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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强亦伸出手去,三击掌为誓,这便是敲钉转脚,不能改易了。余睹定下约定,转身正要离去,将将走到门口,冷不防听见身后高强传来一句话:“闻说大辽目下乃是北院枢密萧奉先用事,都统若要争权,先就得除去此人罢?若是都统得胜,自当尊奉前约;若然有不测之失,都统可持这一面令牌,去到平州南门内一个卖南朝醇酒地商铺,寻一个名唤杜兴之人,庶几能援手一二。”
余睹转身过来,迎面一件物事掷将过来,他伸手一抄,接在手中,细看时乃是一块木牌,用金漆描线,正面一个大字“秀”字,翻过来看时,见刻着一头豹子,形态威猛生动,如同活的一般。余睹微微一惊,这莫非就是江湖上传闻法力无边的秀字令牌么?他虽然身在北地,却仰慕南朝风化,也曾从南来北往的客商口中听说过这秀字令牌的种种事迹,却直到今天才见了真容。
他用手指摩娑了一下,涩声道:“谢过相公好意,只是这面令牌,恐怕余睹用不上,还是请相公交于有缘人罢。”说着,将那木牌放在桌子上,大步出门去了。
高强一动不动,望着桌子上那面木牌,冷笑一声:“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之心么?只怕是死撑罢!”在历史上,这耶律余睹争权不敌萧奉先,便即率众投了女真,反过来引领女真把天祚帝和萧奉先等人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既然会这样选择的人,难道还会是什么慷慨悲歌的壮士么?
屏风后转过一人,却是许贯忠,站到高强身后,徐徐道:“衙内,此人不接令牌,是否要命人暗中布置,接应于他?”
“不必了!”高强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这耶律余睹历史上争权败给了萧奉先,目下辽国的政局和历史相比也没有什么大变化,料想余睹多半还是饮恨收场,自己现在在北地的势力还不足以改变这种格局,倒不如韬光养晦的好。只是,考虑到这余睹的部分号召力……“贯忠,你与三郎商议一番,对辽国皮室的动向要多方打探,严加注意,若是余睹发难不利,须得设法维护那晋王母子平安,最好……最好能接应到辽东,那便上上大吉。”
许贯忠应了,微笑道:“衙内打的好算盘,万一晋王和余睹能到了辽东,以常胜军军力拥立晋王,号召辽民归附,势必势力大张,收复燕云也更加名正言顺,只是以我目下在北地的布置,辽国宗室豪俊中并无多少可用之人,此计未必得售吧?”
高强哈哈一笑:“聊胜于无罢了,这余睹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咱们几时指望过他成事了?再者,他说那辽东远隔大海,我大宋无力统治,这可小看我了,我大宋水师连万里重洋都能渡过,这区区尺水还不是平地一般?”
许贯忠微笑道:“衙内,可是抱定了占据辽东之心?”
高强看了他一眼,笑道:“贯忠,你道我是无意守约?非也,非也!余睹万一真能成事,我大宋兵自当撤出辽东,只是那辽东常胜军,却须不是我大宋军兵吧?”俩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第七章
了数日,辽国使节团首途北归,临行时赵赐了许多例更多了几成,旁人见了,都道大宋仁义重信,当此辽国风雨飘摇之时,对辽国益发厚待,足显诚意。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暗地里其实赵是颇为心虚,他收容了辽国叛臣赵良嗣,心中一直都在担心辽国会兴师问罪,如今辽国这使团虽然来的蹊跷,对此事却只字不提,对于赵来说,好似是小学生躲过了一次考试一般,顿时轻松了好大一截,因此厚赐来使,亦是他这种心理的反应。
实则对于辽国来说,赵良嗣这样的人逃奔南朝,过了这么久时间,岂有不知之理?就算没有别的蛛丝马迹,那耶律大石在燕京马人望处见到了赵良嗣写回的劝降书信,也早就明了此事了。只不过,知道了又能如何?别说收纳一个逃人了,即便是宋兵跨海进入辽东,如今的辽国也还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能如何。或许并没有听说过“弱国无外交”这句话,但在这里,契丹人已经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次日宰执朝议之时,侯蒙对此事亦是一般看法:“官家,顷接枢密院燕云房谍侦密报,迩来北地有女真起兵,迭败契丹,其势大张,契丹人心瓦解,不暇南顾矣!国朝收复燕云,一雪二百年前耻,便在此刻,千载良机,不容错失!”
此言一出,殿上诸人纷纷点头,随声附和。今天这会议乃是大宋最高权力阶层的会议。与会者除了皇帝赵便是两府宰执和三衙太尉。连会议记录的起居注都由翰林学士叶梦得临时客串,这么一屋子自幼饱读圣贤书地大知识分子聚在一块,说起话来自然也不同于市井小民。个个张口经书闭口典故,在高强听来只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明知道他们说地是汉话,却大半都弄不懂什么意思。
这一幕落在高强眼中,着实有些好笑,历史上这些人或者亲自执笔。或者后代写书,说及关于燕云的政策时,个个都是大唱反调,郑居中、何执中,一个个都是说燕云不可攻,盟约不可破的,所有责任统统推到了蔡京头上。更搞笑地是,在蔡京自己的小儿子所写的回忆录中。居然蔡京也不是主持之人,倘若这些记载全都是真的话,那么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主张联金灭辽的,大宋竟是稀里糊涂地从繁华盛世一脚迈进了血色黄昏!历史的真相。就是这样在你一言我一语中离我们现代人越来越远,终至于无可把握。
听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说到具体地措施,高强实在忍不住了,只得向郑居中打个眼色,此乃他二人事先约好的暗号,那意思就是“该说点正事了”。郑居中乃是外戚的身份,地位清贵,这种事由他来挑头最合适不过。
郑居中和高强相交八年,自打崇宁四年帮助蔡京复相便已经联手,经过这么久的政坛风浪,相互间竟是联结的越来越紧密,再加上合伙创建交易所,赚的盘满钵满,这位大宋国舅爷跟着高衙内,当真是升官发财一样不缺,身为外戚都能回任宰执,这样的收获叫他怎么能不坚定一贯地团结在高衙内周围?
此时见到高强暗号递出,郑居中心领神会,出班道:“官家,当日那赵良嗣献计,若要收复燕云,须得趁辽国变乱,女真作过时方是时机,如今既然北地乱局已成,国朝亦当及早设定机略。臣以为,彼燕民沦落腥膻二百年,恐怕未必能乐迎王师,最好不过是莫动刀兵,让辽国将燕云故地双手奉上,方策万全,否则,燕地诸族杂处,万一生变,大事难知。”
他这么一说,殿上有一人却不大乐意了。谁?正是西北六路经略使,带枢密副使衔,入内供奉官童贯是也。这位一手掌握大宋数十万西兵精锐的本朝第一武官,自从当日与高强达成协议之后,早就打起了亲自率军收复燕云地如意算盘,要知自打当年太宗折戟燕京城下之后,就定了一个规矩,若有人收复燕云,虽异姓亦得以封王。想想看,太监领兵收复故地,立功封王,这是何等的荣耀?作太监倘若能做到这份上,那当真是千古第一人,方称了童贯的平生大志了。
正是存了这个心思,童贯分外听不得和平收复燕云的提议,不打仗地话,他还立什么功劳?当即出班奏道:“官家圣明,想那辽国自五代时窃取燕云汉地,雄长北地垂二百年,国中精兵健马、钱粮米谷泰半皆仰赖此二州,燕云之地实为辽国国本所在,纵使国中大乱,又岂肯轻弃于人?郑左丞此言,实为难成,愚意不用刀兵,燕云必难收复。”
高强闻言,心中只是偷笑。郑居中这般说话,其实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目地就是引出童贯坚决用兵的主意来。要知道历史上大宋收复燕云,打的真是超等的如意算盘,还以为燕云之民盼望恢复如大旱之望云霓,王师一出白沟,自必箪食壶浆夹道欢迎,不费一镞一矢便能尽数收复故地。因此当时童贯出兵之时,朝廷根本就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赵给的旨意写的明白,命童贯“按兵巡边,晓谕燕民来投”。结果大军一到白沟边,迎面就是辽兵咬牙拼死的哀兵之师,大宋这支转战南北、抵挡西夏、平定方腊的精锐西军,就这么稀里糊涂吃了一个大败仗。说到底,这是政治的失败,并不是军事的失败。
“前车”之鉴,高强可不想重蹈覆辙,让“后人”来为他这个“后人”再来哀叹,是以便和郑居中商量好了,要这般引导朝议的走向。当时听了童贯出来反对,郑居中亦不以为意,笑道:“童枢密好气魄。既已得志西羌。还想北破契丹么?只是请官家细思,当年以太祖太宗之英武,彼时数十年纠合之百战精兵。与辽兵争夺数十年,尚且只能定下澶渊之盟,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如今虽说辽势已衰,不复往日之强盛,我大宋却亦是承平日久。民不习兵,未有太祖太宗时那等精兵猛将,成败之数,殊难逆料。臣之愚见,还是须得设一个万全之法,否则的话,可不能为了一己名利,将我大宋国运都赌了这一铺。”
童贯气的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反驳,难道说自己英明神武,强似太宗太祖?敢说这样话地人,多半也是太祖级别地人物了。比如现代那位蔑视“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的一代伟人,童贯要是敢当着赵的面这般放言,只怕什么领兵立功从此再也休想,赵多半会立时命人赐他一杯御酒,来个杯酒释兵权2。0版。
正寻不到合适地言语反驳,却听一旁有人笑道:“郑相公
那交易所中消磨,敢是见多了有人将身家性命都扑在输了其状惨酷,以此方之国政,故而惟务谨慎么?”众人视之,却是当今右相梁士杰。
这位当日追随蔡京发迹的寒门学子,在蔡京退隐杭州之后,与高强紧密团结,才算是真正迈入了权力生涯的巅峰,如今他身兼右相和中书侍郎二职,政事大权操于一手,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