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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剑臣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因为某些变故,释家遭受重创,不得不退出中原,只留下阴司世界,交给十殿阎罗管理……但时年久后,十殿阎罗王萌生出了独立的心思,再不愿接受释家管辖,故而才有了现在的地府。”
果然如此,这和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陈剑臣听得暗暗点头。忽然想到,香火之争恐怕不是偶然。
“……如今地府,除了十殿阎罗王外,其他诸如判官城隍土地等,所修炼的都为道门功法,其中自有意味,公子天资聪慧,自是应该知道的,贫道在此就不多说了……呃,至于你所遇到的那个武判官,乃是阴司里十大判官之一,手里掌握着查巡弹劾的权利,几乎等同于阳间的钦差大臣了。”
庆云道长似有某方面的顾虑,并没有一下子点透某些关窍,只让陈剑臣自己去想。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他站起身,最后说道:“对于阴司单方面的背叛独立,释家方面自是很不高兴,一直都想抢回主导权。这次天下弘法,只是一个契机罢了。贫道听说,西方释家将有大人物进入中原,其法号地藏,人称地藏菩萨,乃是修成了九转金身的通天人物。地藏曾有言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意思就是要来诛杀叛逆,夺回阴司地府……”
这是陈剑臣第二次听到“地藏菩萨”这个法号。()
第两百三十六章:本质
第两百三十六章:本质
庆云道长走后,剩下陈剑臣和婴宁两个,坐在状元楼的楼上。
半响,婴宁吐一口气:“没想到阴司的来历是这样子的……”
陈剑臣呵呵一笑:“现在知道也不迟。”
“可是,道长说只有十殿阎罗修炼释家功法,其他的都修炼道门法术,这是什么意思呢?”
陈剑臣面沉如水:“因为这样,别人就不会跟十殿阎罗抢粮食了。”
婴宁娇躯一震,徒然明白过来。
如果说整个阴司是一个金字塔的话,十殿阎罗无疑是塔尖上的存在,他们本就是释家弟子,修炼的自是释家法门,需要源源不断地吸取香火念力,这才能提高修为——原来,土地山神城隍等等基层阴司官吏,他们所辛辛苦苦搜刮来的香火,都是供奉给最高层的十殿阎罗所用的。
明白了这一层,整个阴司的本质呼之欲出,不过是一个庞大的,为十殿阎罗搜刮争夺香火资源的工具罢了。
什么善恶有报,什么我处无私,尽是虚妄之言,专门用来糊弄老百姓的。或者,偶尔人家心情好,会显灵一两次而已。
而基层官吏修炼道法,香火念力对于他们基本没有多少用处,就不会动歪心思,克扣中饱私囊了,而是完完全全地缴纳上来。
揭开这一层面纱,偌大阴司的真面目显露无遗。
根源,竟在此处。
陈剑臣忽然很想笑,大笑!
事物的本质往往如此简单而荒诞,这就是鬼神之道呀!在他们眼里,天下百姓苍生,就是能提供养分的存在。
又想到释家,几乎差不多的。
当下朝廷劳民伤财地大兴土木,只为了建造寺庙,在天下各处开山凿窟,雕塑佛像,耗费不知几许,对民生百害而无一益;再颁布福利优厚的条文,寺庙不用缴纳税赋,释家弟子们无需耕种,不事生产,每天只念阿尼陀佛即可……
如此盛况,陈剑臣不由想起在前一世,那个两晋时代,两者仿佛相似。两晋腐烂透顶后,随即进入到南北朝的绝代乱世。
那么,现在的天统王朝呢?
佛,本来可信,但是一味的耽于形式,举一国之力去信奉,那就是本末倒置,不知所谓了。极度容易沉溺如空谈玄学之中,动摇国之根本。
陈剑臣是过来人,结合历史教训,隐隐已看出天统王朝这般执迷不悟下去,不出几年就会有亡国之祸。
——规律,是永恒的。
婴宁气呼呼道:“这样的阴司,挂羊头卖狗肉,真是半点存在的意义都没有。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藉此震慑人不敢蒙昧良心地去做坏事,可怎么想到,那些神明,往往比恶人还狠毒三分。”
陈剑臣猛地有兴致发,当即铺开文房四宝,唰唰唰,在白纸上写下两行字: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不报我来报!
字迹淋漓酣畅,意蕴飞扬。
婴宁双眸顿时亮了:公子的意志更加明确坚定了……又想远些,公子身怀正气,正气乃是克制邪魅鬼神的天生所在,如果修炼大成后,闯入阴司地府,将那十殿阎罗全部打趴下,从而重塑阴司,再造轮回,那将是何等了不起的事业,功德无量呀!
想到经常出,小狐狸两眼都是星星,竟有几分痴了。
见状,陈剑臣有些奇怪,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婴宁你在想什么?”
婴宁霍然醒觉,呵呵笑道:“没什么。”心里却知道自己刚才走神做白日梦了。重塑阴司,再造轮回,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千辛万难了。好入手的话,道门释家早就打入枉死城,取而代之了,岂容十殿阎罗盘踞至今?
“回书院吧。”
陈剑臣收了纸墨,又拿起广寒赠送的小木匣,率先下楼。
婴宁看着那木匣,问:“公子,你说广寒真人会送什么给你?”
陈剑臣一耸肩:“我哪里知道。”
婴宁笑嘻嘻道:“会不会是一件法宝。”
陈剑臣哑然失笑:“莫说法宝难遇难得,就算有,我也用不了。”他不具备法力,常规意义上的法器法宝,原则上都役使不动。
“这不还有我嘛。”
婴宁笑得很灿烂,明亮的眼睛不时地瞄到盒子上。
见她神情可爱,陈剑臣不由伸手去刮她鼻子:“敢情你是打着这般的鬼主意呢。”
指身刮过娇嫩圆润的鼻端,触感良好。
“公子,痒!”
婴宁微微地一缩:“嘻嘻,赠礼的人为修者,赠品怎么会是凡物?”她可是最怕痒痒的了。
陈剑臣听其说得有道理,把盒子一推:“既然如此,那就送给你啦。”
“谢谢公子!”
婴宁毫不客气地接过,但同样没有打开,而是信手放进身后的血檀木书筪内。
陈剑臣好奇问道:“婴宁,前几天你和阿宝老躲在一边窃窃私语,都在说什么呀?”
婴宁小脸一红,随口回答:“没有什么呀,聊聊家常罢了!”
陈剑臣脸一板,佯作威严:“真的?我怎么感觉你在说公子的坏话。”
小狐狸两颊红晕更盛:“哪里有,公子你多心了。”
“我不信。”
婴宁嘴一撇:“你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公子有办法,大刑侍候!”
说着,陈剑臣便伸出手去,胳肢小狐狸的腋下。
“咯咯咯!”
还没有碰到,婴宁就笑不可支了,赶紧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公子好不知羞,来胳肢人家。”
“谁让你不说实话呢。”
陈剑臣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最为光明正大的理由。大踏步追上去,闹成一团,不断有清脆悦耳的笑声洒落,惊得路人纷纷侧目而视,心道这两人莫非是疯子?那么大的人了,还像两个小孩,嬉戏街头,简直不像话。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是读书人呢,真不成体统。
但是这么旁观者又怎么知道陈剑臣和婴宁的快乐?
心中的浊气闷气,都随着笑声呼吸出来,块垒尽消,胸襟干净通明,不再有烦恼,不再有郁闷,暂且通通都抛掷九霄云外,唯余一片童心未眠。
个中情怀,你知,我知,即可,何须天地认同?
*J
第两百三十七章:顽石
第两百三十七章:顽石
回到书院门口,不再闹了,陈剑臣恢复成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而婴宁则是那个清秀文静的小书童。一如往日,一前一后地进入书院,看上去,十分的守礼恭良。
入到学舍,关门,婴宁从书筪内掏出那个木匣子,重新摆放在陈剑臣面前。努一努嘴:“真人送给公子的,还是公子亲手开启的好。”
“好吧,等今晚夜深人静时再打开,瞧瞧里面到底收着什么。”
出到外面,王复一把将他拉住:“留仙,找你好久,从哪里回来?”
陈剑臣问:“怎么啦?”
“快快,到愚兄寒舍去商议些事情。”
王复的学舍内,席方平和萧寒枫都在,坐在那儿,专程等陈剑臣一般。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正在商议该如何饯行的问题。
屈指一算时日,不出意外的话,那朝廷的批书不日将会传递到江州。到了那时,陈剑臣自然便会北上,进读国子监了。
故而,王复等人合计,要给陈剑臣办一场风风光光的饯行宴。
陈剑臣哑然道:“拂台兄,何必破费?饮几杯水酒即可。”
王复正色道:“留仙此言差矣,你进读国子监,乃是天大的事情,我等朋友皆有荣焉,岂能如此草率!”
席方平和萧寒枫齐声附和。
他们倒是情义殷切,要知道陈剑臣此去京城,山遥路远,彼此再想相见,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了。
陈剑臣早已说过,如果能在京城那边安顿下来,将会接母亲等人上去,相当于在上面安居乐业。
而王复三人要想有机会去京城,大概只有科举这个门路,乡试中举后,才会奔赴京城参加会试殿试等。但此门路近年是不大现实的,先别说乡试之难,单单要取得乡试资格,就不是一件轻易之事。
至于平时,断然无法北上的。一来一回,近乎半年时间的旅程,谁受得了呀。
所以这一顿践行酒,意义深远。
盛情难却,陈剑臣没有多矫情,不过嘱咐,要等正式的批书下来后,方可开始请客。在此之前,尚存在变数,不好张扬。
王复连声道“自有分寸,无需担忧”云云。
日落月起,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