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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调查当中我获得了什么东西。
第三部分,我想要说在调查当中的一个故事。我觉得,这一个故事它当中有很大的秘密和它内在的东西在里边。这个东西是我现在想要去搞清楚,而且想要去表达的。这个东西已经不是前面的非虚构的形式可以完全表达的,所以要用一些虚构的形式加进去。我想,大家肯定每个人都知道,上海有一个公园是在外滩,我们小时候都说,帝国主义压迫中国人民最明显的证据,就是这个公园的门口有一块碑,碑上面写的“华人与狗不能入内”。从前这个公园叫“外滩公园”,后来叫“黄浦公园”。
但后来我有一个朋友,他在上海历史博物馆工作,他说:“很多事情,你写上海的故事,有很多事情一定要自己去调查,让你的眼睛看见你才写,因为这里边的历史并不是被非常准确地记录,所以你不要轻信。”因为那时候我的《上海的风花雪月》已经卖得很好。“你一定要注意,你不要在你的书里边写错误的东西。否则,你就会影响很多很多人对这个事情的看法。”从那个事情开始,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去调查这个事情。然后,他就跟我讲:“那个碑已经没有了,你现在看不到那个碑。但是,那个真的碑到底是上头写的什么,有一张照片留下来,那张照片非常不清楚,你能够看到那个碑,但是你看不到上面字。所以说,这需要去调查,我可以告诉你说,我对这个事情也很有兴趣,所以说我去查了很多很多的书,查下来是有七八条游园的规则:第一条,骑自行车的人不能进去;第二条,带狗的人不能进去,狗是不能进去的;第三条,衣冠不整的,穿拖鞋的不能进去。就像我们地铁上面有个规定;的确有一条,华人不能进去,华人非陪伴西人者,华人如果没有陪着外国人,你不能进去。”其实是这样子一块碑,我们把它接起来就是“华人和狗不能进去”,把它放在一起。
从这个公园开始到这个公园最后开放,经历了60年的时间。这60年其实上海发生了很大很大的变化,上海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了第一个公共的游泳池,这是所有人都可以去游泳,有第一个公共的菜场,在此以前就是乡下人挑担子到各家各户去,不是大家集中在一个地方去买菜,有了第一个菜场,有了电话线,然后有了电灯,然后有了路,然后有了租界和华界交通的电车轨道。其实就是现代的城市的基础的建设是一点一点开始的。
我觉得,对上海这个城市来讲,它的确是对自己的判断不像其他的城市来得这么自豪和这么容易,因为它有过这样一个混血的关系,所以,对它的判断就是更需要用客观的眼睛,然后用历史的事实去找到它,然后来探讨它,然后慢慢地认识它。我觉得,就是它建立在一个非常强的历史史实的基础上面,而且建立在一个真正的自信心的基础上面,如果缺少自信心的话,是不忍心看这些事情,也不忍心仔细地说这样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个事我到现在已经12年了,我从开始对到上海有兴趣,到今年是2004年。12年时间里边,我想,我的收获是很小,但是是很切实,就是这一点。我觉得,我需要站在这样一个角度去看上海,然后我可以看懂更多。
我最后想讲一点,就是我自己是一个非常喜欢写作的人。我自己觉得,我非常高兴,因为有的时候,我听到我的很多朋友是作家,他们会跟我讲,开始写作的时候要坐到那个桌子前面,是很痛苦的事情。一个长篇小说在开始的时候,他说,看见那个凳子真害怕,就觉得坐下来就是要开始的。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感觉,我觉得,我坐下来就是像一个萝卜坐到那个坑里去,这个就是我的地方。我一直是非常喜欢写作,虽然很辛苦,但是我真的觉得,我心里边是喜欢的。我想,如果我不生活在上海,我爸爸、妈妈没有离开北京,我生活在北京,我想,我也一定会最后成为一个作家的,就是在北京写作。但是,我生活在上海,上海使我成为了一个,大概我在北京不会成为的这样子类型的作家。我觉得,我的兴趣,就是跟上海这城市带给我的有一个很根本的联系,就是我非常关心这个文化的开放性和它的混杂性。我一直对这个文化的混杂有很大的兴趣,而且从心里边是觉得混杂的文化的地方,让我觉得我比较自在和舒服。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我在美国我要写一本美国的书,然后我在美国的很多小城市走来走去,然后走到一个西海岸的城市,叫桑特巴巴拉。这个地方原来是墨西哥的地方,墨西哥从前又是西班牙的殖民地,然后桑特巴巴拉后来就变成了美国的地方。但是,它们留了很多墨西哥的和西班牙的建筑和建筑的风格,包括讲话的方式,有一些对东西的叫法,还有吃的食物,还有整个城市的气氛。我去桑特巴巴拉,我真的觉得舒服极了。我不是喜欢美国的人,我不喜欢美国的气氛。但是,我非常喜欢这个地方,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喜欢这个地方?后来,我看到我拍的照片,我发现,这个地方如果不是桑特巴巴拉,很可能你可以说它是西班牙的某个地方,它有那种混杂带来的突然的放松和自由,你就觉得,我可以随便做点什么事情,不用什么事情都顺着美国人的规矩。然后,我可以有一个缝隙,可以是另外一部分东西。我想,我自己是非常喜欢这种气氛,就是混乱的,但是可能性非常多的这种混杂的气氛。我觉得,这是上海给我带来的。所以,我会成为这样子的作家,会关心这样子的问题,会一直揪着身份认同不放。我觉得,其实我自己因为遇见过这样子的问题,就是对你的身份产生了非常根本的怀疑,这个怀疑在很多人的心里边曾经有过。但是,如果他不是以写作为职业,不是以天天想为职业的话,他可能会把它放到更加后面去,在有空闲的时候才想一想。但是,我会一直去想这个事情,一直想要表达。而且我觉得,这个城市对我来讲,就是它的不确定性,我不喜欢一个地方所有的事情都有定论了。我想,上海跟我的关系,不是我要描写它的一个关系,就是它让我成为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的一个作家,我也觉得,这个东西是我非常有兴趣的,而且我觉得我搞清楚这件事情,对我来讲就是很有意义的这样子的一个类型的作家。我觉得,这是我生活的城市带给我的。但是,我跟上海的关系,不像福克纳跟他的那个写作小城市的那种关系,它是一个创造出来的世界,是福克纳的世界。但是,我跟上海的关系,是我要去搞清楚它,它是一个外在的东西,不是我内在的东西,我搞清楚它,然后我想把它尽量真实地表达出来。我觉得,我跟它是一个东西和另外一个东西,是一个外面的关系。但是,我现在是就喜欢这样的位置,我觉得我这个“萝卜”就是在这个坑里边,我觉得,就是要做这样的事情。我相信,我在做这个事情的过程当中,会成熟起来的,会通过对这些东西的调查,自己慢慢地成熟起来。我也知道,一个人的成熟和他的年龄是没有关系的,有些人会到70岁的时候,他不成熟。有些人会30岁的时候,20岁的时候是很成熟。我觉得,我是一个慢熟的人,不是很年轻的时候就很懂、很练达、很懂世事,我的成熟的方式,是通过我自己的写作,是通过跟一个城市的联系和对这个城市的探索。但我觉得,我最幸运的地方就是这个城市足够大,它能够容纳我去一点点走进去,如果这个房子只是一层历史,这个人只是一生平缓地过去的,这个城市没有那么多波折,我就不可能获得这样子好的一个东西它来帮助我。我说的就完了。谢谢大家!
我们在现场听陈老师讲上海和从她的书里读她写上海,有没有感觉都是一样的舒服。或者你还会得到这样的感觉,就是你一旦进入历史,你可能会发现,你所了解的历史,并不是真正的历史应该有的样子,或者说,你看到的历史并不是它原来的历史。一件小事,你一旦重新认识了它,你可能就重新认识了历史。陈老师是非常关注上海的旧事,上海的历史,往往就是从一个普通人的历史入手,然后放大了,给我们带来了上海的旧事,上海的记忆,上海的“风花雪月”,上海的“金枝玉叶”,上海的“红颜遗事”等等。那么,上海这座混血的城市,今天仍在以它的开放和接纳努力地成为世界的一流城市。不过,我自己对有一个口号似的标语,感到很困惑,就是说,我们要把上海建成“中国的纽约”,我觉得很困惑。上海就是中国的上海,何必非要是中国的纽约呢!最后,让我们向陈老师带给我们的演讲,表示感谢!(来源:cctv…10《百家讲坛》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