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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故乡面和花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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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兴高采烈怎么反倒要大发雷霆呢?你这样做不是胡涂,不是反水,不是东西不分认不清我们的国情又是什么呢?换句话说,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呢?是的,既然是你我不分,我为什么还要背着你把钱装到我自己的口袋里呢?我知道你接着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我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艺术吗?当我不告诉你实况转播的真情时,你的表演不是更松弛和更自如吗?我们两个配合好了,精彩了,轰动了,不是为我们今后的接片创造一个更有利的条件吗?我把这个世界知道的负担自己背上,我把这个世界不知道的轻松留给了你,到头来你不为此而感激反倒怀疑和责怪我,这不是把你妻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吗?闹来闹去还让加进来一个外人,把日本导播也带到了我们家中这是个什么意思呢?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你是不是新婚燕尔就想戴绿帽子呢?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告诉你基挺,做到这一点容易得很。既然你是一个让胡涂油蒙了心的人,我一个人还在世界上坚持和努力干什么?如果是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世界,让我戴着这样一个名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还不如上吊的好。接着就不要人拦,就要解自己的裤腰带上吊。见自己老婆的脑袋就要和裤带连在一起,这时基挺的脑袋算是彻底地清醒了。到底是外国人呀,他哪里明白咱们故乡人层层叠叠和曲曲折折的心肠啊。他就看到哨捂着脸在哭,坚持着真理在闹,他就是没看到哨的眼睛还在透过自己的指头缝在偷觑着他:你要是因为我的哭和上吊软了呢我就硬,你要是不吃这一套硬了呢我也就软。这和床上不是一个道理吗?但基挺没有看到这个。他只是看到一个非女在那里娇滴滴地哭哭得他心烦意乱和没了主见。没了主见就只好投降和承认别人。这时他看着妻子就有愧和看到导播的日本人就来气。他上去就又扇了那导播一个脖子拐: 
  「放下你的票子,把它都还给我老婆,对你对我,都要好多着呢!」 
  日本人也和基挺一个德行。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硬。本来在那里兴冲冲地跟人玩抢票子就好象小孩子在一起玩抢三角现在看两个孩子团结起来都不跟他玩了──两个孩子不跟一个孩子玩他们两个还继续玩,一个孩子被人拋弃了就有说不出的扫兴和失落感呢。但人家到底是日本人呀,到了这种时候,倒也显出和我们故乡譬如俺爹和白蚂蚁完全不同的素质。俺爹和白蚂蚁到了这个时候会跟你胡闹,不让我玩我闹得让你们也玩不成,而这个日本导播不是这样,虽然你软了我就欺负你谁让你软呢?我就是见了矬人搂不住火,但是到了人家猛不防给了自己一个脖儿拐,这时倒是佩服人家;排除了我不让我玩我打一个立正扭头就走,留下你们在一块玩我在旁边看就是了。于是见基挺的脖儿拐上来,一下倒是清醒了,立即就打了一个立正,「哈依」一声,掏出票子还给哨,转身就又上了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着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又拿起了自己的导播话筒:「各就各位,重新开始!」 
  就又当起了他的导播。当然他的这一见错就改的品质也让人佩服,电视下的观众,也为他鼓起掌来。最后的结果就是花花绿绿的票子全归了哨──但哨这个时候还不依不饶呢。又在那里转脸抓住基挺不放呢。──其实电视转播到这里,已经算是一场空前成功的转播了。这也是歪打正着。但哨一露出故乡的泼妇本相,就又忘了情和搂不住了,趁着「她」的节节胜利,就想把剧情在高潮上又挑起一波。对于这额外的一波在艺术的成败得失,瞎鹿倒是有些不敢苟同,说破坏了艺术的完整体。事后哨也不好意思地说: 
  「我当时也就是见了认矬的基挺搂不住火,于是就随意发挥得过了头,对不起大家。」 
  当然,当时的基挺对于这一波也是有责任的。本来基挺对于前面的歪打正着也是有贡献的,但他这时脑子又胡涂了,把贡献忘记了,只记着他造成这种混乱和无序的责任。我们故乡的少女哨倒正好相反,本来一切混乱和无序是「她」造成了,钱是「她」一个人揣起来的,但这些好处「她」忘记了,所有的委屈又想了起来。就好象「她」背着丈夫偷了汉子被人抓了正着不是她对不起丈夫,而这一切都是丈夫造成的一样;本来应该丈夫指着她的鼻子骂,现在成了她指着丈夫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 
  「反正出了这样一个事情,你说怎么办吧?是离婚,是分居,你说!」 
  让你说。这时也是哨一边拿着就要上吊的裤带,一边指着基挺的鼻子骂: 
  「反正出了这么一个事情,你说怎么办吧?是离婚,是分居,你说!我想我是没有什么错的。我不就拿了一些票子吗?按照我们故乡的规矩,男方外女主内,家里的钱藏在她裤头的拉链里。怎么一到咱们俩头上,事情就出麻烦了呢?我现在考虑,是不是我们俩在一起不合适呢?我怎么就无缘无故地挨了丈夫一顿打呢?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替家里攒了钱,倒是攒出毛病来了。你不让我拿钱,我把钱都还给你还不行吗?把钱还给你,我接着去上吊。我上吊还不成吗?」 
  接着就把身上的钱往外掏,摔到了基挺脸上。这一下就把欧洲的基挺给吓住了。在一波一波的高潮中,欧洲的男人哪里是我们故乡女子的对手呢?唯一给基挺剩下的道路,也就是像日本导播一样缴械投降。只有上前承认错误。他一边将钱从地上捡起来,主动装到哨的口袋里,一边小心翼翼和低声下气地陪礼道歉,我错了好不好?不行我给你下跪行吗?钱你拿着是对的,我争这个真是该死和让胡涂油蒙了心;转播之前不告诉我也是对的,是为了让我更好地自然发挥。一切都是我的错,犯了错误能让我改正一下吗?出了问题不把我一棒子打死成吗?如果你不原谅我,就不是你要上吊而是我接过你的裤腰带去上吊的问题了。说着,就在那里和哨抢开了绳子。突然心中又涌现出无限的委屈,小刘儿这个故乡真是操蛋,一辈子没有受过这种委屈,接着就抽抽搭搭地那里哭了起来。当然,指头缝后面的眼睛,手中的上吊绳,不过是我们故乡少女的一种伎俩罢了。看到基挺已经缴械投降,服服贴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票子又装到自己的口袋里了,我们的少女也就见好就收,就坡下驴和半推半就,原谅了我们的基挺。瞎鹿在这里评点: 
  「艺术能停止到这里,也算不幸中之万幸。」 
  少女哨这时做出委屈的矫情样子,用手点着基挺的眉头说: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还不把我的裤腰带还给我?」 
  接着,像久别胜过新婚,闹过别扭擦干泪水之后大家更能倾诉衷肠。先是不好意思地相互一笑,接着激情和火焰就出来了。两个人又像过去基挺刚收工哨刚走出厨房一样,就急不可耐地相互搂抱着进屋和上床了。剧情转播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再往下转播,就是黄色的和绿色的了。于是电视机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但是我们大家──不管是导播还是观众,不管是袁哨或是基挺,都恰恰忘记了一点:这场转播虽然很成功,但是它还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场转播的起因──袁哨是不是摸了巴黎来的女孩子,最后也被票子风波给淹没了。我们还是受了欺骗。现在的票子,就装在骑在毛驴身上的我们哨的贴身裤衩里。而俺爹和白蚂蚁之流,恰恰看到赶集又忘记了票子。这也是错中错和戏中戏呢。 
  我梦见这条集市是一排一排的铁筒铺面。是幽暗的黎明前的熙熙攘攘的街道。好象还是一个通衢之地。通往集镇的村头上,有一条快速流淌着的青石色河流。河上架着一座木桥。这是一个鬼市吗?一排一排的铁筒铺面,排在街的两边。铺面上挑着一盏盏鳖灯,油灯如豆,灯捻上冒着一股股黑烟。街上的人都悄悄地在那里走,一个个将一只手放到背后。手里都抓着一顶白冒子。是梦中的关系,还是前世的冤孽呢?在一片旷野上,或是在村后的土岗上,她拋弃了她的人群,来到了我的面前;大家拥来问:这是你的人吗?她肯定是我的人。但我竟摇了摇头。她期待目光中那一点点退去的火焰和一点点增虽的绝望。她像狼或是像猪蛋已经变成的旷野上的猪一样凄厉地狂叫了一声,又向已经拋弃她的人群跑去。她头发和衣服背对着我在飘舞。这时我也微笑着将手背到了身后。这时我才明白,心肠的变硬是以别人的痛苦甚至死亡为代价的。我们多么盼望我们更加没有心肝。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微笑着将手背到身后去的。重要的决策,原来就是一句话;不重要的议论,我们啰里啰嗦了一辈子。「朋友,久违了,你可真让我想念」──说这话的年龄,早已经永远过去了──一开始以为没有过去,突然有一天才知道已经永远过去了。为了这个,为了这个事件的本身而不是为了包藏的祸心,我们不知不觉地流了泪。亲爱的朋友,原谅我吧。我没有发现我的过去和现在有什么两样。我背后的手中不是我的白帽子,而是我滴血的石头和提溜的心肝。我的朋友是谁呢?算来算去,也就是老孬舅舅──一个多么坚强的手臂,还有亲爱的猪蛋大叔,白蚂蚁伯伯,曹成大叔和袁哨伯伯,还有瞎鹿,六指,白石头和小麻子──找到了你们,我才找到了快乐;得到了你们的认可,我才算回到了温暖的家;离开了你们,我就孤立无援和不知身在何处;谢谢你们一直伴随着我;亲爱的朋友,你们好吗?有你们在我的身边,我就可以放心和安然地入睡了。亲爱的乡亲们,就好象已经把孩子哄睡着了的爹娘一样,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该赶集就赶集去吧──集市已经开始,阳光也很明媚,杏花三月的春天的日子里,我已经看到六指叔叔剃头挑子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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