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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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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爹愕了一愕,急急摇手道:“老朽贫病潦倒,承白少爷收容,又施以医疗,怎能要你金子?”
  白禹奇微笑娣视燕燕飞说:“燕姑娘一个出外人,都有厚赠,白某更应略表心意。”
  林老爹赶忙摇头说:“老朽不敢受,不敢受。”
  燕燕飞凝望两锭元宝,不禁微微一笑,白禹奇瞥见了,讶异道:“燕姑娘笑什么?”
  “白少爷善心义举,真是令人感佩,只是兵荒马乱,老爹手无缚鸡之力,两锭大元宝,使用起来有所不便,怕遭人凯觎。”
  “说的是,说的是。”林老爹迭声道:“白少爷若执意要给,给点碎银子就成了,十两金子,不敢收。”
  白禹奇略一思索,不觉佩服燕燕飞心细如发,一点不错,手无缚鸡之力,携两锭金元宝,怕要惹来灾祸,当下说:“有道是穷家富路,白某只想出门在外,宽裕点好,末顾及其他,亏得燕姑娘一语点破,慨如此,铁龙,你去取来十枚小金子,一枚一两,让老爹此去十分顺利。老爹,你看这样可好?”
  “不敢受,不敢受。”老爹连连摇手,脸色惶然。
  燕燕飞劝道:“白少爷一番美意,老爹再别推辞,若是路上再有波折,老爹才不愁盘缠。”
  林老爹感激望白禹奇,随又苦恼对燕燕飞道:“人真是矛盾,先前盘缠用尽,心中甚是愁苦,这会儿你们给这许多盘缠,倒又教我发愁,不知如何携带。”
  “老爹别愁。”燕燕飞微笑道:“你将那碎银子带在手边,至于金子……”
  眼睁一转,端详老爹,看他穿一件黑袍,说:“老爹将这外袍脱下。”
  向人要了针线,将小锭金子,分别缝进几个衣角,缝完了,又要老爹宽下夹袍,将剩余的几枚再缝入。白禹奇怔怔望着,看她熟稔穿针引线,又瞧她娴静举止,心中越发激动,这外型秀丽的女子,不只武艺杰出,动如脱兔,此时此刻竟又如此心思慎密,举止温柔,娴雅如处子。似此外柔内刚,可动可静的女子,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伴侣么?恍憾间,一双眼紧紧被吸牢,一时竟痴了。
  张俊明闻讯赶来,一入门,见一个静静缝衣,一个痴痴凝望,霎时愕住了。
  燕燕飞缝好衣服,抬头瞥见张俊明站门口,不觉朝他一笑,张俊明这才回过神来。
  林老爹静静穿好袍子,心中思绪翻腾,环视众人,激动道:“各位对我情深义重,只要老朽有一口气在,决不敢忘,”又盯住燕燕飞道:“难得燕飞设想周密,老朽有这样好义女,不知几世修来。”
  燕燕飞忙趋前抓住他枯手,说:“老爹手无缚鸡之力,竟不惜年高体衰,为了天下苍生千里跋涉,燕燕飞庆幸有缘认识老爹。”两人默视,林老爹眼里泪光闪闪,燕燕飞黯然道:“老爹此去,必多凶险,千万小心才是。”
  林老爹一咬牙,坚定道:“再大凶险,老朽都不怕,怕只怕追不上张献忠那孽种,老朽死不瞑目!”
  众人俱都静下,睁大眼紧瞅他,林老爹苦笑道:“老朽见到那张献忠,苦口婆心,劝他别再造杀孽,他若不听,老朽拼着老命,把他杀了!”
  众人听了背脊发冷,那张献忠恶迹昭彰,传闻不少,每个人闻其恶行,莫不头皮发麻,就连夜啼的稚子,大人若哄骗无效,只要说声“张献忠来了”,孩子立刻襟声,不敢再哭,其人之凶残恐怖,由此可见而知。这林老爹竟天真的要去“劝他别再造杀孽”,想来岂不令人胆战心惊?只是老爹思想固然天真,但他大义凛然的精神,众人为之肃然起敬。
  燕燕飞暗忖,见到张献忠固然凶险,未见张献忠之前,想必凶险更大,便忍不住忧心道:“老爹若能多耽些时日,我与老爹同去,路上也安心。”
  林老爹摇头道:“老朽何尝不想有人同行,只是老朽若再搁一天,那孽种便不知要杀多少人?”他叹口气道:“乱世之人如草芥,老朽从延安一路行来,出生入死,早已看淡生死,生死事小,老朽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愿看到张献忠那孽子杀人造孽!”
  大家听得入神,忽然门口有人张望,张俊明一瞧,是胡青,看他神色仓惶,张俊明急趋门口,问:“有事?”
  “那姓简的好生无礼,他骂人!”
  “骂谁?”
  胡青迟疑了一下,说:“头儿,他骂您。”
  “姓张的,进来!有种你就进来!”
  未到牢房,远远听到简天助不停叫骂,张俊明愕了一下,急急冲入,栅栏之内,简天助头发蓬乱,额上青筋暴出,眼里凶光迸射。
  张俊明讶道:“怎么回事?”
  简天助挥舞双手,咬牙切齿道:“你老子化做厉鬼也不饶你!”
  张俊明已满肚纳闷,这下更憋不住,瞪着他问:“怎么回事?”
  简天助越发暴怒,恨声道:“你还问我怎么回事?”扬声吼叫:“你要老子的命,老子命大,偏不给你!”
  张俊明更讶:“我如何要你的命?”
  “你在饭食中下毒,想加害我,还故作不知?”
  张俊明目瞪口呆,双眼上下瞅住简天助,欲辩无词。
  简天助怒火益炽,目龀欲裂,将一支银簪啪地摔至栅栏外,骂道:“这银针本来雪亮亮,我插进饭食,颜色变黑,不是你派人下毒是什么?”
  张俊明急蹲身捡起银簪,果然前头呈黑色,忙唤左右:“将饭食取出。”
  胡青看饭食盛托盘之内,原封未动,伸手欲取托盘,简天助往里一抓,冷笑道:“莫非要毁灭证据?”胡青一愣,简天助骂不绝口:“市井小民的命算什么?随你爱好,想杀便杀,想下毒便下毒!”
  张俊明心烦气躁,忿忿斥道:“你岂可含血喷人,若真有毒,我张某人还你一个公道!”
  简天助突地哈哈大笑,笑完悲忿道:“官府就是天,官爷就是老天爷,还有什么公道?”
  “你……”
  简天助突抓起一陀饭食往外一扔,嚷道:“你若有胆,吃下这陀东西,有毒无毒,立见分晓!”
  张俊明怔怔看地下饭食拿银簪拨了几下,吩咐胡青道:“将吃食拿去喂狗狗。”
  简天助余怒末消,咬牙骂道:“我怀疑你们一丘之貉,果不其然!”
  张俊明一怔,双眉一皱,反问道:“什么一丘之貉?谁与谁一丘之貉?”
  “自己心里明白!”
  张俊明越发气闷,狠狠瞪简天助,斥道:“你这斯为何胡说八道?教人好恼!”
  “先是找人杀我,杀我不成,用毒药我,姓张的,别以为我犯在你手里,你就可以置我于死地!”
  “我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简天助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你们这些诡诈之徒,只要我简瞎子有口气在,定不饶你!”
  忽听门外狗儿长嚎,其声悲凄,张俊明闻之色变,隔了一会有人来报:“死了一只小狗!”
  简天助脸色阴森森,一双眼狠狠盯着张俊明,道:“这会儿,你如何自圆其说?”
  张俊明茫然看他,不解道:“奇怪!太奇怪了!”
  张俊明十分困扰,回到西厢房,皱着眉头思索,正想得出神,听到有人唤:“头儿……”
  抬头一看,是小傅,张俊明想起另一桩心事,问:“小陶、小马呢?”
  “头儿放心,他二人押往县城,此刻正在路上。”
  张俊明点点头,看小傅还不走,便问:“还有事?”
  “我看燕姑娘往西厢房行来,大约有事找头儿。”
  张俊明眉头舒开,喜道:“太好了,我正想找她。”
  果不其然,有人进来报道:“燕姑娘来了。”
  张俊明葛地站起,急急迎出,微笑道:“老爹上路了吗?”
  燕燕飞神色一点,点头道;“老爹走了。”
  “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心烦。”
  燕燕飞疑惑注视他。
  “刚才有人在简天助的食物中下毒。”
  燕燕飞一惊,略一沉吟,说:“连续有人想取简天助性命,太不可思议了。”急追问道:“简天助他怎么了?”
  “这人十分警觉,一个大男人竟然随身带了银簪,刚才用饭前先以银簪测试,发现有毒,怒气大发,在牢里乱骂一通。”
  燕燕飞想了一下说:“这人必然吃过暗亏,否则怎地心性如此多疑,带了银簪试毒。”
  “我也觉奇怪,这人似乎对我充满敌意,听他口气,似乎我蓄意害他。”
  “究竟——”燕燕飞纳闷道:“那食物是否真有毒?”
  “我嘱人将食物喂狗,不一会儿,狗儿便暴毙了。”
  燕燕飞神色一凝说:“这事太离奇了。”随又沉吟道:“简天助以银簪试毒,可见这人城府极深。”
  “我也这么想……,城府极深的人,有的天性使然,有的曾吃暗亏,依我看,那简天助是大大吃过暗亏的。”
  “你今早难道未曾与简天助细谈吗?”
  张俊明苦笑道:“我是与他细谈过,只是谈了等于没谈。我问他是否去过常乐寺?问他眼目为何受损?简天助充满敌意,不肯作答,更绝妙的,我告诉他,只要回答这两个问题,便放了他,简天助宁可被拘,也不肯答覆,只说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事,自己承担。真教人闷煞!”
  两人一时无语,各自沉思,张俊明突然想起,问:“他妹子简天红呢?”
  “我不知如何安置她,天红涉及失金案,在此不便立足,我已嘱她回去老宅等简天助。”
  张俊明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免生枝节。”
  “我与简天红约略谈过一件事,可能有助你办案。”
  张俊明精神一振,急问:“你们谈了什么?”
  “简天助来到此地,无非要寻仇家,与仇家恶斗。”
  “为什么恶斗?”
  “简天助跟他妹子说过,说他本是个眼目晶亮的汉子,如今眼目受损,若不报仇,生有何欢?”
  张俊明眼睛瞪大,问:“他的仇家是谁?”
  “不知道,只是,他既寻到此,抢了金子后又不肯走,可见他的仇家在小镇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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