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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里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荨娘刚把门上最后一张碧纱贴好,就听到大门外传来摇铃的声音。大门门额上挂着的铃铛是从玉清宫的山顶小院里带来的。铃铛里头刻了符咒,一遇外人上门便会自行响动,声音之响,能够一直传到内院。
重韫离开青城派后,先和荨娘回了一趟汴梁,将嘉怡公主护送回宫,又回了一趟六道灵台,交托了宗门事务,把崂山宗主之位传给了党参。起初党参坚持不受,枸杞更是觉得重韫是被荨娘迷了心窍,这才想要丢下他们不管。
枸杞是个直脾气,心中想什么,面上也掩不住,多说了几句,就将肚子里藏着的心里话吐露出来了。重韫闻言,难得地板起了一回脸。虽然他平日里也是端着脸的样子居多,可这一回,枸杞瞧出他是动了真气。
“枸杞,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师兄,便当对荨娘多些尊重。”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终于将一直憋在心中的话坦坦荡荡地宣诸于人前:“她是我的妻。”
枸杞闻言愣住了,过了一会,眼眶慢慢红了起来,他绷住腮帮子,咬了咬唇,有些孩子气地问了一句:“大师兄,你掌门也不做了,还要搬去临安,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
重韫又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临安是我家乡,此间诸事已了,我想回家看看。”
枸杞还待再说些什么,身后党参按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捏了一下,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多大了?丢不丢人?闭嘴吧。”
枸杞猛地回过头,愤怒地瞪着哥哥。
党参不理他,上前一步,朝重韫行了个三拜大礼,郑重地从他手里接过了崂山掌门的印符——说是印符,却不过是一颗放了十一年的陈年水煮蛋。褚云子这个不靠谱的师父,吊儿郎当了一辈子,临到死前,还是不靠谱。这枚水煮蛋,就是他留下的“掌门信物”了。
党参将掌门信物袖了,一本正经地问重韫:“师兄走了,明心、元修怎么办?总不好叫他们换个师父。”
重韫一想也是。丁元修这个没什么定性的富家公子也便罢了,做不做道士,横竖都自有他的去处。小白本是妖,身边又跟着个骄悍的青鱼精,走到哪儿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只有明心,今年也才十岁,无父无母,怪孤苦可怜的。
自己既然收了他做徒弟,怎有半道撇下他的道理?重韫扪心自问,跟往日褚云子待自己的情分一比对,深深觉得,自己不能做个不负责任的师父。
于是便去探荨娘口风,问把明心一并带去江南如何?
谁知荨娘听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露出一抹怪模怪样的笑来:“道长,你要把‘小正经’也带上啊?”
重韫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况且明心年纪小,还离不得长辈教导。”
荨娘心中一直觉得明心简直就是年幼版的重韫,镇日里总爱扮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荨娘闲时最爱逗他,每次看这小豆丁涨红了脸装相,或是羞得恨不得打洞钻进去,她都觉得有趣得紧。
荨娘对养孩子没什么概念,只觉得明心好玩,若是和他们住一块儿,日子必定不会无聊。两人就拍下板,将明心带上了。
这会子听见门外铃响,荨娘便跑进南书轩里,推开窗户往外一瞧,重韫和明心一人拿着个花锄,正在后园子里翻土种花,忙得满头大汗。
“有客人呢!”荨娘喊道,“我去开门啦!”
话喊完,急忙忙转身欲跑,重韫唤住她:“等等。”
放下花锄,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人,往空中一抛,轻轻送出一口气。那纸人趁势飘起,等落到地上时,就化为几个白裙红衫的婢女并两个蓝布衫,黑长裤的小厮。
他打了个响指,原本像石雕木塑般直僵僵站着的纸人齐齐转身,朝重韫深深一躬,齐声道:“主人。”
重韫挥手:“小厮去门前引客,婢女留在堂屋,准备茶水。”
荨娘失落地“啊”了一声,“那我做什么啊?”
明心忍不住抿着嘴笑了:“师娘,您是女主人,哪有女主人亲自去开大门的道理。您自然是坐在堂屋主座上,等着客人进来便是。”
重韫终归是不放心。荨娘对人间的习俗了解得并不多,他们此番回临安,并未惊动当地土地与河神,便是打算在此间长久居住下去。既然想融入市井里,少不得要和邻里间来往打交道。他略作思忖,回到卧室换过衣裳,同荨娘一起去了堂屋。
来人是隔壁府上的管家,递上拜帖送完礼,转述完主人家的祝词便走了。紧接着又来了几家送礼,这般一直从早上闹到了午时,人才渐渐少了。荨娘坐下来,揉了揉脸,嗔怪地瞧了重韫一眼。她笑了一早上,脸都要歪了。
重韫递过一盏杏仁茶,荨娘才喝了一口,门外那铃又响了,跟着纸人小厮进来的竟是二娘子。她叫人将礼物放在堂屋外头,盈盈步入室内。
荨娘站起来,忍了半天才胸口那团郁气咽下去,冷冷地问候了一句“二娘子别来无恙否”?
二娘子擎着盖碗,用盖子轻轻地撇了撇茶水,吹得冷了些,又放下了。许久,感叹似的问了一声:“三弟这次回来,可是打算长居?”
荨娘不等重韫回答,便抢道:“我们要住多久,又与你有什么干系了?”
二娘子瞧了她一眼,笑得十分和气:“你上次只留了一封书信便不告而别,我娘一直担心你未能找到亲戚投奔。今次我来之前,与娘说了,上次她救助过的那个小娘子,已经找到了她的未婚夫婿,两人成了亲后,前些日子搬到临安来了,正巧在重家隔壁。娘遣我先送上暖房贺礼,你若愿意,何不趁着回礼的时候去见见她老人家,也不枉她牵挂了你那么久。”
重韫放在桌边的手紧了一紧,又慢慢地张开了。原先潜藏在心底的那么一点气愤,不甘,好像忽然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大香师的黄泉花,改变了他本该平稳富足的一生。可人这一生,本来就充满了诸多变数,焉能知晓他的人生在度过了少年期的平安顺遂之后不会遇上别的转折?
失去的东西已经追不回来了,可他还是得到了很多。
他轻轻一笑,在二娘子略带惊诧的眼神中替荨娘应下了登门回访之事。
二娘子走后,荨娘一张嘴儿嘟得老高,将自己的不满明晃晃地挂在上头:“这只狐妖真是讨厌!”
重韫摸摸她的头,只道:“她毕竟是我二哥的娘子,我娘也得她细心照顾了许多年。她待我,或许是不近情理的,待我家人,却还是真心的。”
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忽然忍不住大盛,转头调侃似地问了一句:“你还去找我二哥瞧病吗?”
荨娘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笑道:“重二哥肯定还要骂你。”
重韫的手往桌子中间爬了爬,尾指状似不经意地搭上她的尾指,勾住了,像是人间小孩赌咒发誓时拉勾勾那般。
“荨娘,你喜欢小孩子吗?”
“唔?像小倭瓜和明心这样我就喜欢。”
“女孩儿呢?”
荨娘仰起头,将茶盏里的杏仁倒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去,才道:“像我这样又好看又讨喜的我就喜欢。”
重韫勾住她的手指往自己那边扯了一下,深褐色的眸子盯住她:“像我这样的呢?”
荨娘支着下颌想了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一笑便收不住,整个身子像朵在风中乱颤的百合花。
“哈哈……道长,女孩要是长得和你一样,那得多‘英俊’呀,哈哈……”
重韫悻悻然地松开手,心里有点恨荨娘不解情趣,有时倒是能将他折磨死,偏在关键时刻又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了。他在荨娘的笑声中正襟危坐了一会,坐不下去了,只得匆匆说了声,我回去收拾花草,遁走了。
走到堂屋外,才发现明心扛着花锄在外头不知站了多久,听了里头多少私话。他脚下一顿,耳根微红,忍不住清咳一声以作掩饰。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回头练字的时候将这句话写上一百张大字。为师要查的。”
明心不语,小眼神古怪地往他脸上瞟。
五月中旬,他们终于和四邻通完拜帖,正式安居了下来。期间重老夫人也曾上门来看过荨娘,见了重韫,便拉住荨娘的手一个劲地夸她寻了个顶顶好的夫君。
养花钓鱼的日子哗啦啦就翻过去了,夏日的第一场暴雨猝然而至,那磅礴的雨势好似江河倒灌,天井里的水积得都能让鸭子凫水了。
重韫又带着明心一起偷闯地府涨见识去了,到了傍晚还未回来。今日只有荨娘一人在家。她正无聊地坐在南书轩里看雨逗牡丹,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大响,大门外的“来人铃”剧烈地响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日常过度一下。上章错别字太多,等我明天捉虫,现在太晚了,怕吵舍友睡觉。你们别太嫌弃我呀~·~
好了,应该把虫都捉完了,心累累……
第152章 父子隙
空气中弥漫着濛濛的雨汽,天儿已经暗了下来,这空寂寂的屋子里,一盏灯都不曾点着,因是新居,还未养出多少人气儿来,再加上透过雨幕传来的,一阵急似一阵的铃响,莫名叫人有些心惊肉跳。
荨娘心中紧张,一不小心就把牡丹的叶子拔掉了一片。
“啊呀。”她惊呼一声,心虚地把叶子丢进花盆里,拨了点土埋住了。牡丹是整个青帝宫最爱惜相貌的花精了,要叫她知道荨娘失手拔掉了她一片叶子,非把荨娘弄去做花肥不可。
墙上挂着的铁剑亮了一下,金逐月道:“来人铃响得这般厉害,只怕有怪,小道士回来之前你还是莫要出去了。”
荨娘掸了掸衣裳,好整以暇地从头发上摸下一只甲虫簪子,顶在大拇指上,轻轻往上一抛,那甲虫突然就活了过来,元宵一般大小的光点浮在半空中,萤萤的光线十分柔和。
荨娘转身,将昆仑淬月取下来拿在手中,弹指捏出一个结界,道:“在自己家门口能出什么事呀,且出去瞧瞧。小彩儿,前头带路。”
小彩儿钻进结界里,一路引着荨娘到了前门。荨娘站在大门的门檐下,朗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