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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晶却又笑道:“难说,人类的许多基因,是隔代遗传的。”
田教授于是很义愤填膺地说:“我的儿子,决不容许再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第五章
对于要不要去悉尼参加章若雪的葬礼,田家四位核心成员分成了两派。田教授
一如既往地说:“我不想再勾起痛苦的回忆。”
丁丽呼应道:“对了,这样的害人精,怎么还能认作亲戚。”
田平却说:“大家冷静点面对现实好不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冤家少堵墙,
何况又是嫡系的亲人!”
田教授道:“我很难面对他们。”
田平说:“可以派我作代表嘛。我们公司还可以考察一下那里的市场。”
丁丽说:“是啊是啊,刚刚从深圳回来,又想乘机跑到大洋洲去了,是不是还
想带个你们公司的什么人一起去?”
田平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带,带谁去了?”
丁丽说:“那你现在可以说,带我一起去。”
田平说:“行啊行啊,让爸表个态,带你去就带你去。”
田教授说:“开什么玩笑!来回要花多少钱?”
田平说:“老爸你有没有想过,比起你可能得到的遗产,这点车费只是毛毛雨!”
田教授瞪起了眼:“你少给我见利忘义!我看你这两年眼珠子里只看到钱了!”
丁丽说:“是啊,有没有遗产又是说不定的,保不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没
把握的事,还是别去的好,白白地浪费了飞机票钱。”
田教授哭笑不得地横了儿媳妇一眼:“不去也不是因为这个……”
他说到半路就住了口。丁丽这几年里终日在家,做完家务就看那种无聊透顶的
电视连续剧,有时候竟也会不可理喻。
关键时刻,金晶平平和和地表了态:“这样吧,我倒是正好接到了新西兰华文
写作中心的邀请,要去那里八个月呢,所有的费用都由他们解决。新西兰跟澳大利
亚的护照可以两通,干脆由我顺道去一下,也算是尽了礼,如何?”
大家都觉得可以赞同。田教授感情上有点勉强,理智上不能不同意。这封“唁
电”是生父“张儒”发来的,“伊妹儿”地址还用上了“4123”。田教授泯灭已久
的血亲意识被唤醒。章若雪已经亡故,死亡带走了全部恩怨,金晶说得对,历史的
阴影,不能永远都挥之不去。况且田教授知道金晶之所以得到华文写作中心的邀请
和赞助,让她去那里潜心创作,就是因为她目前正在写作一部涉及婚外恋的长篇小
说,一男两女三个主人公的纠葛跨时五十年,田家的秘密家史跟她的当下写作兴奋
点正巧两相吻合,所以她才这么主动请缨参与。田教授终于点了头,让金晶立即准
备行装,择日启程。
第六章
金晶抵达悉尼机场。前来迎接她的是张德高的妻子莫妮娅。
莫妮娅举着一张纸站在出口处,上面的华文歪歪斜斜:“接张阿根之妻金晶”
著名评论家、中文系主任田教授在这块土地上的名字是“张阿根”,令金晶第
一眼看见这行字时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想大笑。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的妯娌莫妮娅,居然是一个极为娇小的中国妇人。
她一眼就可以断定莫妮娅是广东人。
她在后来写成的一篇“访澳随记”中这么描写莫妮娅道:“她的两眼乌黑,而
且深凹。她的颧骨很高,额头却很低。她的肤色黝黑,可是皮肤十分细洁。她的鼻
子很塌,几乎没有鼻梁,好在末端没有太过于朝天,因此倒反而使她显出了一种平
和及善良。她长着一头乌油油的黑发,用一个银色的丝网在脑后很随意地缩了起来。
她年近三十,发育成熟,但是身材小巧得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莫妮娅的名字很西洋,但却是一个纯种华人。她的祖籍在广东,上八辈祖先
拖着小辫子挑着箩筐来到澳洲,经过了八代传承,莫家竟从未与非华人联过姻!读
过高等商专的莫妮娅也只不过是取了个有点像欧罗巴人的名字,开口说出来的还是
地地道道的广东客家语。在这块南十字星照耀的土地上,我见到了这样一个华人女
子,哪里会想得到,她们的祖先,竟然是与大不列颠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的第一代移
民!”
从莫妮娅的嘴里知道,她手上举着的纸牌,是她的公爹,应该说也正是金晶的
公爹,干过国民党中统的张儒先生,亲手用毛笔写就的。
金晶于是再仔细看看,发现字虽然写得抖颤,但却是十分地道的隶书,功力犹
在。
她在发给田教授的“伊妹儿”中这样描写她所见到的张儒先生:“你父亲长得
很帅。你们俩非常相像。你们俩的身材、头型、脸庞、五官,完全是同一种模式。
你们虽然相隔两地,互不来往,但居然留着同样的发式———短发板刷头,这实在
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但是你父亲老了。他或许患有帕金森氏症。他的背驼了,骨质疏松是显而易见
的。他的手常常控制不住地发抖。我几次看到他将筷子上夹着的菜送向他自己的左
脸颊。他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过于温顺,甚至带着某种乞怜,这只能是病人的眼神。
我很难将你向我描述过的场景与我现在面对着的老人联系起来。他已经几次跟我说,
一定要回中国见见你。我也跟他说,如果可能,不妨早一点回去看一看。我始终相
信,活生生展示的现实,是会把历史的陈迹覆盖了的。“
金晶在发往中国的邮件中,一字不提那位“章若雪”。她觉得那一页已经翻了
过去了。
她只用一句话叙述田教授的同父异母弟弟:“我听说他是个赌鬼。”
第七章
田教授读金晶发来的伊妹儿,就像读她的小说一样,立场只是个旁观者。他实
在难以抹去童年时代刻骨铭心的记忆。金晶去悉尼一走,在他看来只不过是顺道履
行个礼仪,仅此而已。金晶参加完葬礼就去了新西兰,一头钻进那里的写作中心,
挤进了她自己笔下创造出来的男男女女中间,去跟他们同哭共笑去了,田教授也就
把有关悉尼那帮子亲戚的这人那人这事那事当作随便翻翻的书,翻了过去了。
他近来正与一位老庄学说的研究者马正兴先生共同合作,写一本探讨中国古代
家庭伦理道德观念的书。马正兴的妻子年前亡故,儿子在美国当着医生,专攻老年
病防治。马先生也是那种跟田教授一样的书生,全身心地投入学术研究,跟田教授
十分地合得来。书稿分成两大部分,第一部分由马先生负责,专门介绍古代典籍中
的有关论述,第二部分由他田教授写,随笔式的,要结合古今中外的一些实例,说
明中国家庭伦理的核心思想是一个“孝”字。田教授写得很轻松。写这类被人称为
“大文化”式的随笔,在他都几十年了,早在那位余秋雨之前,轻车熟路。
那于他正在电脑前得得得得地驰骋着呢,一侧的手机突然响了。
每次他进入写作状态,因为怕有人干扰,他总把电话给关了,只开着手机,供
亲朋好友有急事联系。
电话是张娜打来的。“田伯伯啊,猜猜我是谁呀?”田教授最烦这种矫情,立
即回答道:“猜不出来,有什么事请快说。”
“我是张娜呀!”
“田平不在。”电话那边传来他乡遇故知似的笑声。“呀,田伯伯知道我打电
话就一定是找田平哥哥呀?”
田教授有了一种进入圈套的感觉,不禁恼羞成怒:“没事我挂了电话了。”
“别呀,今天还正是找您呢!”田教授不再吭声,也不挂电话。“田伯伯,你
在听着吗?”田教授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田伯伯,有家律师事务所在找你
呢,电话打到这里公司来了,你说,要不要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们?”
田教授有点吃惊。虽然大家都知道诉讼是公民的合法权利,法律是广大人民群
众保护自己的有力武器,可是老百姓还是怕打官司。田教授难以免俗。
“什么?什么律师?”
“嘿嘿,田伯伯你别紧张呀!”张娜洞察一切地笑着,“我看得出来,是好事
情呢,人家是约你到‘锦沧文华宾馆’去见面,还说是有一份澳大利亚来的文件要
你签字呢!田伯伯,我估计是天上有只大元宝要掉下来了!”
田教授一肚子的不痛快。张娜对于田家的事太关心了点,太熟悉了点,也太聪
明了点。这就是金晶那天说的,“她跟田平走得有点太近了点”。家里的丁丽对她
保持着常备不懈的革命警惕,不是没道理的。
不痛快管不痛快,律师那边还是不能置之不理。田教授于是说:“他们留下联
系方式没有?”“有啊。锦沧文华18层,1828房间,王律师。我已经跟他们约好了,
晚上8 点,您会去的。”
田教授放下电话时,心中想,田平啊田平,你千万别让这越俎代庖的女人,这
企图鹊巢鸠占的女人,给迷住了啊!
第八章
“锦沧文华”的1828是一组大套房。田教授与王律师就坐在外间的会客室里谈
话。同坐还有几个人,一个是陪田教授来的田平,另两个是王律师秘书。
王律师很认真地验看了田教授的身份证,然后又很认真地看田教授的脸。
田教授解释道:这上面的相片,是我十多年前拍的。身份证上相片,制作粗糙,
看起来都有点像是,嘿嘿,通缉犯的,是不是看起来有点不像了?
王律师说:“不不,很像很像,真的是太像了,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