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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方雎长大后第一次见路溪宁哭。
她装哭的时候惊天动地,真哭的时候,却只是红了眼眶,偷偷地把泪擦掉,一边跑开一边又忍不住落泪。
风带起她的裙角,有一种惊人的美丽。
她为什么哭?
那种惊艳却莫名其妙的姿态,方雎至今没有看懂。
但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路溪宁开花了。
以前,她是躺在他肩头的一个花苞,而那天,她径自开成了漂亮的玫瑰。
傲然的,不屈服的,一个人灿烂的玫瑰。
也不需要依靠,让所有人仰望。
后来他们遵从家里的意思交往,订婚,又很快分手,各谈个的恋爱,各过个的生活。
大学毕业后,他从商,她去了国外。
这么漫长的时光,她从来没有凋谢过,她再也没有需要过依靠。
方雎记得最清楚的,是三年前她站在机场,穿着大红色的风衣,马尾扎得高高的,她说:“方雎,从今天起,我自己汲取养料。”
她做得很好。
'三'
下午三点,方雎接到了路溪宁的电话。
“小雎鸠,伯母给了我两张画展的票,晚上你有空吗?一起去吧。”
方雎合上手中的文件,声音有些冷,“没空。”
那边似乎笑开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刚才我问过小陈了,她说你晚上没安排。”
“路溪宁。”
他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说个目的出来,能满足的我不会不看我妈的面子。”
电话那头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一段时间,久到方雎都觉得她有些可怜,久到他竟莫名其妙地心软。
“算啦。”她带些叹息,听上去像是强撑的委屈,“既然你忙,我让嘉嘉陪我去好了。”
“为什么一定要去?你那天不是干脆利落地跟我妈说你已经搬过来了吗,”
他合上笔盖,也不管电话那边的人看不看得到,径自露出了讽刺的笑,“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忙着搬东西。或者,再找一天和我妈说钥匙丢了?”
女生微微笑起来:“真伤人啊。”
“别去找许嘉明了。”
“嗯?”
“我陪你去吧。”
。。。。。。
方雎的“陪”,就真的只是陪。不说一句话,也不提什么要求,就跟在她身后,优哉游哉,置身事外。
路溪宁只觉伤感。
其实她压根没他想得那么复杂。
票是方姨给的,但画展却是她想看了好久的,不管他陪不陪着,她都会来。
但他却总以为,她是骗他的。
年少时,何曾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这样,不冷不热,不尴不尬。
路溪宁笑了笑,把头发拢到后脑,便静了心自顾自看起画来。
她今天特地穿了双平底鞋,走起路来声音不响,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另一头。
方雎被一个生意伙伴绊住了脚,寒暄了几句,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一转身,就不见了路溪宁。
他一皱眉,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电话没三秒就接通了,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和画展的安静像是两个世界。
“路溪宁,你在哪儿?”
那边没有回答。
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或者我挂电话,直接回公司。”
“。。。。。。我就在门口。”
方雎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路溪宁抱着一幅画坐在台阶上。
她穿着一件很淑女的裙子,化了淡妆,此刻就这么坐在地上,路过的人目光都有些惊恐。
他一下子就被气笑了:“路溪宁,你故意折腾我呢。”
听到他的声音,她有些欣喜地转过头,却扭了半天也扭不到他的位置,不免着急起来,拉长声音喊他:“方雎哥哥,好重,你快过来帮我拿画!”
这语气太熟悉,他突然就愣在那里。
多少年前,他把她弄丢在游乐园,她也是这样,小短腿一边走一边挂着眼泪,看到他,去立马就止住了哭声,可怜兮兮地喊他,“方雎哥哥,好累,你快抱抱我!”
一模一样。
他心一软,就走过去帮她拿画,话里还有嫌弃:“你怎么就直接抱出来了。”
拿到手中,又不由得诧异地挑了挑眉。
是一幅湖景,不抽象,也没什么特殊笔法,意境也并不十分好,看上去普普通通,几乎没有什么灵气。
“出国一趟,眼光反而变差了,简直是越活越回去。”
“唔。”她罕见地没有反驳,反倒笑了笑,露出怀念的神色来,“出国前看上的啊,是一位同校的学长画的,那时候很喜欢,很想要买下来,但后来匆匆忙忙的,就忘了。现在又看到,却觉得也不过那样罢了。”
他嗤了一声:“然后买回来放在储藏室?送你自己家去。”
话音刚落,方雎就以为她又会呲牙咧嘴地反咬回来了,今天他脱口而出的话不是拒绝就是讽刺,对于一点亏都不肯吃的路溪宁来说,不反击就不正常。
但他等了有一会儿,也没听旁边的人有什么声响。不免诧异地向她看去。一看,就吓了他一跳。
她明显是哭过了,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眨两眼都是脆弱。可她又笑着,笑容灿烂又悲伤得要命。喧闹的街风里,她仰起脸来看他,那神情有些陌生。
她说:“可是我不甘心。方雎。”
'四'
“方雎哥哥,你抱抱我!”
“分手吧。”
“当时很喜欢,现在却觉得不过如此。”
“可是我不甘心。方雎。”
。。。。。。
方雎从梦中醒来时,是凌晨三点钟准,他烦躁地解开表,起身拉开窗帘。窗外就是江景,远处还看得见市中心璀璨的灯火。三点,这个城市还没有露出疲态。
很久没做梦,似醒非醒的感觉算不上好,梦到的全部都是路溪宁成长的历程,莫名其妙之余还有些失落。
还年少的时候,总是嫌弃她又黏又吵,后来她终于出国了,他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自在,反而觉得束手束脚。就好像,一夜之间没了年轻,开始迟暮。
周围的人都说,“方雎,你别不知好歹了,路溪宁那样的姑娘,配给你还委屈了呢。”
后来他们又说,“别等了,方雎,男人过了而立就找不到好姑娘了。”
但其实他没有等。
或者说,他不是在等她,而是在等一种,年轻的感觉。
方雎揉了揉眉心,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路溪宁房间时,发现灯还亮着,想了想,他还是去敲了敲门:“路溪宁?”
里面没有动静。
他又等了一会,路溪宁压根没理他,他正觉得自己多管闲事,门突然“咔嗒”一声打开了。
方雎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突然吊上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受伤的水杯一抖,水一下子全部洒在身上,浇的胸口发凉。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正要开口,却突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唇。
这个吻突如其来,他僵了一僵,竟没躲开。
“方雎哥哥,你来找我啦。”她的声音轻轻的,温热的气息落在唇上,带一团酒气。
“你喝酒了?”他皱起眉,瞬间冷下表情,就要把她从身上扯下来,却不料她死死地抱住他,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手劲。
“路溪宁,松手。”
她抱得更紧,像无尾熊一样吊在他身上,怎么甩都下不去。
“路溪。。。。。。”他正要呵斥,说到一半却硬生生地停住了,手指慢慢握成拳,用力地有些发白。胸口的水还一片冰凉,脖颈处却传来滚烫的湿润感。大颗大颗滚烫的泪。
她说:“方雎哥哥,我认得你,你别丢下我。”
那些泪融化在冰凉的胸膛里。
方雎沉默地抿紧了唇。
几乎没有人知道,从小跋扈着长大的路溪宁,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乖宝宝。
受到世交好友池家家庭教育方式的影响,路家家教一样很严。
高三毕业以前,路溪宁没化过妆,没打过耳洞,没穿过高跟鞋,甚至没穿过膝盖以上的裙子。
高三毕业后的谢师宴,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放开了喝酒。
等到方雎被一个电话叫去接她时,女生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傻乎乎地看着他,口齿不清:“你是谁?”
当着众多老师的面,方雎不可能真扫她面子,柔下语气应付一个醉鬼:“我是方雎。”
“哦。”小姑娘重重地点头,没半分钟又扯着他的袖子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方雎。”
同席的英语老师忍不住笑出来:“方雎啊,你先带她回家吧,这孩子刚才已经拉着我问了不下十遍我是谁了。”
“她喝了多少?”
“你说路溪宁?”一旁的男生痛心疾首地接口,“我们就给她倒了半杯果酒!”
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小姑娘又凑近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啊?”
方雎忍着怒气拉她出了酒店,把她安在自行车上:“坐好,不许说话!”
奈何路溪宁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还喝了酒,一路上在车后座活泼得像只猴子,一边又缠着方雎不停地问:“你是谁?”
方雎本来就是扔下一帮朋友来接她的,不耐烦得要命,又被她问得越发火大,“刺啦”一声就停在半路,一把把她扔下车,冷笑道:“路溪宁,老师没告诉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么。”
然后扬长而去。
拐弯时他一不小心转过头,看见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没有哭闹,睁着眼睛有些迷茫。
他只想着要给她一个教训,却忘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漆黑的街道上有多危险,后来还是许嘉明看到她,把她送了回来。
他躲在她家门口听曲伯父向许嘉明道谢,对方轻描淡写:“没事儿,我顺路嘛,就是这姑娘忒爱念叨,一路上重复了百来遍我的名字。”
从小,他就嫌路溪宁烦,却在那一天突然意识到,他对她的耐心,甚至不及旁人的十分之一。
。。。。。。
漆黑的夜里,方雎把自己从纷杂的回忆里抽出来,发现肩头已经沁凉一片。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