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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渡你成仙可好-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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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了封印。

可万一,他们根本不是变成了封印,而是被烛龙神作为祭品献给了混沌之境呢?

退一步说,如果混沌之境真地被封印了的话,为什么仙人死后会归于混沌?
若是被封印起来,不是应该再也无法出入了吗?

混沌之境每数千年,就会膨胀一次,下一次,又会在什么时候?
下一次献祭,又该在什么时候?

他从小便知道,混沌之境代表着“虚无”,而这世间代表着“存在”。如果他成为混沌之境的祭品,他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不存在,就不会有任何感知,听不见鸟鸣,闻不见花香,也感受不到风的流动和阳光的温暖。
很奇怪,这场大战之中,他一直都身先士卒,从来不计生死。仙人死了,也不过就是魂飞魄散罢了。可奇异的是,他却害怕起“不存在”来。

墓碑上的这些人,去了哪里呢?

时至今日,还会有多少人记住他们呢?记忆已经是他们唯一在这世间留下的痕迹。可万一,那些留有这些记忆的人也不在了呢?

他们留在世间的,还有什么?
这些冷冰冰的墓碑?

可是总有一天,海枯石烂,墓碑也会被风腐蚀,化为齑粉。
他们也就永永远远地消失了,就像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一般。

他从烊铜渊里出来,狼狈地回到九重天上,失魂落魄了许久,有一天半夜醒来,看见寝宫中那一豆灯光,在浓如墨色的黑夜里闪烁,他忽然想起泰山君魂飞魄散前说的那句话来。

无边黑暗里的灯光,多么美丽啊。

他捧着这盏灯,去了云霄殿。他想问一问帝子,天道让仙人存在,只是为了在遥远的将来,让他们变成混沌之境的祭品吗?

天钟响起来,钟声在黑夜中传得很远。他从云霄殿旁的云梯拾阶而上,爬到云霄殿顶,帝子果然就在那里。

“你来了。”

他沉默地走到帝子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云霄殿顶,风很大,他手中的灯盏闪了两下,烛火就熄灭了。黑暗重新笼罩了他们。

“在烊铜渊里,泰山君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们都是天道的祭品。”

“你害怕吗?千年万年的寿命,原是为了命定的消失。虽然仙人都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消失。但是等到仙寿尽时身死道消,和不得已被混沌之境吞噬,感觉总是不一样吧。”

他握紧双手,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出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语:“帝子大人,我……非常害怕。”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真地在世间存在过?我是不是,只是某个人的一场梦,某天他一觉醒来,我便会消失?”

“被混沌之境吞噬的人不会在世间留下任何痕迹,除了与那个封印有关的人,谁也无法打开墓碑上的封印。没有碑文,谁又知道那些碑文是谁的?”

他看向帝子,“北海里的那些坟墓,是您立的吗?”
“是。”

“为什么您没有成为祭品?”
帝子笑起来,“大概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看穿了烛龙神阴谋的人吧。”

“青帝呢?”
“他是我的影子。”

“原来如此。”他抬起头,望向浩瀚的星海,“你可以杀死一个人,却唯独杀不死他的影子。只要有光存在的地方,影子一定存在。难怪,他可以死而复生。”

他的声音飘散在稀薄的雾气中,非常之轻。

“帝子大人,下一次献祭,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
“您也不知道?”

帝子站到阑干边上,大风鼓荡起他的衣袖。
他说:“但是,烛龙神留了一招后手,下一次献祭,还轮不到我们。”

“是十万殄文?”
“对。”

“可是十万殄文被泰山神藏起来了。”

帝子朗声大笑,“怕什么呢。有你在。你是烛龙神的右眼,你一定可以找到十万殄文的。”

“若是找不到呢?”
“那便只能由我们来献祭了。”

宁渊垂下眼,“可我不愿意任何人成为祭品。为什么天道会安排仙人献祭?我不明白。”
帝子仰起头,叹气,“是呀,我也还没弄明白呢。”

这一夜长谈之后,他便被帝子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到冰极之渊。他心中明白,帝子是想让他代替自己守护这个最重大的秘密。

天上无日月,一千年,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又多看了几场枯荣生死,他似乎慢慢地放下了对未来的恐惧。这个秘密压在他心头,唯有他和帝子二人知晓。他有时也会自嘲,若事不可为,他找不到十万殄文,恐怕有一天,他和帝子也要像烛龙神一样,做上一回骗子呢。

九重天上的神仙生来比凡人长寿,拥有移山填海的大能,他却羡慕凡人能够轮回。可羡慕也仅仅只是羡慕罢了。

如果他没有遇上荨娘,如果他没有生出私心,或许他会一直这般想。
可缘分,从来就不讲道理。

他还记得,和荨娘坐在天河边上数星星时,曾经问过她:“你觉得做人好吗?”

落日红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荨娘的脚一下一下地点着水面。她偏着头,含笑反问:“为什么不好呢?如果我还是一幅画,不会跑,不会跳,也不能说笑,那日子多无聊呀。”

她凑到他身边,捧着脸看他,“难道宁渊你不喜欢活生生的人,反而喜欢画上纸上的人不成?”

她的眼睛像是琥珀色的水晶,清楚地倒映出他的影子。他像是被她嵌在眸子里,身后是漫天的红色的霞光,像是火凤的长羽。

不是的。他在心中默默道,不论是活生生的你,还是画上的你,只要一眼,已足够令我沦陷。
她笑起来,唇边会凹进一个小小的涡儿,那是宁渊做了这么多年神仙以来,见到的最生动的风景。

九重天上有许多神仙,因为漫长的寿命和无聊的生活而厌世,宁渊却从来不会觉得这世间没有意思。至少冰极之渊每天的雪花都是不一样的,他练剑的时候,会用昆仑淬月去接天上降下的雪花,观察它们在剑身上舒展开来的模样。

荨娘偶尔会去冰极之渊看她,给他偷偷带西王母厨房里新出的点心,再用雪花煎上一晚热乎乎,甜丝丝的甘草梨茶。

他们捧着茶碗,并肩坐在雪屋的窗楞边上。荨娘是个没骨头的,坐着坐着就会不知不觉挨到他身上来。

他喜欢她将额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样子。
那一刻他就能忘掉混沌之境,忘掉天道,忘掉肩上沉甸甸的一切一切。

然而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十万殄文,就是荨娘。

天下与她,孰轻孰重?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枉担了神仙之名,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凡夫俗子。他不愿意取舍,也不能取舍。

耳边的呼喊声越来越大:“将军!将军!”

重韫将剑立在地上,回头看,身后是一片数不清的攒动的人头。那是宁渊记忆中的军队。

热血在他身体里沸涌,一个声音,叫嚣着杀戮,规劝他迷途知返。

它说:“宁渊,你努力过了,但却失败了。用十万殄文遏制混沌之境的膨胀本就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挣扎?”

“宁渊,你从烛龙眼中诞生,你身上流淌着烛龙的血。若是它苦心护着的这方天地翻覆,你可忍心?”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手背上青筋暴起。

困住他的幻境并不玄妙,他本可以强行打破的。可动手的那瞬间,他心中却存了一丝犹豫。
强行突破幻境,先天一炁镜势碎裂,镜中所藏的一道混沌之气必会逸出……

那一刻,他识海中忽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对向而坐。

一个问:“青帝想要用十万殄文扭转北海内的时空,而混沌之境的封印拖至今日,早就岌岌可危,不论青帝动手与否,用十万殄文修补封印之事已是势在必行。这是一局死棋,你可知?”

一个答:“我知道。”

“那你为何挣扎?”
“因为我放不下。”

“爱如水月镜花,是这世间最大的虚妄。为何放不下?”

答话的那个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将对面那个人一剑击散了。

神台一片清明,所有的迷茫和犹豫都消失了。重韫抬手按住眉心,他知道,刚刚的自己,已经作出了决定。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与决绝:“因为我心有不甘,因为——我仍旧想与这天道争一争。”

昆仑淬月的剑影带起的白光,似大雪崩落,从幻境中滚过,那些攒动的人影被卷入剑光之中,碾为齑粉。

地府上空高挂着的铜镜陡然发出一声悲鸣,金色的镜光亮到极致,所有的黑暗都无可遁逃。

极致的光亮只持续了一瞬,那面铜镜便似一只失去了生命的大雁,从半空中跌进黄泉里,转眼就被汹涌的河水卷入河底。

同一时间,血海上空忽然出现一个漩涡,将荨娘与青帝都卷了进去。荨娘迷迷糊糊的,刚刚那个僧人托她给地藏王带一句话,她都还没能听清楚呢,就被一股吸力带出了血海。

落脚的地方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湖岸,低矮的石山环绕着一片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湖泊。

虽说是湖,却也奇怪,一条河流从西面而来,汇入湖中,可湖床里却并没有水,所有的湖水都倒流到湖心上空,蓝色的水影映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人影。

荨娘心头一紧,转身,就看见站在她身后的青帝。

她下意识就想跑,可青帝一抬手,就将她牢牢地钉在地上。

一艘小船,顺着河水漂出来,船头坐着一个红衣女人,摇了摇两只船橹,那艘小船便朝他们漂过来,堪堪停在岸边。

青帝道:“劳阎君送我们一程。”

原来地藏王竟是个女人。荨娘想起那僧人要自己带的话,心中琢磨,这两人莫非是?荨娘心中顿时活泛起来,若这二人关系匪浅,她是不是可以借机请对方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红衣女人转过脸来,她生了一张令人过眼即忘的脸,分明极美,可事后回忆起来,她的五官面容却始终模糊不清。荨娘想起自己在天上看过的飞天画册,里头的飞天就是这样的。

地藏王朝青帝点头,示意他上船。

青帝带着荨娘跃上船去,地藏王便摇开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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