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日见到力战落败地韩世忠时,高强忍住了泪水;然而这时候,他的泪水丝毫不受理智的约束,在开口说话的那一刹那就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地开州城,还有在守城战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因为,在陈规身后。原本应当超过百人的队伍中,仅仅有七个人还能站立,其余所有人尽皆是一卷白布覆盖住了面孔,长长的一直排到大开的城门处。
下得马来,高强双手颤抖着接过了陈规高高呈上的令箭和宝刀,然而搜遍脑海,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他。往日地能言善辩,这一刻尽皆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满肚子里好似烈火煎熬一般,最终只是规规矩矩地回了一句:“甚好,录尔之功,收令!”
一个一个地,扶起了躬身行礼的七名将吏。而后高强的脚步便在那停在地上的第一块白布前停了下来。尽管没有掀开白布。没有见到白布下的面容,高强亦能够猜得到。这里躺着的是谁。作为守卫开州城的最高级武将,项充,以及后来率千名背嵬军士进入开州的秦明,都没有站在方才的七人之中。
“秦统领,六日前率百人斫营,金兵四太子兀术兵为之溃,兼及二太子斡离不军,斩首五百三十七级,内中谋克三名,蒲里衍五名;前后出战十一次,手杀金兵越百人,三日前,面门中毒箭,不治而亡。”跟随在身边地陈规,亦不须掀起白布,便说出了这一番话。
“秦明,就这样去了……”青州的相逢,原是大观二年的事,距今已是十年之久。这样一个单纯的勇士,高强与他的交集也就仅仅限于兵事上的统辖而已,即便如此,多半也是通过其上官韩世忠而发生。可是如今,望着这一块白布,高强却又不自禁地想起了青州城下那一夜的大火,还有那柄狼牙棒,默默地向地上磕了三个头。第二块白布,与第一块截然不同,很明显可以看出,那下面地空间绝对不能容纳一个成人的身体,甚至连一个婴儿都有所不及。高强并没有抬头去看陈规,却听他地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项统领,围城中出战十七次,手杀金兵六十余人,手掷掌心雷一百三十一枚,四日前迎战金兵铁浮屠,右手被狼牙棒刮伤见骨,以手骨刺敌喉,而后引爆身背掌心雷三枚,与敌合扎猛安斡鲁偕亡。”
原来如此,这块白布下面,想来并没有项充的完整尸骸吧?高强再次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刘辉参议,掌震天雷三十具,尽破金兵石炮一百二十具,五日前登城观金人石炮所在时,殁于敌流矢下。”
“何蓟统领,围城中出战十五次,斫营三次,手杀金兵五十二人,四日前殁于城头……”
“雷彦兴正将,率神臂弓手婴城拒战,发箭三百余,十中其七,射杀敌孛堇银术可,猛安三人,谋克十一人,蒲里衍四十五人,四日前下城战铁浮屠,矢尽,手搏三人,共抱而坠城壕,殁……”
一路行来,陈规根本不必去看白布下的人,便将各人名姓官阶,围城中的战功与身殁前后一一道明,略无半分滞涩。而高强亦是一个一个地磕头磕过去,到中途时额上已经磨出血来,从跪伏转为站立时脚下亦有些踉跄,然而他面色丝毫不变,一径这般磕过去。
直到陈规的语声停下来,他站起身来,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两脚站立不稳,晃了两晃,终究没有支持住。单膝跪倒在地。陈规见状本要来搀扶,哪知手沾到高强地衣袖,没有拉住他,却被高强一带之下。晃晃悠悠坐倒在地上,还是牛皋抢前一步,一手一个扶住了两人。
高强此时,脸上地泪痕已经干了大半,神情亦已平复过来,方抬起头来。头顶已是开州的西门城楼…………或者说,是曾经地西门城楼,而今这城门上已经只剩下些破烂木头而已,就连门头上的“开州”两个大字,亦已少了一个州字,而开字上面,却泛出殷殷的血光。
凝视着那点点血迹,待重新收回目光,望向城中时。却见陈规与另外六人缓步越过他身旁,走到门洞后,与在那里列队地将士汇合,一起向高强剪拂,齐声道:“宣抚相公,某等交令!”
高强见状,慌忙跪倒还礼。不想刚刚磕到第二个头时,眼前忽然一片黑。跟着便人事不醒了。
好在这种晕眩也只是一时疲劳和情绪过度激动引起的,过得片刻,在众人的连声呼唤中,高强便悠悠醒转过来。一旦恢复意识,高强便挣扎着又站了起来。向着仍旧在城中列队的那些将士们磕完了三个头。方才起身。
待得李孝忠遣人接管了城防,城中地残兵才依照将令退出城外。除了陈规坚决要求留下之外,余者皆被遣往五十里外的怀恩寨将歇。而定下心来的高强,才得以从陈规口中了解到,这座开州城经历了怎样的风暴,又是如何能至今不倒的。
“正月初三时,金兵首至开州城下,下官闭门不与战。至次日,金兵以三谋克攻我东门,项统领率三百人下城,在羊马墙中据城壕而守……”
开州城如今虽然小,然而从前却是渤海国的东京龙原府所在。在高强前世所读过地某本玄幻武侠类神作中,有一段故事是发生在渤海国成立前的龙泉府,但其中出现了高丽兵船和港口的描述,按照地形来说,其实应该是发生在这龙原府才更为合理。
此城的规模原本甚大,周广二十余里,城墙更是石头堆砌而成,在塞外民族而言算得上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坚城,而其原本的历史更可以追溯到高句丽朝时,当时叫做石城。唐代大将薛仁贵征高丽时,与敌将温沙门战于熊山,此城中有善射者连伤薛仁贵士卒十余人,薛仁贵愤怒突阵,其人弓矢俱废,遂为薛仁贵所擒,足见当时就有石砌城墙。到契丹征服渤海之后,此城因为地近高丽,而当时契丹新定渤海,不暇侵攻高丽,因此契丹太祖阿保机便将此城中百姓迁走,城墙则被废弃。后来辽圣宗征高丽,归来到此,以为其地近高丽,足为东路重镇,便在原有的城基上重新建立一座小城,以为前线鸭绿江对岸的保州、定州声援,因此开州城池虽小,城墙也不高,但地基和城墙也极坚实,城壕更是直接用流经城东的龙河水而成,隆冬时节也只是结了一层冰,陈规遣人凿开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再度结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浸润了太多鲜血地缘故。
墙基坚实不惧挖掘,城墙坚固不惧石弹轰击,外围又有城壕,再加上环城遍布的羊马墙,这就是陈规守城的基础。所谓的羊马墙,乃是墙角的一圈矮墙,大约就相当于西方刚刚开始应用火器作战时的胸墙一般,由于北地多放牧之人,当牧人进入城池之时,其牲畜却是不好入城的,便即赶入这些城墙下地矮墙中圈起来,于是得名羊马墙,在北地的城池建制中属于大众配置。
面临金兵大举进攻地威胁,陈规一面动员城中的兵民改造城上工事,一面与城外不断攻击金兵的韩世忠部相互配合,主动出击攻打金兵,以故除了金兵到城下的第一天遭到一次进攻之外,此后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金兵根本就没有向开州城发动像样地进攻。
直到韩世忠部被击退,离开开州城下之后,开州才迎来了真正地考验。整整五天之中,金兵轮番猛攻,单石炮就动用了一百五十具,发射石弹超过五百发,此外鹅车洞子等无所部用,最后更出动了阿骨打的合扎亲兵铁浮屠进行猛攻。
然而陈规却针锋相对,先是以炮制炮,用架设在城中地震天雷加以还击。凭借震天雷的射程和准确性优势,即便没有架设在城头,只凭着参议刘辉为首的观测员提供数据,以及在架设好震天雷后便已测定的城外诸区域参数。三十具震天雷的火力在一天之内便将金兵地石炮击毁大半,其后更以火力不断轰击攻城金兵的集结地。可以说,如果没有震天雷和其发射的轰天雷的火力,开州城恐怕在金兵全力攻城地第一天就会陷落了。
失去了攻城器械,金兵只得肉搏登城,其后所有激烈的战斗几乎都是围绕着城下的羊马墙而展开。陈规可谓是胆大包天。一改从前据城坚守的做法,竟将已有的城墙扒出几个豁口来,在其后筑起了新的城墙和堑壕,对方如果敢于突入这些豁口地话,便将遭到两边城墙和对面堑壕后三面矢石的攻击,加之城中有充足的各种雷弹,这些看似大开门户的城墙豁口,却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绞肉机,就连完颜本族大将斡鲁古亦在此中丧命。被炸的尸骨无存。
然而这些城墙豁口并不只是陷阱而已,它真正的作用是便于城中的兵力迅速运动到羊马墙中,以便遏制金兵对于城壕的冲击和填埋。一旦陈规在城头发觉金兵要向某个地段进行攻击,便立刻下令项充、秦明等率军进入这些地段地羊马墙中。这种只及胸高的矮墙,对于防御远程的弓箭有着极其显著的效果,敌兵的直射多半都是被羊马墙挡住,而抛射则尽数射到了羊马墙后面的真正城墙上。完全无法伤害到藏在羊马墙后的宋军。
于是,金兵在失去了石炮、鹅车洞子等攻城器械。攻击城门和城墙豁口失利,弓箭较量又败于宋军地神臂弓手的情况下,只能完全倚仗着甲胄地防护向城墙下进行突击…………由于马匹的短少,金兵在开始甚至舍不得以战马的速度来缩短冲过这段被宋军的震天雷和神臂弓所覆盖的区域,因为要登城地金兵都是身披重甲。而能够承载这样重量地战马。对于善用重甲和骑兵的金人来说甚至比战士更为重要。
然而,面对着项充率领地掷弹兵和秦明所率的一千背嵬军。他们又占有羊马墙和城壕的优势,金兵这样的突击无异于是自杀,前两日的攻击虽然猛烈,却连开州城墙都没有摸到一寸,单是这一天,在攻城中死伤的金兵就达三千之众,第二天更上升到五千。
而第二天夜晚,陈规的胆大包天又一次得以发挥,当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他命秦明率百人敢死士斫营。由于城墙上那些新开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