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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娶妻先纳妾的想法让殷一双怒不可遏,几度指着殷炽的鼻子大骂,告诉他在媳妇儿过门之前休想娶妾,不消说,媳妇人选当然是云家的云史啰。
为此,殷炽跟殷一双闹得不可开交,爷儿俩足足半个月不讲话亦避不见面,连殷一双出门远行那天,殷炽都在青楼里抱着美貌妓女醉生梦死,甚至说出巴望殷一双永远回不来的不孝话。
不孝的言论实现了一半——殷一双终是回到他一手创设的云火堂,但仅剩一口气在。
二更天,一名镖师急急奔入勾栏楼,无视老鸨与龟奴阻止硬是闯入激|情现场,在女子惊慌尖叫与殷炽怒气旺盛的瞪视中,像只鲤鱼张大嘴无声开合,迟迟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状,殷炽的心直直往下沉。他在那张悲痛欲绝的面庞上看出了端倪。
「堂主他……」镖师仅说出三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殷炽倏地翻身而起,随手抓了件外衣便跳窗而出,展开轻功一路往火云堂奔驰而去,无视老鸨在后头叫着付账的声音。不会的,不会是他想的那样,一定不会的!
殷炽急速跳动的胸口,在走进大厅那一刻安静下来,不安却达到最盛。殷夫人面无表情坐在厅上等着他,唇畔常挂着的笑、那个平素爱撒娇耍赖任性骄纵的女人全然消失,仅剩一具半死灰败的躯体。她的天地在这一天崩塌了一半,把她得天真骄纵全都埋葬。
「娘……」殷炽唤了一声,莫名的有些害怕这个陌生的娘亲。
「他死了。」殷夫人淡淡道:「至少在我心里,殷一双已经死了。」
殷炽看了娘亲一会儿仍不明所以,决定径自往内走,不理会娘亲到底在想什么,他并不是漠不关心,而是因为此时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无须询问殷一双被安置在何处,灯火通明的道路必定通往他爹的所在。
道路两侧点着无数灯笼,仿佛要将索魂的黑白无常驱走般明亮,殷一双起居的小楼亮如白昼,堂里几个重要人物都已到达守在近侧,等待这名叱吒江湖的人物走过他人生最后一刻钟。
跟殷一双同去的分堂主快步走向殷炽,小声且迅速地交代事情发生经过。
「那天大雨天又黑,我们有劝堂主别去,可堂主坚持非上山不可,隔天雨停没见他回来,结果……找到的时候大夫说他已经不行了,堂主撑着一口气回来就是为了见你们母子俩,你、你去和他说说话吧……」分堂主从年轻即和殷一双一道打拼,如今遭逢变故,不由得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无论分堂主的话有多重要殷炽都没有在听,他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只是在本能驱使下直直地走进屋中,走向床上那个出气多入气少、面色死灰的男人。柔软枕被间,他曾经觉得高大威猛、需要仰望的爹亲,如今变得脆弱渺小,望着床上的男人,殷炽口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他咚地坐倒在榻边,整个人如木石般僵硬,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殷炽沉默地听从殷一双交代遗言——一一细数着家传拳谱放在何处、火云堂正式传给他、以及几名得力助手的安排……最后的最后,要他照顾他素未谋面的弟弟。
原来,殷一双就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小儿子丹曦,才不顾安危上山。丹曦之母已逝,殷一双生怕小儿子在外受苦,原欲带他回火云堂来,幼子却不愿跟他回来,白害他送了一条命。
殷炽望着爹亲已然合上的眼,依然安静。安静到他甚至不了解自己曾不曾悲伤过,或许是打击来得太快,堂里的事务又忙,让他忘了世上犹有悲伤这件事。
灵堂上谁都没有哭,青灯长伴寂静。殷炽静默着,殷夫人亦然。
他望着平素最爱哭的娘亲,不懂她在想什么,也没有时间懂,身为堂主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即便殷炽有空理解,那些事情他也不会懂,爱情是他娘亲的全部,当她知道丈夫在外另有女人,儿子甚至仅仅比殷炽小两岁时,在她心里殷一双就已经死了,她没有必要为一个已死的男人哭,况且他要的并不是她的眼泪。云家派人送来丰厚奠仪,以及云史亲手做的糕饼。
这次殷炽一点儿都不嘴馋,将糕饼放到百日后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原该直接丢弃,却又想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殷炽坐在窗下就着阳光开启饼盒,讶异地发现木盒里连块饼都没有,仅见素笺一张,上头细细密密地写着:
炽哥哥,听说上次送去的糕饼全都馊了,这次就不给你做糕饼送来。我把做法材料全写上了,你请家里厨子做吧,你爱吃甜的,我挑了几项甜而不腻的写,做好了,趁热吃。
下头密密麻麻全是食谱,一句都不提殷一双的过世。
殷炽握着素笺,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明明不觉得悲伤、明明心头为了笺上映出的光晕而温暖,眼泪却缓缓滑过面庞。味道,是他不爱的咸。心底,隐隐有些酸,有些甜。
一晃眼三年已逝,小他两岁的弟弟丹曦在半年前住进火云堂内。对殷炽来说,这名少年终究是他的亲弟弟,他并没有太多排斥,该他的一份仍会给他,毕竟火云堂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但是,对殷夫人来说,丹曦的存在却是她最深的痛、她丈夫不忠的证明、她爱情的瑕疵。
她的反应十分直接,他进来她便出去!殷炽没有像从前一般迁就娘亲,选择将丹曦赶出大宅去,他甚至连哄都没哄她一声,冷眼任她搬进城郊别苑住。
十八岁的殷炽没有成为幼时向往的侠士,因为好人容易死,而他不想死。
接下堂主之位后,殷炽首先学到的便是残酷二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想要的东西便伸手去抓,危险事件就闪身逃避。身为火云堂主肩负堂里上上下下养家活口的责任,他可没空作侠士梦。
一直到这个时候殷炽方才发现,他一直认为刚直不阿的爹亲……事实上死后大概会下地狱。
江湖上享有盛名的炎火掌创始人殷一双其实擅长用毒,死在他狠毒阴招之下的人不计其数。这点直到丹曦出现在殷炽面前,他才知道虽然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却完全不了解殷一双是个什么样的人。殷炽没有太多不满,虽然殷一双选择将擅长的毒经交给丹曦,留给他的则是掌谱,可是殷一双终究把火云堂交给了他,承认他是正统继承人,于他来说这样便已足够。
一方面太忙,一方面娘亲镇日安静度日没了从前的气焰,总之和云史的婚约再也没有人提起,任由殷炽有事没事往青楼里逛,在温柔乡里纾解事务疲劳。
另外,殷炽亦学到了好朋友不等于良家子弟,只要是对他有益的,无论三教九流出身都能成为他的好友。此外,当个正义侠士更是痴人说梦,想在江湖上打混,没点心机怎么可以?于是他跟着他们进出各种玩乐场所,两三天不归成了平常之事,并非他爱玩成性、不顾堂务,而是……想要消息当然得往人堆里钻。
青楼逛久了,逛到相姑堂子似乎不是什么大事,这片大陆本来男风甚盛,据说北方强国昭阳的君王未曾立后,宫里品级最高的妃子即是男性。日子久了,殷炽开始习惯欣赏男子的风情,不明白他幼时发什么神经竟然排斥娶云史,云叔叔云婶婶模样都生得好,云史自然也是个美人胚子,他当时怎么就不懂得这个中好处。
在这一点上,殷炽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重色。
他虽然没有重色到没品格的程度,但确实是非美人不要,跟内在学识涵养比较起来,在殷炽的世界里,眼睛看得见的东西才具有决定性地位。所以啰,当云婶婶带着云史前来投奔火云堂时,他没有说话,因为十三岁的云史美得让殷炽说不出话来。
再遇的那天是夏末,濡热渐渐退去的傍晚。
殷炽难得到城郊跟娘亲一道用晚饭,吩咐了人到城里最好的店叫菜送去,才刚刚踏出门、侍从牵来健马,未及翻身上马,对街一抹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先是觉得那人漂亮,凡心蠢动,方想起那张脸的名字——云史。
定睛细看,云史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他小小的身子走在前头准备过街,马车则停在路边。
为什么不过来呢?殷炽很快地从云史眼中得到答案——在江湖上虽说他仍算新生稚儿,但也已能掌握一些脉络痕迹,云史衣衫虽华贵如昔却相当肮脏,远路前来南夏羽却不见随从车夫,亦未曾有人先来通知。莫非,云家发生变故了?
况且……还有什么能让个十三岁的孩子如槁木死灰,眸光啮人而不自知?
但,殷云两家世代相交,怎么发生如此大事,他竟没得到一点消息?
这个问题尚未想出个解答,云史已穿过街道走至他面前。
「好久不见。」
殷炽浅浅一笑,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笑给云史看,可惜现在的云史没有心思领这份情,他只在意殷炽等会儿的回答。
「炽哥哥。」云史轻轻开口唤道,那双水翦双瞳中有着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尚未变声的童音里缺乏温和,有些蛰人。云家突逢变故,如今云史已经不知道谁是敌谁为友,但到了这种地步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向殷家求援了。殷炽没什么在意云史这声呼唤背后的深意,他仅是色迷迷地盯着娇丽脸蛋直瞧,瞧得心底痒痒的,直想把可人儿拐进家门。
「我爹被人杀死了。」云史仰起头望着殷炽,语气平静异常,「我和娘躲得快才得以逃过一劫,云家除了咱们娘俩……全数皆灭。」
他们当晚随便收拾点细软即从云府逃了出来,可追兵竟不肯放过他们母子,一路紧逼,如今除了火云堂外他们无处可栖,更不敢连累别人。可是,打从殷一双过世后,云府和火云堂的连系也似中断,云史并不指望殷炽会收留他们,厚着脸皮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