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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说着,鼻子一阵酸涩,眼睛再次湿润了:“我希望在我去见先帝前,能让你尽快掌握一切,可是你才十八岁,我怕我等不到那一日。。。。。。”
听了庆和帝的话,赵郁的心一阵蹙缩,几乎无法呼吸——前世庆和帝就没有活过四十五岁!
他逼着自己移开视线不看庆和帝,沉声道:“既然要把一切交给我,就该相信我,四大世家现如今控制了吏部、御史台和大理寺,而且控制了全大周的税关,国家表面繁华盛世,实际上已病入膏肓;百姓貌似富足安乐,可是陕州和鲁州屡次发生灾荒,甘州凉州兰州拜日教日益猖狂。。。。。。这时候再不疗治,继续顺着世家操控国家鱼肉百姓,大周危矣!”
他这才看向庆和帝,眼睛清明而坚定:“皇伯父,无论是军队,还是文官系统,必须开始变革,一步步提拔寒门官员,逐步削减世家势力,一边麻痹世家,挑拨世家彼此内斗,一边发展势力,各个击破,最终瓦解世家力量,这才是我们该做的!”
庆和帝看着赵郁——他不信自己用了近二十年时间都没做到的事情,十八岁的赵郁能够做到!
赵郁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如春花乍放云散月出,灿烂明媚,声音清冽,是好听的少年声音,态度也乖巧可爱:“皇伯父,我先从运河沿岸的税关开始盘查,好不好?”
运河税关的收入占大周每年财政收入的一半,一向被太傅孟安国及其背后的孟氏家族把持,若是能把税关收回来,不但可以打击孟氏,而且能够为国聚财,一举两得。
庆和帝见赵郁如此乖巧,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便道:“这件事你放开手脚去做吧,朝中有我呢!”
赵郁笑了起来,洒然拱手行礼:“谢皇伯父信重,侄儿必不辜负皇伯父信任!”
庆和帝看向怀里的阿犬,想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忙道:“阿郁,朕在京城甚是寂寞。。。。。。”
为了让赵郁答应,他又重新用“朕”来自称,以强调这是不可违之皇命。
赵郁挑眉看他。
庆和帝微笑道:“阿郁啊,若是阿犬能养在朕膝下,朕如何还会寂寞?”
寒风中,兰芝慢慢走回庄子的内院。
孙夏和几个小厮跟在后面,待她进了内院,这才回去复命。
秦二嫂正和陆妈妈围坐在火盆边吃茶聊天,见兰芝进来,忙笑着招手:“兰芝,过来坐下吧!”
兰芝挨着秦二嫂坐了下来:“娘,我爹呢?”
秦二嫂无奈地笑了:“和庄子上的管家破冰钓鱼去了,也不怕冷!”
她没看到阿犬,忙问兰芝:“阿犬呢?阿犬怎么没跟你回来?”
兰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才道:“阿犬爹爹的一个长辈过来了,阿犬爹爹带着阿犬在陪长辈说话。”
秦二嫂有些好奇:“长辈?哪位长辈呀?”
端懿郡王是皇族,他的长辈会是谁?
兰芝心事重重,抿嘴笑了:“娘,我也不认识。”
陆妈妈见状,忙转移话题,开口问秦二嫂:“你说那个方子能缓解女子经期疼痛,的确有效验么?”
秦二嫂注意力立即被引开了,当即与陆妈妈细谈起来。
兰芝担心阿犬,起身在正堂里踱了几步,见一旁黄花梨木案上的文王鼎香烟细细,焚的却是上好的梅香,气味清雅,便走了过去,拿了火筷,拨弄着鼎内的银丝炭和梅花香饼,想着心事:先太子赵曙无后,如今庆和帝膝下空虚,会不会见阿犬可爱,就把阿犬抱入宫中抚养。。。。。。
不是兰芝想得多,实在是这样的事大周朝先前并不是没有过先例。。。。。。
思来想去,兰芝起身打算出去。
储秀见了,忙拿了兰芝的真红雪貂斗篷帮她穿上。
兰芝走到廊下,低声吩咐储秀:“你去外院看看,若是能见到知礼,就让他想办法和郡王说一声——”
储秀双目盈盈,等着兰芝的下文。
兰芝想了想,道:“就说我舍不得阿犬。”
目送储秀出去后,兰芝进了正堂,含笑道:“娘,你和陆妈妈说话吧,我有些累,回房歇息一会儿!”
这次来白佳宁的运河庄子,她和赵郁带着阿犬住在了后园的小楼,秦二嫂两口子住在内院正房内。
外面小书房内,赵郁灿然一笑:“皇伯父,一则我舍不得阿犬,二则后宫阴气甚重,阿犬年纪幼小,怕是承受不住——等我忙完了运河税关之事,再带阿犬去京城陪您好了!”
庆和帝看看怀里睡熟的阿犬,内心的失望都要凝聚成实体了:“阿郁,朕委实太孤独了。。。。。。”
赵郁:“。。。。。。”
他走近了一些,上上下下打量着庆和帝。
庆和帝被赵郁看得莫名其妙,心道:难道阿郁发现他长得像朕了?
他一阵心虚:“阿郁,你看朕做什么?”
赵郁一本正经道:“皇伯父,您还不到四十岁,身份贵重,龙体康健,英俊非常,不如过了年就下旨遴选秀女充实后宫,后宫南国佳丽北地胭脂高官贵女小家碧玉云集,您自然就不寂寞了!”
他微微一笑,眼睛亮晶晶:“说不定您还能老树开花,诞下小皇子小公主呢!”
庆和帝讷讷道:“你这崽子懂什么。。。。。。”
赵郁见状,抿嘴一笑,转移了话题:“皇伯父,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庆和帝想了想道:“我陪阿犬在白佳宁的庄子上住几日吧!”
既然阿郁不打算让小阿犬随他进宫,那他就在这里陪着小阿犬好了。
赵郁算了算时间,发现即使在这里住上十日,庆和帝也能赶上元旦大朝会,便道:“皇伯父,您既然来了,就放松几日吧,我陪着您玩!”
这时候阿犬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挣扎着要起来。
赵郁自是知道阿犬的规律,忙道:“皇伯父,阿犬睡醒得先喝水,然后吃奶——我先送他回去,把他交给他娘,然后再陪您去破冰钓鱼,晚上我给您烤鱼吃,好不好?”
庆和帝一听,眼睛亮了起来:“那朕在这里等着你!”
赵郁走过去,在阿犬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阿犬,爹爹带你去找你娘!”
阿犬原本含着泪扁着嘴,即将哭出声来,一听爹爹说要带他去找他娘,当即破涕为笑,咯咯笑了起来,直往赵郁怀里扑。
庆和帝在一边看了,心里酸溜溜的,道:“看来小孩子还是和娘亲啊!”
说着话,他悄悄观察着赵郁,看他会不会趁机询问韩莲被幽禁之事,谁知赵郁似没听到一般,拿了斗篷把阿犬严严实实裹上,辞别了庆和帝,抱着裹成绒球的阿犬离开了。
翡翠和孙秋在外面的门房里候着,见端懿郡王抱了小公子出来,忙也起身跟上。
赵郁走出外书房院子,恰好看到储秀和知礼在墙下说话,便看了一眼。
知礼会意,忙拉了储秀一下,一起走过来道:“郡王,主母让储秀来看看!”
赵郁看向储秀。
储秀打量了一下四周,见都是郡王的人,便轻轻道:“启禀郡王,主母让奴婢过来,吩咐奴婢,若是得空,就和您说一声,说她舍不得阿犬。”
赵郁一听,不禁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
又含笑看向知礼:“储秀很好,拿十两银子赏她!”
兰芝是他的妻子,他得在奴婢前给兰芝脸面,让他手下的人知道,他和兰芝夫妻一体,不分彼此,兰芝的吩咐和他的命令一样有效。
知礼答了声“是”。
储秀忙屈膝道:“谢主子!”
兰芝虽然身子疲惫,却没有丝毫睡意。
小楼内生着地龙,屋子里暖和得很,她有些燥热,便只穿着家常白绫袄裤歪在床上想心事。
对于大周的皇宫,这个经历了六朝兴衰的华美宫殿,她心中只有厌恶和恐惧,自然不想让她的阿犬住进皇宫。
她前世是在大周的皇宫呆过的,大周的皇宫巍峨壮丽,在阳光中琉璃瓦闪闪发光,到底是经历了六朝的宫城,颇有历史的厚重感。
可是到了夜里,这里就陷入死一般的静寂,似乎笼罩着沉重的阴寒之气,明明是夏季,却感受不到该有的炎热。。。。。。
那时候她随着赵郁初搬进宫,夜里根本没法独宿,否则便成夜成夜的失眠,赵郁无论多忙,总是会回来陪她,要么搂着她睡,要么让她在榻上睡,而他挨着她就着小炕桌批改奏章处理政务。
有时夜里她醒来,发现赵郁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却握着笔正在批阅奏章。。。。。。
重活一世,兰芝这才意识到,赵郁虽然什么都不说,却一直在默默地陪伴她。。。。。。
正在这时,兰芝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与脚步声一起传来的,是阿犬咿咿呀呀的说话声。
她当即大喜,一下子跳下了床,小跑迎了出去。
赵郁抱着阿犬走了进来,父子俩一边走,一边鸡同鸭讲说着话。
一见兰芝,赵郁就笑了,道:“兰芝,阿犬饿了!”
阿犬埋进兰芝怀里吃奶的时候,赵郁不肯离开,坐在一边大大方方看着。
兰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瞅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你不去陪陛下么?”
赵郁笑着起身要走,想了想,却又凑到兰芝耳畔,轻轻道:“别担心了,我不会让人带走阿犬的,即使陛下也不行!”
兰芝的耳朵被他温热的气息弄得痒痒的,身子也有些酥软,眼波流转看了他一眼:“阿郁,多谢你!”
多谢你没让皇帝带走阿犬,多谢你前世陪伴我度过皇宫内的漫漫寒夜。。。。。。
赵郁被兰芝这一眼看得有些酥麻,恋恋不舍地在兰芝脸颊上吻了一下,又要去吻兰芝的唇,谁知阿犬吃着奶依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抬手“啪”的一下打了过去,正好拍在了赵郁的脸上。
赵郁:“。。。。。。”
阿犬这小崽子打得老子的脸还挺疼!
兰芝不禁笑了起来。
赵郁想要亲近兰芝,却又碍于阿犬这个小醋缸子在,只得悻悻道:“兰芝,看我晚上回来怎么摆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