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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着他,忽然问他:“阿靳,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靳远一时没能答出话来,片刻后低头看她,微微笑着反问:“你这是在关心我?”
***
南桥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朱熹的专业成绩总是不够突出,如果考研,也不知道考上的几率有多大。相反,她自己的应试能力一向很好,如果硬考也没什么问题。
那天晚上,南桥没有回家,而是转身回了寝室。
没想到在寝室的只有罗丹一人,看见南桥回来,她很吃惊:“你,你今晚不回家吗?”
“有事想跟朱熹说,说完就走。”
罗丹的表情有些尴尬:“南桥,其实朱熹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心胸不太宽广,一直想要拿到保研机会,结果失之交臂,心里有怨气,你别放在心上啊。”
“嗯,我知道。”
然而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朱熹回来。
南桥打电话去,也没人接。
还是隔壁寝室的女生来接热水时提到:“哎,半个小时之前我从操场回来,看见朱熹好像是往琴房走了。”
琴房在音乐学院教学楼,平时也对外开放。
周五晚上几乎没人练习,整座大楼都空空荡荡的,选在这时候去练琴也清净。
南桥不疑有他,跟罗丹道别后就往琴房走。
大楼黑漆漆的一片,走廊上倒是亮着灯,教室里都黑得吓人。
她本来有点不敢进去,走进大厅时试探着给朱熹打了个电话,隐约听见二楼传来了她的铃声,这才又大着胆子往上走。
电话很快被掐断了,朱熹大概生气得厉害,不愿意接。
南桥走到了二楼,听见左手边的走廊尽头似乎有动静,就朝那间教室走了过去。
朱熹也很奇怪,明明是来练琴,为什么教室的灯都不开?
她还在出神地想着这个问题,就听见几步开外的教室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腿分开些,对,就是这样。”
声音很耳熟。
南桥来不及思索,就听见朱熹的声音接着响起:“你答应我的,会把那个名额给我,不许反悔。”
“不反悔。当然不反悔。”男人笑了起来,嗓音暗哑,听上去就是不怀好意的笑。
钢琴的声音杂乱无章地响起,像是有人无意识地伸手按在了琴键上,嘈杂难听。
伴着这些动静,南桥听见了别的声音。
朱熹在shen吟。
男人低沉的满足声也间或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南桥猛然顿住了脚步,张着嘴站在一片黑暗里,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墙。
她分辨出来了,这个声音是系主任的……
那么朱熹她——
教室里还在接连不断地响起那些难耐的靡靡之音。
南桥握着手机,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系主任年仅四十,大腹便便,平日里总是满面油光,选干部时尤其喜欢把颇有姿色的安插在身边。
寝室里每次讨论这个,朱熹都是一副唾弃的口吻,说看见系主任就觉得看见了一只油光水滑的色狼。要不是为了顺利拿到两委的工作证,以后好就业,她才不愿意去当什么办公室主任。
可是如今——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南桥猛地回过神来,转头悄无声息地疾步走出大楼。
苍茫的夜色里,她心慌意乱地接起那个电话,却听见易嘉言的声音伴着月色翩然而至:“在干什么,南桥?”
那些心慌意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至,却又在这样一句饱含笑意的问候里被止住。
她仓皇地逃窜出来,站在银杏树下,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易嘉言听出她声色有异,顿了顿,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室友因为保研的事情与我反目,而我于心不忍,想要把机会给她,却意外发现她为了区区保研的名额与系主任做出了龌龊的事情,出卖自己的身体。
……
南桥抬头看着夜色苍茫,平生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有太多不美好的事情。
可易嘉言的声音在耳边温柔地回荡着,她又真真切切地觉得,于她而言,这便是最美好的一切。
她想要抓住他。
想拥有他。
想要一辈子,一辈子待在这样美好的人身边。
☆、第16章
第十六章
看见琴房的那一幕以前,因为主意要把保研名额让给朱熹,南桥让靳远先回去了。
而此刻,她拿着手机站在梧桐树下,并没有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靳远。
夜这么深,他又怎么放心让她一人独自回家?
于是站在马路对面等着她,好不容易等到了,却听见她软声软语地叫着嘉言哥哥,看着她面上安谧温柔的笑意。
靳远原本想要过马路的,可是这一幕让他忽然就迈不动步子了。
南桥长大了,穿着好看的大衣,绑着松散的丸子头,像是一株春日的青草,清新美好。
他找她许久,为她来到北市,一心想要找到以前那个有些怯懦的小姑娘,却不料只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她。
初二那年,得知她的疤痕体质与她额头上只会永远留下来的疤痕,他莫名有了一种责任感,想要把她护在身后。可是如今看来,南桥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庇护了。
他听得真切,她低声说着:“我没有想过她会为了区区保研资格做出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事,我该早一步来的,早一点把机会让给她,她也不至于这么糟蹋自己了。”
不知道易嘉言说了什么,南桥忽然又睁大了眼睛,右脚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神情却慢慢放松下来。
她问:“这样真的行得通吗?她会不会大受打击?”
片刻后,她弯起了嘴角:“好,我听你的,嘉言哥哥。”
初冬的夜很冷,她却浑然不觉,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精灵一样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微笑着轻声与电话那端的人交谈着,唇边是甜美的笑意。
那声“嘉言哥哥”让靳远心里有些空空落落的。
片刻后,她挂断了电话,一抬头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人,一愣。
“阿靳?你,你怎么还没走……”
“在等你。”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唇边漾开一抹笑,“太晚了,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南桥小跑着过了马路,责怪地看着他:“这么冷的天,都让你先回家了你还等我。”片刻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现在住在哪里?”
“远冬附近的出租房。”
“条件好吗?”
“也就那样。”
见南桥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忽然问她:“要去坐一坐吗?”
“现,现在?”
“现在。”
南桥犹豫了片刻,点头:“好。”
对于靳远,她从来都没有什么防备心的,也不需要什么防备心。
靳远租住的房子只有三四十个平方的样子,陈旧的居民楼,阴暗潮湿的一楼。
他去厨房给她烧热水,南桥便自己参观这小得可怜的屋子。
墙上挂着几把吉他,沙发上散乱地摆着好些唱片,地上有烟头,有吃过的泡面盒子,茶几上是一堆散乱的谱子和他涂涂改改正在写的歌。
南桥注意到窗台上有一个相框,凑近了去看,却发现那是她的初中毕业照,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那张照片她一直没有拿到过,沈茜说靳远要了去,她找靳远,靳远却说放在她桌上了。
后来的事情无疾而终,她一度以为是谁拿走了那张照片,却没想到他一直好端端地保存着。
照片上的她瘦瘦小小,躲在人群里丝毫不起眼。
木质相框的侧面一角光滑平整,与四周的粗糙质地不太相符,似乎是有人长年累月地摩挲着,才会让那块木头变得如此圆滑。
“水烧好了。”靳远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站在客厅门口看着她。
南桥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去,正对上他深幽平静的眼眸。
“那个,那个是我的毕业照……”她有些迟疑地说。
“我知道。”
“你不是……”不是说放在我桌上了吗?
“我骗你的。”
“……”
南桥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靳远走到了她的面前,把水放在茶几上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一角,侧头看着她:“我从来没有一张你的照片,所以就拿走了它。”
说得这么平静,毫不隐藏什么,就和他直截了当望向她的眼神一样。
南桥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笑了两声:“拿走就拿走吧,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靳远看她片刻,说:“对我而言很重要。”
“……”南桥说不出话来。
她慌乱地低头去捧起那杯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这些年,你都在唱歌?什么时候来北市的?”
“两年前。”
“那么早就来了啊!”她笑着说,“所以是和沈茜一块儿来的?”
顾左右而言其他,却并不敢问他一句为什么来这里。
靳远沉默了片刻,伸手去撩她的刘海,被她挡住了。
“让我看看,我想知道它变成什么样子了。”
“还是老样子。”南桥别开头,“别看了,就那样。”
“让我看看。”
靳远的语气很坚持,南桥别无他法,还是掀开了刘海让他看了一眼。
那道疤长大了一些,粉红色的增生组织让它看起来有些突兀,原本光洁的额头也因此只能按不见天地藏在刘海之下。
他想伸手去碰,南桥却忽然间放下了刘海。
“阿靳,你不用自责。其实我并没觉得它有些什么不好,也已经习惯了。反正我额头本来长得也不好看,有刘海反而更可爱一些。”想了想,她还笑着说,“哈利·波特额头上不是也有一道闪电形状的伤疤吗?”
靳远拿下了她挡在额头上的手,一声不吭地隔着刘海触了上去。
南桥一怔。
他深深地看着她,很久很久也没有说一句话。
***
隔日,书记在办公室和南桥谈话,客客气气地表示保研资格仍然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