看表面,股东若干,股款若干,董事若干,监事若干,俨然大物,联合国国王陛下御驾亲临调查,都不能不说它不是合伙生意。问题是,如果掀开门帘,钻到里面瞧瞧,恐怕会赫然发现,他们竟然也是一条腿的,合伙者,不过文件上的美丽名词,唬唬有考据癖的朋友罢啦。
独资生意的盛行是社会的停滞,无怪乎洋大人把中国认定为低度开发地区。嗟夫,现在是啥时代啦,以美国之富,一家公司都单独包不了工,人造卫星当然是大家伙,不在话下。就是飞机、汽车,甚至小到尊腕上戴的尊表,同样都是很多公司分工,你制造某一种螺丝钉,他制造某一种金属片,俺制造某一种绝缘体。古时候有蛇吞象的故事,用以比喻人心不足,而现代的工商业和产品,也正是这种关系,铁匠铺要想吞人造卫星,固然吞不下去,即令想吞个蚱蜢──像手表,也得互相合作,你一口他一口,才能下肚。如果不能合作,结果大家全都活活饿死。
凡是独资经营的事业,就好像正月十五上元节放的烟火,一霎时五光十色,满天乱爆,把眼都能耀瞎。可是它逃不了「人存政举,人亡政息」的命运,而且即令在「存」的时候,顶多也不过放放烟火,永远放不出太空船。一则是一个人的本钱无论如何没有众人集合起来的本钱多,没有钱啥都别谈──要谈也只能谈道德,不能谈生意。二则独资的精义也就是独裁,在他那个生意经的小圈子里,他说了算数,没有第二个人能跟他抗衡。日久天长,围绕在他四周的那些重要份子,全成了二流脑筋(一流脑筋都被斗跑啦),用一群二流脑筋去跟别的合伙生意一流脑筋抢做生意,即令抢到手,也做不了,盖小蛇怎么都吞不了大象。
一个中国人跟一个洋人比,该中国人至少不弱过该洋大人,可是一万个中国人跟一万个洋大人比,中国人就招架不住。从事科学研究,大家都在实验室里搞瓶瓶罐罐,个人的智慧无拘无束,单独发挥,则可以产生杨振宁、李政道、吴大猷、孙观汉、吴健雄一些震动世界的科学家(这些科学家如果在国内,恐怕就要碌碌终身,因为他们挨不完的窝里斗,会斗得心灰意冷,生趣全无)。可是如果一小撮对一小撮,或一大撮对一大撮,恐怕还没比赛哩,中国的窝里斗已经先把自己人斗得筋疲力尽。最具体的例子莫过于驻外大使馆,几乎要把十分之九的时间和精力对付窝里斗,十分之一的时间和精力对付洋鬼子。
不要说别的,就拿神圣不可眨眼的教育界来说,年来私立学堂纷纷出笼,摊出文件,每一家都是合伙不误。可是文件只不过用来堵嘴的,实际上固都是独资买卖。即令最初不是独资的,经过拳打脚踢,口咬目瞪,努力窝里斗的结果,仍免不了独资的下场。贵阁下如果不信,不妨带上显微镜瞧瞧,哪个私立学堂不是老板尊口里的巧克力糖?教育界尚且如此这般,其他的更不用说啦。柏杨先生现在一屁股债,没啥了不起,可是一旦真的张铁嘴算的卦灵了验,我老人家老运来啦,腰缠美金五千万,想做点生意,我也是非独资不可,宁死也不会跟别人去搞「共同事业」。盖共同事业的结果是:钱也没啦,朋友也没啦。顶多敝尊头上多了一个可观的大包,那是被赶出大门时,隆重打出来的。
是不是中华民族先天的就缺少合作的血液,我不知道,不便瞎开簧腔,但我们的不合作性格,似乎跟儒家的「明哲保身」哲学有关。正人君子好像田里的非洲蜗牛,看似庞然大物,可是只要遇到一根稻草,他唯一的反应就是把身子往壳子里一缩,等到外面没有其他动静啦,或是等到不走正路的傻瓜把天下打平啦,这才鬼鬼祟祟伸出脑袋,看看啥地方有饭可噉。蜗牛老爹自以为他那脆弱的硬壳和他的缩脖政策,可以对抗天塌地陷。而强梁的朋友则一脑筋「天下乌乎定?定于一」,以后的事就是怎么「定于一」的手段。
孟轲先生的「定于一」思想,有它发生的时代背景和时代需要,春秋战国那种乱糟糟的局面,人们当然渴望大一统。纵使千万年之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