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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简单地看做今文经和古文经学者的分裂,也不能简单地看成秘教之学和理
性之学的分裂。东汉最杰出的学者郑玄的注疏在其后的经学研究中起了非常
巨大的作用,事实上他在其注疏中就放手地大量使用谶纬著作,以尽力调和
注释的不同学派。
更确切地说,正是日益增长的对太学今文经博士的偏执思想的反对,以
及皇帝大权旁落,才把严肃认真的经学研究逐渐地赶出了朝廷。尽管没有迹
象表明,东汉的私学在发展一种新的形而上学作为汉初宇宙论的替代物中起
了作用,我们在具有独立思想的学者如扬雄和王充的著作中,却发现了一种
基于早期道家哲学家老子和庄子的自然主义的宇宙观念的线索,这种观念在
汉以后的文化思潮中占了支配的地位。①独立的经学研究的思潮无疑有助于为
真正的宇宙神教的神秘主义铺平道路。这种情况和实际政治权力的联系不是
那么清楚;它反而为独立评价这种政治权力提供了理论基础。
这里约略谈到的两汉时期的儒学研究的发展史试图指出,儒家学者注定
要在中国国家意识形态的形成以及在生活方式和上层阶级的指导思想的形成
中起决定性的作用,其原因主要有二。第一,儒家是作为早期王宫之学的传
统的保存者和流传者,而不是作为诸子百家中的一派的代表人物而受到尊
重。第二,甚至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在儒家各派的发展中起推动作用的力
量是人和宇宙在其相互作用中的整体论解释的预言性质。古代世界相信天是
一切事物的推动力,它被一种原始科学的基本原理详加阐述,于是就在儒家
传统的历史中作为最早的伟大的形而上学体系出现。这一值得注意的事实一
方面意味着儒家学说的一个新发展;另一方面意味着这一发展本质上是从一
开始就表现出道德主义倾向的儒家信仰的延续。
① 见冯友兰:《中国哲学史》,卜德英译(伦敦和普林斯顿,1952)第 3 卷,第 137 页以下、150 页以下。
第 15 章 后汉的儒家、法家和道家思想
中国后汉时期的许多思想家有一种幻灭和迷惑的心情。他们对自己所处
的社会环境不满;他们认为这个时代的政治、社会和经济实践腐败透顶。这
些思想家从他们共同的儒家背景出发,谴责统治政权不能制止弊端,不能改
革国家事务;他们把这些道德上和政治上的失败看做其他罪恶的主要原因。
其中有些思想家更进了一步,对成为国家指导原则已有几世纪的当时的儒家
学说产生了怀疑。由于这些思想家名义上是儒家,他们的苦恼就被所谓汉代
儒家学说的胜利,被后汉朝廷当作官方儒家正统加以宣传的极守旧的学说所
遮掩。①前汉树立的官方儒家学说和后汉兴起的对它的非官方批判之间的紧张
局势,不但表明了汉代儒家学说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它也标志了一般思想趋
势从前汉到后汉的一个重要变化。
随着后汉的衰亡,官方的儒家正统消失了。很久以后,它被指责为新儒
家,也被许多近代学者指责为一种儒家、道家和法家学说以及阴阳五行宇宙
论思想的庸俗的混合物。反之,后汉思想家对这种正统的批判却常常被作为
儒家道德精神的真正代表而受到称赞。②可是,汉代儒家正统在其全盛期不但
兼容并收,而且支持了其他学派的思想要素。由于儒家学说已经变成一种不
同思想的大容器,所以汉代思想家——名义上叫做儒家——有可能采取有别
于官方正统的立场或批判儒家的综合体系的立场。这在后汉思想中导致一个
新道家学说和新法家学说的高潮。在某种意义上,汉代儒家学说的历史也是
汉代儒家、法家和道家这种种相反思潮发展的历史。
① 陈启云:《荀悦(148—209):一个中世纪早期的儒家的一生和反省》(剑桥,1975),第 10 页以下。
② 顾炎武:《日知录》(万有文库本)第 5 册,第 39—40 页。顾颉刚:《秦汉的方士与儒生》(上海,1955),
第 1 页以下。
前汉和王莽:传统
儒家理想的衰退
作为国家指导原则的汉代儒家学说的胜利是一个缓慢的发展过程。随着
秦代可悲的灭亡,法家思想丧失了声誉。反对秦政权政治暴行的强大反作用
力,不但对法家思想体系有影响,而且对那些通过荀卿的思想能够和法家学
说联系起来的夸张的儒家教导也有影响。前汉初年,对于为王朝政权拥有最
高政治权力辩护的儒家天命思想曾有怀疑。在那种情况下,道家学说由于它
对无为的强调,赢得了汉初朝廷的特殊支持。政治上,无为意味着政府不应
当采取不必要的或不实际的措施——朝廷应当避免过多地干预下级政府的行
动和地方社会中的生活。在经济和财政活动中,朝廷应当严格地实行节俭;
节俭是一项重要的墨家准则,后来被汉代的儒家作为一条基本原则而采用。
尽管普遍指责秦政权和其法家学说,西汉早期的朝廷仍然几乎没有离开
它从秦代继承下来的法家学说和实践的范围。遵循道家无为的准则,朝廷很
可能发现从事别的激烈的改革是行不通的,于是就满足于让下级政府按照既
定的常规,由秦政权残留下来的或按这种常规训练出来的官吏管理。由于亡
秦的痛苦经历,这些法家培训出来的官吏和他们的理论倡导者不再能够倚仗
法家理论,法家理论已被汉政权否定,普遍丧失声誉。他们改而依靠他们在
政府事务或者说吏事方面的专门知识,这种专门知识在汉代实际上成了一种
新法家学说的同义语。道家对崇高道德理想的怀疑和强调政府只做可行的事
情,连同新法家对行政技能的研究,在前汉早期思想中形成了一种实用主义
的倾向。
甚至前汉初年的一些儒家思想家也受到这种实用主义态度的束缚。例
如,当陆贾试图向高帝(公元前 206—前 195 年在位)讲说儒家的《诗》、
《书》时,他受到皇帝的驳斥,皇帝声称他在马上——也就是靠军队和其他
高压手段——赢得了政权,用不着儒家经典的崇高的、不切实际的思想。陆
贾承认政权是在“马上”赢得的,但他告诫皇帝:“宁可以马上治乎?”并
提出秦代可悲的覆亡作为教训。他随后受命在一本名为《新语》的书中写了
12 篇注重实际的论述秦代覆亡和其他古代国家兴亡原因的文章,他在书中很
可能采用了一些用世俗用语表达的、本质上是儒家的思想。①
另外一个例子是文帝(公元前 180—前 157 年在位)统治时期杰出的儒
家贾谊。尽管贾谊全面而猛烈地谴责秦代的法家学说,他对秦代覆亡的原因
却提出了非常实际的分析。他在他的题为《过秦论》②的优秀论文中论证说,
如果秦二世把他打了败仗的军队从东方撤回以保卫秦的关中故地,在那里等
待有利的时机以攻击起义者,秦王朝有可能经受住这次革命。贾谊指出,这
就是秦始皇原先征服其他交战国家时所采用的成功的战略。贾谊强调,二世
没有采用这种战略不是因为他道德上有弱点(因战略和道德毫不相干),而
是因为他无知——不仅在有关道德的问题上无知,而且在治国之术上无知。
这种无知是法家轻视教育的结果。贾谊断定,对皇位继承人的适当教育或许
① 有关陆贾和他与董仲舒的关系,见前第 12 章《董仲舒和天的警告》;及第 13 章《道德的价值和秦朝的
失败》。
② 关于这篇短论,见前第 13 章注 19。关于贾谊的主旨,也有略为不同的看法,见前第 2 章《贾谊和晁错》。
能保全秦王朝。贾谊在他的《新书》中继续提出,为汉王朝统治家族的后代
拟订适当的教育计划,这对于它的生存和安宁是必需的。这一论证是如此有
力,以致公元前 176 年前后开创了给皇帝子孙指定儒家师保的先例,以保证
未来的汉代皇帝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因此,武帝(公元前 141—前 87 年在位)
是从儒家师保接受了良好教育之后才登上皇位的。①
在武帝统治下,公元前 124 年,公孙弘成为第一个从平民身份擢升到丞
相职位的儒家学者。公元前 136 年,朝廷下令以《五经》作为博士研究的正
统课程。公元前 124 年,规定了弟子和儒弟子的定额。②这些人将在学官的主
持下学习儒家经典,因而设立了太学。在太学学习一年以后,考试一种经书
及格,儒弟子可以被委以中、下级政府职务。我们在这里看到了文官考试制
度的起源。弟子的定额从武帝时的 50 名增加到昭帝(公元前 87—前 74 年在
位)时的 100 名,宣帝(公元前 74—前 49 年在位)时的 200 名,元帝(公
元前 49—前 33 年在位)时的 1000 名,成帝(公元前 33—前 7 年在位)时的
3000 名。西历纪元初,王莽下令完全取消弟子人数的限额。③而且,人数不
断增多的著名儒家学者,尤其是那些学官,有幸被任命为太子的师保。这些
人的学生成为皇帝时,他们便被提升到高级职位。
汉代儒家注重实效的手段是非常成功的。不但皇帝受的完全是儒家教
育,而且大多数高级官员也来自儒家,同时大批身份较低的儒弟子被安置在
中级和低级的政府职位上。甚至地方权贵、有势力的家族和氏族的族长、大
地主、成功的商人,或者有重大影响和普遍号召力的地方军阀,开始以儒家
作为自己的模范。在某种意义上,儒家的胜利是全面的。
可是,随着儒家注重实效的手段的成功,紧迫感却丧失了。儒家学说渐
渐离开其主要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