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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跟傅其琛当时还跟她搭话了。
电视中的照片正好是一家五口全家福,五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中间那个孩子还是个婴儿被围在中间,抱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正不亦乐乎地啃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甲。
原来,她的孩子还那么小。
周善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看来鬼魂活动的痕迹不止这栋筒子楼。
周善又悄然睁开眼睛,眼睛里溢满了疑惑,“那这个孩子呢?他也该死吗?”
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那个孩子在当时明明还没有出生。
“还有,这个岳母跟婆婆也该死吗?”
新闻中提到,她们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儿媳)产子才前来帝都帮子女带孩子,从前一直都分别待在自个儿的老家。
陈慧看到她眼睛里的水光时反倒开始平静下来,“听先前那个故事时,你不哭,现在怎么流泪了?你为那个男孩哭的吗?”
周善茫然地伸手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原来,她不知不觉居然哭了。这次,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为死的人哭。”
机械厂旧事里,顽童天真残忍到可怕,大人冷漠自私不见丝毫温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都是害人的“鬼”。故事里,只有三个是人。而现在,他们也都彻底死了,变成真正的鬼了。
陈慧迷惑地皱皱眉,显然没有听懂周善的意思,她拿下耳朵夹着的烟,神经质般开始摩挲起来,“都该死,谁叫他有这么一对父母,谁叫她有这么一对儿子儿媳,谁叫她有这么一对女儿女婿,统统都该死!”
最后那五个字,是陈慧撕心裂肺地吼出来的。她猛地抬起头,扎起的头发也散乱了,表情凶狠犹如厉鬼。
不,本就是厉鬼。
陈慧的脸上黑气纵横交错,一道一道浮起青筋,那些虬结的青筋很快就覆盖了她整个面容,她的皮肤变得漆黑,手指指甲也悄然伸长。
门窗砰砰砰尽数关紧,房间里刮起了阴风,物品飞得到处都是。
饭桌上那桌热乎乎的饭菜,也全都露出了原形,全都是腐烂的树叶跟泥土。
周善抬头看了一眼破碎的神像跟墙上黯淡的符。
她随手画就的符,能挡一次劫,一只鬼。但是现在看来,明显有三只鬼魅。
陈慧,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被附身了。
陈慧的声音开始变得粗哑,是个男人的声音,“你们两个想帮他们,那就也给我去死!”
他生前懦弱老实,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不懂得保护妻女,死后看到妻女的惨状,就放弃了投胎的机会,躲过阴差捉人,东躲西藏,终于靠无边的怨气,修成了一只厉鬼。
只有变成厉鬼,才能报仇!
周善伸手抵挡,“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先前不懂事情因由,再说我还没帮,你就要杀我?”
再说,她在邝家留下的符也不是除鬼的,而是驱鬼的,对于鬼魅只有击退之效,顶多剥蚀鬼魅身上的怨气,造成创伤,致命的伤害却绝对没有。
“陈慧”的脸极度疯狂,“站在他们这边的人,都该死!该死!”
十几年来,这三只鬼魅早就被鬼性给侵蚀成为厉鬼,还真的是讲不通!
厉鬼毫不留情,连连抽打二人,全都是要命的招式。周善心里不知不觉就攒起了一把火,她一把抄起自己的背包,从里面迅速掏出个罐子,然后打开罐子摸了把雪白的灰就往“陈慧”的面门洒去。
那些白灰并非凡物,而是她用乡间老死的水牛牛骨磨成灰,和上犀角粉、生石灰、糯米粉,以一定比例兑出,对付鬼魅上身有奇效。
白灰撒到“陈慧”面门,效果立竿见影。陈慧的身躯还被重重黑雾包裹着,脸上的青筋却被压了一大半下去。
她看到周善时顿时睁圆了眼睛,她的眼里俱是绝望,“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
还不待周善说话,那些青筋就又浮现上来,如是几番交错,看起来应该是陈慧在同体内那只男鬼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风水师的东西对付鬼魅几乎是事半功倍,但是对一个大活人来说无疑事倍功半,男鬼也应该知道,所以才会附身在陈慧身上,以此形成掣肘。毕竟除鬼可以,杀人却不行。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有硬性条件不能杀人的周善就更占便宜了,周善手里明明捏着大把的法宝却都不能用,毕竟凡人比鬼魅可要脆弱得多了,她担心一不小心就把陈慧给呼死了,到时候还是自己倒霉。
所以她冷眼看着陈慧体内两魂相争,迟迟没有动手,实际上心里却在琢磨找个合适的时机就把他给驱出陈慧的身,到时候不管是牛力要报仇,还是陈慧要救儿子,事情都会好办得多。
那些青筋好不容易再度压下去,陈慧通红的眼睛里此时更是布满了血丝,“牛大哥!”
她身上的黑雾陡然退散了一瞬,随后更是疯狂暴涨。
陈慧却像是放弃了挣扎一样,“牛大哥,我知道我跟大壮对不起你,我们应该去报警的,可是我们没钱,连小齐做手术的钱都拿不出来,他们说,给我钱,喊我们不要报警,我就答应了。”
她的脸上扑簌簌滴下两行清泪,整个人神情委顿,灰败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是我跟大壮两个人对不起你们一家人,牛大哥,是你介绍大壮进的厂,我们不但不报恩,还昧着良心,恩将仇报,我跟大壮该死,我认了,但是小齐无辜啊,他没有害过你们,也没有害琪琪!”
她的体内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是原来那个粗哑的男声,“他看着,他一直在旁边看着!”
当年,筒子楼里一共有两个不招人喜爱的小孩,一个是大家心里唾弃的“娼妇”哑女生下的琪琪,还有一个就是脸上天生长了一颗大肉瘤其丑无比的邝念齐。
其实,小孩对于是非没有辨别力,但是对于美丑却有极高的分辨力。因此,邝念齐比琪琪还讨人嫌。
那么多的小孩,没有一个人跟他玩,他看到同样没人跟她玩的琪琪时,便凑了上去。起初,琪琪也很怕他这张脸,但是很快,琪琪就把害怕抛在九霄云外,两个孤独的孩子开始一起玩耍。
筒子楼后面那个偏僻的小花坛就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他们两个时常在那里打雪仗堆雪人,全都是学的别的孩子,只有两个人,依然玩得快乐。
然后,这个秘密基地被别的孩子们发现了。
他们推到了邝念齐做的丑丑的小雪人,毫不留情地嘲笑那个雪人跟他一样丑。
那些孩子说要做个跟琪琪一样,像个洋娃娃般的雪人。
他们答应,以后会带着琪琪玩,只要她让大家做个雪人。
琪琪点头答应了,她向往外面广阔的世界,向往那些大孩子带她一起玩,而不是整个冬天都缩在这片狭小的花坛里,玩着孤独的雪。
邝念齐听她说要跟大孩子们玩就生气了,捏起一个雪球就砸到琪琪的脸上。
下一刻,他就被推到在地。
然后那些孩子们就高高兴兴地团起地上的雪,开始给琪琪“打扮”。
琪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惶恐,她小声地抽噎了句,“我冷。”
但是玩上了兴头的孩子们却没有一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甚至不耐烦道:“你再说话你再动我们就再也不让你跟我们玩,你就一直跟那个丑八怪玩吧!”
于是,琪琪忍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除了身体偶尔打的颤,一动不动。
期间,邝念齐一直恶狠狠地看着这边,他被大孩子们排除在外,与此同时第一次感受到了背叛的滋味。
很快,“雪人”制作完成,孩童们欢呼着离场,只有邝念齐还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雪人”。
“我再也不跟你玩了!”他对着那个“雪人”恶狠狠地说。
————
陈慧绝望的嚎啕在整个屋内回荡着,“你们拿走我的命好不好,小齐他当时只有四岁,什么都不懂。”
里间那道门却吱哑一声开了,邝念齐清瘦的身躯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中,他泪流满面,哽咽道:“妈。”
邝念齐正值青葱年纪,年岁正好,皮肤白皙阳光俊朗,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肉瘤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陈慧哆嗦着嘴唇,“小齐,你什么时候清醒的?听了多久?”
一切话语,皆在邝念齐的神情中。
陈慧脸上积聚的眼泪越来越多,她这一生,牵挂惦念的唯有这一个儿子。
邝念齐一出生,脸上的肉瘤把接产的护士都给吓到了,公婆更是表示要把这个怪异的孙子送人,她一力护着,把他留了下来。
然后,这下半辈子,都为他操碎了心。
她昧着良心,瞒下了那天雪夜发生的惨剧,收下筒子楼里其他人的钱,不去报警,只想让儿子的少年、青年、中年……都不跟童年一样。
她的愿望是如此,邝大壮的愿望同样也是如此。
在死期来临那天,邝大壮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他一丝不苟地穿上工作服,刮好脸,喝了两碗妻子熬好的南瓜粥,大阔步往工作的工地上走去。
临行前,从不回头的邝大壮却莫名其妙地回了一次头,“老婆,辛苦你们了。”
当时陈慧正在叠衣服,闻言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邝大壮却没有说话,仅是露了个微笑就去上工了。
上午十一点多,在家的陈慧接到了噩耗,邝大壮在工地上时,两根削得锋利的钢筋从楼上坠落,笔直地插入他的颅内。
闹鬼的传闻早就兴起,筒子楼里出现了一桩又一桩的命案,明面上都是意外,但是实情,做过“鬼”的人心里都清楚。
如今,终于轮到邝家了。
陈慧吸了吸鼻子,整个人的身上洋溢着母爱与拒绝,“小齐,进屋,听话。”
她仿佛浑然不觉身上包裹的黑雾与体内的厉鬼,僵硬地扯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快点进屋,妈很快就解决这件事了。”
邝念齐在母亲的坚持下,脚步有些迟疑,却还是慢慢退了回去,带上了房门。
陈慧此时此刻扭头又看了周善一眼,周善能够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