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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感觉太过微妙,萧欥干醋不吭声,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个性子。”皇帝看着儿子,自顾自地说下去,似乎沉浸到了某个遥远的时光梦境里。“整天窜上跳下的,皮得很。爬树掉下来、新衣服一定三天破、没事就糊弟弟一脸泥……什么坏事没干过?”
萧欥好生尴尬,虽然面上没显出来。他小时候这么熊吗?不好意思,他能不能说他不记得了啊?
可皇帝没打算停止怀念过去。“刚练剑的时候,朕不让你练太长时间,你就在殿里偷偷练,打碎了花瓶还说是猫干的……什么猫能把一人高的花瓶连带着边上一架子的玉雕给打了啊?若不是先皇疼你,装不知道,你屁股早被打开花了!”
这个事件太大,萧欥想装忘记了都不行。因为他是在甘露殿里干这件事的——换言之,打碎的都是高祖的宝贝。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没他那种逆天的好运气——只是被骂了一通,没受皮肉之苦!
“不过这大概也不是全是坏事。”皇帝道,语气里有些不易觉察的欣慰。“在那之前,你是谁说的话都不听;在那之后,先皇动个小手指,你就老实了。”
萧欥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尴尬。
那不是他心虚吗?一架子玉雕诶,价值连城!里头的一个碎渣子都够普通老百姓过一辈子的那种,然后他一个失手就把它们全砸成分文不值的渣滓了!小时候他只知道很多钱,等到他确实混到民间以后,就更后悔了好么!
皇帝看着儿子强撑着不塌的表情,微微一笑。“所以朕知道,你当年会自告奋勇地去甘州,八成是因为先皇的期望。”
萧欥无法反驳。
因为就连皇后私底下劝他时,这条理由就是最动摇他的——继承高祖的遗志、统一太平这大盛的天下!相比与此,皇后其他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但当然,这种情绪只是开始而已。等打了第一场仗、确实知道战场的残酷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皇后和太子的意思不是叫他去建功立业,而是去送死!一个十三岁的懵懂少年,还热血上头、满心都塞着沙场裹尸是英雄的不实际幻想,不正是最好的挡箭牌、马前卒吗?
皇帝似乎猜出了儿子在想什么。“朕听说,”他声音变低,有些沉,也有些后悔,“你第一次受的伤,是最重的?”
萧欥垂下眼睛,没有回答。
他第一次上战场时,依靠自己还算不错的箭术,没有百发百中也有十发九中。正得意的时候,不防有敌军绕到后面,照着他后心放了一记冷箭。那感觉,可是真正的透心凉。若不是箭头上没毒,他现在早就死成灰了。
可这种事情,皇帝是怎么知道的?他被混在一堆死尸里,略清醒后,自己在腥臭和血水里爬出半里地,才被发现监军消失、急得快发疯的甘州刺史捡回去。那时他正发着烧,意识不清楚,但他绝对肯定自己说过,不要把这事报上去——
“你不说我就不会死,若你说了我真的会死!”
这大概把全军的人都吓住了。反正等他再次清醒后,整个军营,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不复之前的轻视和看低。
那一箭杀死了过去的他,却又给他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崇高威望。真要说起来,他确实得感谢那冷箭,对吧?
“高昌。”萧欥平静地吐出了这个人名。高昌正是那时候的甘州刺史;只有他,才能让这件事上达天听!
“确实是他。”皇帝没有否认。“朕知道你让他们都闭嘴,但这是朕一定要他说的。朕告诉他,要么说,要么死。”
都拿皇帝身份去压人了?萧欥重新抬眼,对上皇帝的视线。“父皇,这可不像您一贯的作风。”
这话里的敌意呼之欲出,皇帝略微苦笑。“如果朕说,朕只是想知道你的近况,你信吗?”
萧欥抿紧了嘴唇。他的心寒被挑起来后,做的决定都偏向狠厉;所以这时候,他感情全都叫嚣着不信。但理智却告诉他,若是皇帝想对他做什么,现在的情况就不会是这样了——
“高昌什么时候说的?他说的,不止这些吧?”他冷静道,都快变成冷笑了。反正他对此早有预料,实在算不得意外!
“小七。”皇帝轻声唤道,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绕到萧欥前头蹲下。“若是你愿意告诉朕,朕何至于出此下策?”
那就是全知道了。萧欥闭了闭眼睛,掩去其中的复杂心绪。“敢问父皇,您想要怎么处置儿臣呢?”
皇帝干脆也盘腿坐下,就在萧欥对面。“如果你一定要说处置的话,现在算吗?”
萧欥抿唇不言。
他早已过了天真的年纪,而他要做的事情也绝不能和儿时一架玉雕的价值相比;如果说皇帝富可敌国、根本看不起那点东西的话,那若要夺取国家,怎么可能不触动一个皇帝的逆鳞?
所以,他不信。
不管时间早晚,不管方式如何,皇帝一定会采取措施来保证自己的措施不被动摇!
皇帝脸上的苦笑更明显。然而殿中唯一的另一人并不直视他,所以没人看见。
其实对于那一架子玉雕,他还有话没说。萧欥打碎了那些玩意儿、又撒谎是猫做的以逃避惩罚,这对小孩子来说再正常不过;高祖偏爱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算了。萧欥心虚,这也理所当然。
然而,后面的事情却不是普通小孩子能做到的——
因为萧欥这一心虚,就一直持续了下来,高祖薨逝都没改变这点。好些年的时间里,他都循规蹈矩,再也没出哪怕一点问题。宫中一大混世魔王摇身一变,成为了宫中最聪明绝顶、勤奋上进的小王爷。
这转变人人都看在眼里,有的忌惮,有的欣慰。忌惮的先不说,至少高祖就颇为欣赏。“小七确实像我!不仅长得像,性子也像!知错能改,性子坚忍,若是好好磨练,定然能成为一代明君!”
真该庆幸,这话高祖只和自家儿子、也就是皇帝说了,而皇帝并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要不,萧欥八成连十三岁都活不到,直接死于宫斗!
而这话,皇帝也不想对萧欥本人说。他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闹得众所皆知——别的不说,太子这块儿就不好处理!到底是嫡长子重要,还是治国的才能更重要?
这问题看着很简单,但事实上执行起来很难。皇帝就是皇帝,他必须考虑他任何一个抉择对天下的影响;若是一个目标好的、但却可能引起内乱的决定,他肯定会犹豫再三,试图避免这种惨烈情况——
毕竟,一旦打起来,他们内部胜负暂且不说,外部还有其他国家虎视眈眈啊!怎么着都不能搞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小七,若你还是不愿意说,那便罢了。”相持半晌后,皇帝先开了口,略有些疲惫。“你想回去,便回去罢。”
萧欥重新抬头看皇帝,喉头滚动了两下,但没发出声音。然后他站起来,背过身,缓步向殿门走去。
就在他准备跨过最后高高的门槛时,皇帝的声音又在他背后响起来:“小七。”
萧欥站住了,但没回头。
“像小时候那样,叫朕……不是,叫我一声‘阿耶’?”皇帝也站起来,深深凝视着儿子的背影。
萧欥脊背骨僵住了。他杵在门口半晌,都一动不动。
皇帝也没动。甘露殿里一片沉寂,只能听见金质计时兽的滴水声。
最终萧欥还是转过了头。“阿耶。”他轻声道。
两人的目光隔着三丈长的双龙戏珠地毯上交汇。皇帝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而不是惯常那种浮于表面的神情;而萧欥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心里多年以来压着的一块大石头被搬掉了。
这种心情的变化很容易体现在脸上,至少在元非晚眼里看来是。
“你今天怎么啦?”萧欥刚回德王府没多久,说不过两句话,她就敏锐察觉丈夫身上的气息不同。“感觉很高兴?”
“哦,你看出来啦?”萧欥心情好,便抱着老婆窝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她的鬓发。
“还没用晚膳呢,就往床上躺,算什么事儿?”元非晚挣扎了一番,无果,只得由着他去了。然后她略惊奇地发现,萧欥今天竟然没有通常那种把她带到床上就做某种事的意思。“你今天到底怎么啦?”她重复问了一句,“都不是普通的心情好!”
“确实不普通。”萧欥搂着她,又把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嗅着她身上清淡的香气。
既然没那种意思,元非晚就没反对他的靠近。另外,她现在对能让萧欥明显愉悦的事情更关注。
“让我想想……你今日进宫,应该定下来蹴鞠的人选了吧?一定是你,对吧?”没等萧欥回答,她又略皱眉否定:“不对,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不会额外高兴的。”
说到这里,她没忍住推了推肩膀上的脑袋。“快别卖关子了!”
“原本以为丢掉的东西又找到了。”萧欥低声回答她。也许不是丢掉,而是一直在那里,只是他被浮杂遮住的眼睛之前一点都没看见!
元非晚对这种轻描淡写的说法表示怀疑。“是吗?”她继续推搡肩膀上的脑袋,“你不说实话也可以,快点给我起来!”
然而萧欥当然死皮赖脸地窝着。为了防止元非晚得逞,他还手脚并用,把她整个儿抱在怀里。“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啊你?平时对其他人不是挺有耐心的吗?”
元非晚从鼻子里出了口气。“你也知道是其他人了!别人我不管,你必须给我老实!人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到你这里就只剩有难同当了不成?高兴的事情就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一份变成两份儿,有什么不好?”
萧欥并不打算瞒着她,但他就想逗她说话。“照你这种说法,那有难同当时不就变成了双倍的麻烦?”
“错,”元非晚理直气壮地否决他,“若是有难同当,那麻烦就是一人一半。而若是再加上两人的配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