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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坐着一位和尚,身材不高,也不胖,身披大红袈裟,袈裟上被绘制上无数精致的图文,间或有幽幽的光华流转,说不出的奥妙奇幻。
他面目饱满,天庭如山,留三缕长须,飘飘然到胸口处,此时却眯着双眼,仿佛入定。
以他为中心,周围坐着一圈人,个个都是身穿官袍,服饰图案有斗牛、有飞蟒、有足蛇,显示出他们位高权重的身份来。
的确,在座各位,不是大学士,便是各部尚书,简直把整个朝廷的重臣都汇集到了一起,随便一人出去,都是万人跪拜的。
但现在,他们都恭恭敬敬地坐着,平心静气地看着和尚。
“请地藏大师出手,替天下算一卦!”
沉默中终于有人出声,却是文华殿大学士何颉何大人。他约莫五旬年龄,面色严峻,双目有神。
那地藏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水,不见喜怒,道:“这次贫僧从西方来,却是要去办一件事情。蒙得圣上恩宠,召唤进城,又要任我为国师。只是兹事体大。贫僧却万万不敢应承,正要辞别而去,各位大人请贫僧至此,就是为了算一卦?”
何大人沉声道:“不错。久闻大师盛名,故特请大师算一算,乃知世间沉浮。”
地藏大师微微颌首,道:“也罢,盛情难却。贫僧就算一卦。”
说完,伸手一掏,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口钵,底方面圆,通体金色,仿佛金子所制。金钵放在地上。其又面露微笑,伸手一弹,本来空空的钵中顿时发生变化,有无数的涟漪荡漾,一圈一圈的——
嗤!
忽地那些涟漪凝聚,化成一钵水,猩红如血,竟是一钵血水!
地藏大师长须无风自动,叹道:“金钵盛血。血光滔滔,此乃大劫之相,天下苍生有难矣。”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皆露出惊容。
何颉大人一跺脚:“这该如何是好?大师,有何解救之法?”
地藏大师合十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实不相瞒,贫僧西来,正是要化解此劫数。。而必须去度化一人。”
有大人问:“是何人如此重要?”
“我呸!”
突然间座中有人昂藏而起。戟指喝道:“不问苍生问鬼神,如今天下纷乱动荡。民不聊生,贼寇四起,瞎子都知道苍生有难,岂是度化一人所能解决的?简直荒谬。”
此人身高魁梧,面容显黑,却是工部尚书左恒。
何颉惊怒不已:“左恒,你敢对大师不敬?”
左恒道:“何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奉圣旨之命请大师算卦,然而以我看来,实在是荒唐之事,我看圣上英明,岂会系国运于一卦内?”
何颉冷笑道:“那依你之意,是我假传圣旨了?”
“不敢,但明天早朝,我定然会奏明圣上,陈述理由,现在就不奉陪了。”
说完,左恒拂袖而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何颉气呼呼的。
旁边礼部尚书吴永标劝道:“何大人,左恒这厮一向性情蛮横,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敢对大师不敬,坏了礼仪,明日我定参他一本,治他的罪过。”
地藏大师却也不恼,微笑道:“善哉善哉。”
何颉忙告罪道:“敢问大师,你要度化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地藏大师笑道:“并非贫僧不愿相告,只是有些事情却不好明说。”
何颉道:“既然如此,但请大师便宜行事,有什么需要的,传告一声即可!”
现在皇上礼佛,大兴庙宇,这地藏大师又被称为地藏菩萨,德高望重,西来之际,圣上居然便要请他做国师,这份荣誉无以伦比,却被他推辞了。纵然如此,其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之重,无以伦比,万万不能怠慢。
地藏大师合十道:“谢过各位大人了,时日已晚,贫僧却不好在宫中久留,告辞了。”
说着,飘然出宫而去。
一众大人赶紧相送,随后回来坐下,议论纷纷。
何颉干咳一声,道:“各位大人,当今形势不容乐观,还望大家群策群力,做出个章程来,我好向圣上复命。”
兵部尚书张猛道:“正所谓乱世用重典,当传令各大州府,严加防患,胆敢为贼寇者,一律格杀勿论;有暴民者,同罪。”
何颉点点头:“此法不错,哼,近日凉州、漳州等地有奏章上来,说有贼寇不但占山为王,还大肆招收乱民,扯旗企图造反,真是大不逆,一定要狠狠地镇压下去,统统斩头示众,以儆效尤。”
吴永标又道:“我们还可以加大悬赏力度,如此,包藏祸心者就无所遁形了。”
“对,就这么定了。”
何颉意气风发,对着周围团团抱拳,道:“各位大人,圣上登基,随即拨乱反正,任用我等为大臣,辅助左右。如此,我们定要肝脑涂地相报,以报圣恩!”
他们这一批重臣,可以说都是正明帝登基后才上位的,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原来的老臣子,纷纷退位,告老还乡去了。
“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诸人一起跪倒在地,磕头大呼起来。
却说地藏大师出到宫外,抬头望天,见有星辰闪现,旋即又取出那金钵了,凝目相看,观察其中卦象:“有星漂移,应在帝位,也好,他来到了京城,倒不用我多跑一趟了。”
手腕一抖,把金钵收进怀里,也不持禅杖,迈着步伐,口中又念道:“干戈如麻天地老,人心似鬼乾坤乱,善哉善哉!”
红色的袈裟飘荡着,自顾远去了。()
第两百七十七章:遭遇
第两百七十七章:遭遇
华灯初上,灯火璀璨,如此繁华的夜景在其它城府难得一见,仿佛有几分“不夜城”的味道
陈剑臣带着婴宁找了一间客栈住落,准备明天再奔赴国子监报到。
今晚,趁着空暇时间,却可以逛逛京城,品尝下特色小吃,也算一种放松。
眼下国运衰微,患难四起,也不知正明帝怎么想的,只传令下去,命令黑衫卫大肆镇压,一路斩头示众,简直就是血流成河的惨景。
哪里有镇压,哪里便有反抗,据说已有几处州府的百姓揭竿而起,起义造反,颇成规模。
一言以蔽之,反正各地都是乱糟糟的了。
时局混乱,陈剑臣不由担心起留在江州的母亲、鲁惜约和阿宝她们。有时候他在想,现阶段的情形,就算进读国子监,出来后也不大好受。乱世来得比预想中更早,更猛烈,指望靠自己当官来力挽狂澜,实在不现实。
在君权制度之下,往往根源就在皇帝一个人身上。
昏君无道,结果大部分都是朝廷更迭,这才是大势所趋。
月上中天,临近中秋,月亮已有几分圆意,清冷地悬挂在天上,有如一只巨大的眼睛,在俯览大地。
走了几条街道后,陈剑臣和婴宁选择走上街边的一座酒楼歇脚,要点些小菜,喝点酒水。
当下京城空虚,守军大为孱弱,血气稀薄,婴宁作为妖身出入,并不受太大的影响。
酒楼上很是热闹,灯笼高点,照耀得如同白昼,宾客们把酒言欢,甚有些“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意思。
找了一个临街的桌子,点了几碟小菜,和一壶好酒,便与婴宁对面坐了,一边吃喝,一边闲聊。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又有一群人蜂拥上来,个个都是衣束华丽,带着仆从,秋天也不怕凉,手执洒金扇,时不时打开轻摇几摇,风度翩然。
正是一群公子哥儿,期间簇拥着几名容颜艳丽的女子,一路逗弄嬉笑不已。
顾盼间,其领首者望见坐在窗前的陈剑臣,双眸一亮,当即走来,笑道:“哎呀哎呀,这不是留仙吗?”
陈剑臣却早认出了他,可以说是一个“熟人”,郑国公的孙子,郑书亮。当初在开泰书院,彼此曾经发生过节,不料尚未进入国子监,却在京城相遇到了。
“原来是郑公子,多时不见,风采依然呀。”
陈剑臣站起身,略略拱一拱手,算是见礼了。
郑书亮脸色一沉,又扫了一眼婴宁,冷哼一声:“陈留仙,你到了京城,第一时间不去国子监报到,反而到处闲逛,此乃对书院的大不敬,真是枉读圣贤书。”
陈剑臣道:“哦,那郑公子熟读圣贤书,想必有济世之才,当今天下患难,又为何来喝酒作乐?”
闻言,郑书亮的一众同伴当即愤然变色,指头点点:
“你是什么人?胆敢出言无状!”
“好大胆子,在京城也敢冲撞我等……”
“书亮,只需你一句话,我立刻便让仆从‘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郑书亮一摆手,冷笑道:“无妨,他乃是我在国子监的一介同窗,以后我们还有大把的机会交流,走。”
带领众人到厢房里去了。
婴宁愤愤不平道:“这些公子哥儿,盛气凌人,该打。”
陈剑臣冷眼道:“冢中枯骨耳,不需要理会。”
《文字法》横扫天下,无疑让本来就式微的文风文骨再受重创,敢于直抒胸怀的读书人基本都被抓被杀了,只剩下些靡靡之音,粉饰太平。
居高临下,望着下方车水马龙的景观,心中叹息:如此繁华,又能持续到几时?
……
同样一轮明月,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两个和尚迎头遭遇。
一方身穿大红袈裟,天庭饱满,留三缕长须,空着双手;一方身穿白色僧袍,洁白胜雪,面目俊朗,年纪非常年轻的样子,只要嘴角露出微笑,便能迷倒众多女香客。
白色僧袍和尚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全身穿青衣的小厮,虽然做男装打扮,但眉目含媚,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个女子。
地藏大师望着拂晓和尚,忽地合十道:“阿尼陀佛,这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