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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涉商业江湖,郑元豹没有太多经验。去上海购物,坐了22个小时的船后,快到码头时,他突然发现身上所带的钱被人偷了。那是机电控制厂一个月的收入。回家的钱都没了,他眼前一黑,惶然不知所措。无奈之下,郑元豹失落地在码头等候老乡。一天之后,饥渴难耐的他终于等到一个温州老乡,〃借了几十元钱,才顺利回家〃。时隔几年,郑元豹出差上海,在路上无意中捡到一个黑色提包,里面有5000元钱和很多发票。回想自己曾经的遭遇,他站在原地一直等到慌张的失主赶来,把提包原封不动地交还给失主。失主拿出500元钱感谢,被他拒绝。
有了这次偶遇,郑元豹与失主结为朋友。对方是上海一家颇有规模的电器厂负责人,判断郑元豹诚实可靠,因此在生意上给予了相当的照顾。也正是在这位朋友的牵线搭桥下,郑元豹拿着8000元,在上海创办了上海南汇机电设备厂,即上海人民低压电器厂的前身,昭示着一位农民向企业家的嬗变。
外面的世界更精彩。温州人聪明,他们即使只是草芥,还不风光,但已学会高瞻远瞩,跨出门槛,把外界资源用得恰到好处。哪里资源丰富,哪里商机富足,他们就更愿意把创业的坐标原点定格在哪里。
温州地处偏远,除海运发达外,多年不通火车,陆路交通极为不便。3月26日,宁波温州香港海运航线通航可谓温州当年一件大事。航线开通不久,有两兄弟坐上轮船,顺着海路一直往南,到了香港,赤手空拳开辟天地。
在温州,提起李中方、李中坚两兄弟几乎无人不晓。弟弟李中坚个头不高,一副板寸头,长相酷似伟人邓小平,极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而哥哥李中方魁梧高大,高调且爱出风头,常为媒体焦点。
兄弟俩的父亲是一名国营照相馆的摄影师。儿时的两兄弟,对父亲崇拜至极。他们最大的理想是做一名摄影师。1979年,父亲退休,长子李中方子承父业,顶职进入照相馆,从事摄影工作。那时的摄影相当初级。所谓的摄影师大多也只是为人们拍一些普通照片,离艺术的距离相差很远。工作枯燥,月工资仅有20元钱。
李中方正值19岁,血气方刚且野心勃勃。入职不多久,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让他产生了挣脱的念头。恰巧此时,他接到姐姐的消息。姐姐早年远赴香港做生意,现在业务扩大,托人带来口信〃想邀请弟弟过去帮忙〃。突如其来的机遇给困顿中的李中方一个天大的惊喜。他急急忙忙收拾好行李,带上弟弟李中坚来到了陌生的花花世界。
香港社会经济的发达与城市的繁华与温州简直有天壤之别。两座城市强烈的反差,直接刺激着两兄弟的感官神经。他们为这座城市的繁华叹为观止的同时,许下了出人头地的誓言。然而,制度、语言、生活方式等各方面的差异成为两人先生存后发展的考验。同时,姐姐生意的规模与前景远不如言语中描述的那样振奋人心。不过,两人因地域的变迁获得了商机。而他们之所以也有幸成为巨大财富的创造者,就在于他们比别人更早地进入了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地区。
最初,两兄弟只能靠帮助贩卖饮料勉强维持生计。每天住在四五平方米的〃贫民窟〃,接触最底层的群体,尝遍人间冷暖。
这是一场放弃与坚持的意志磨练,也是一次甘于平庸和勇于突破的心理较量。李中方、李中坚没有错过任何一次可能飞黄腾达的机会。整整打拼了六年,他们在香港创办了一家属于兄弟两人的贸易公司香港东方实业。
20世纪80年代初,步入改革开放的中国消费者往往认准了各种各样的日本品牌:三洋收音机、雅马哈电子琴、双狮手表、富士胶卷、花王清洗剂,当然还有日本品牌的王者索尼电器。这些品牌从日常用品到大宗家电,伴随着动画片《铁臂阿童木》的热潮,席卷中华。李氏兄弟公司最初的业务就是从日本一家公司采购电子产品零件,将其销往内地,赚取差价。这是一个风险小、利润可观的项目。两年后,逐渐有了第一笔大的资本积累,李氏兄弟在香港投资100万港元,将公司更名为东方国际推销有限公司,做的还是电子贸易。
温州人散散落落、稀稀拉拉的,不拘泥于一隅,把温州商人从商的智慧、道德及其狡黠带到中国和世界的许多地方。毫无疑问,这是温州民间力量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力,尽管这种影响力可能是断点的、分散的和弱小的。与此同时,中国的经济大潮也不断向温州渗透。有进有出,温州这潭水才活而不死。
孙中山先生说过:〃世界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1980年,改革风起云涌,预示着崭新且充满生机的80年代的来临。
温州之外,一群经济学家聚集在国家的政治中心,参加〃我国生产资料所有制结构问题座谈会〃。会上学者达成共识:保持社会主义公有制占绝对优势的条件下,允许城镇个体经济在一定范围存在和一定程度的发展,对活跃市场,满足人民生活需要,扩大就业,都有好处。他们同时强调,〃不能把个体经济和资本主义等同起来,或者认为它必然产生资本主义〃。
同样是在北京,有关部门提出发展商业服务业的办法。五个孩子的母亲刘桂仙,在自家31平方米的堂屋中,开了二十多年来北京第一家私人经营的〃悦宾饭馆〃。这个只有三张桌子的饭馆花了1100元人民币,包括刘桂仙前半辈子500元的积蓄,银行贷款500元和丈夫借来的100元。第二年春节,国家领导人姚依林、陈慕华到刘桂仙家拜年,告诉她〃开饭馆,国家支持〃。姚依林看了菜单后,还建议刘桂仙别光做热菜,弄一些下酒的凉菜,既可以满足顾客的不同需求,还可以多赚钱。
重庆,一批〃文化大革命〃前被定性为〃资本主义尾巴〃的个体商贩重新开业。上海和辽宁,城镇个体经济各有了一万多户。6月底,光是沈阳、阜新和丹东就发了3300多张个体户执照。福州,或明或暗地经营的个体户,只要遵守〃五定〃:定点、定价、定质量、定营业额和定业务范围,就可以〃按全市商业网点的总布局,在有关部门指定的地点,按规定的价格进行营业〃。
即使远在新疆乌鲁木齐,人们也一样看到了民营经济的萌芽。一个由维吾尔、回、汉三个民族的女知识青年组成的青年工艺美术社,生意也越做越兴隆。日营业额由三四十元上升到200元。
在这种形式下,1980年被称之为〃中国个体户元年〃。再回到温州。这一年,这座城市激情萌动,充满着未知的新鲜。
温州人对沉闷的风气开始反感。爱情电影《庐山恋》上映,五分钱看一场,温州电影院上座率场场高达95%以上。刚复刊的《大众电影》杂志发表英国电影《水晶鞋与玫瑰花》剧照青年恋人激情接吻的镜头。杂志传到温州,一边是少数老同志〃这样的东西会不会带坏年轻人〃的疑问,一边是青年人的喜闻乐见,并且压倒了质疑的声音。
罗大佑的《童年》和邓丽君的《甜蜜蜜》这样的歌声,伴着〃四喇叭〃卡带机隔岸传来,植入温州人的记忆。他们涌进电影院,唱起港台流行曲。有人搜集磁带盒上明星的时尚发型,有人研究电影里的时髦装束。城乡街头巷尾,发型屋和服装店悄然走红,渐渐演变成温州的〃全国标识〃……
春天,平阳基层干部陈敬练在报纸上倾诉苦恼,全市上下掀起一场解放思想的讨论。在争辩与摸索中,〃温州模式〃渐有雏形。
28年后再回首,陈敬练感慨万千。他的一篇现在看来并不〃出格〃的文章《一个农村基层干部的苦恼》,在风气尚未开放、许多地方都有禁忌的当时因为敢于如此直言,成为引燃一场空前全民讨论的导火索。而争论最令人回味之处在于,它最终为〃温州模式〃的盖棺论定奠定了思想基础。
改革开放尽管确定了社会经济发展的主曲调,可是,不少干部长期受〃左〃的思想影响,迂腐不堪、墨守成规。他们看不惯新生事物的成长,不敢传达高层精神到基层。像平阳城西公社党委副书记陈敬练这样的基层干部夹在上级和市民、农民之间,左右为难,有苦恼,不敢挑破说。
在年初一次会议上,陈敬练上台连续提出13个〃为什么〃,质问中央精神为什么不能畅通落实执行,震动全场。在场领导脸色难看,更多人心里却产生了强烈共鸣。《温州日报》记者意识到事件的新闻价值,邀请陈敬练就此给报社写一封来信。有些灵感总是一闪而过。做好应对刊出后可能带来压力的准备,陈敬练洋洋洒洒写下一篇千字文:
编辑同志:
去冬今春以来,农村围绕着放宽政策和所有制动荡产生的一些混乱现象,给基层干部带来为难,不少干部为此感到苦恼。
……
城镇出现〃夫妻店〃、〃兄弟厂〃,那么农村分田到户,〃父子队〃、〃兄弟队〃有何不可?
……
包产到户与分田单干,包产到组与分队的界限也不清。
……
政策放宽一点,怎么放,宽到什么程度?哪些该放宽?哪些不该放宽?我们基层干部心里没底,请教相当一级的领导干部,他们也说不出道理。
……
9月27日,来信在《温州日报》一版显要位置刊出。文章同时配发编者按,欢迎读者踊跃讨论。
一石激起千层浪。陈敬练的〃苦恼〃迅速在温州全市城乡传开。各类群体积极来信,各抒己见,畅谈看法。一周后,日报专门开辟〃《一个农村基层干部的苦恼》引起的讨论〃专栏。持续三个月,刊出《不能把〃苦恼〃归咎于放宽经济政策》和《〃穷〃是最大苦恼》等言辞犀利、内容振聋发聩的文章。
改革是个大篮子,装得进农村联产承包,也盛得下在小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