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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前倾了倾:“嗯。”
心跳,却慌乱得好似逃蹿无门的野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知道说什么,就问一句,当然,玉你就不要回答我了。
这文真的有人在看吗?
埋头写东西的作者菌表示心慌慌。
第57章 冲撞鬼差遇旧友
一个时辰过去,重韫手中的纸人已经初具形态,看那窈窕的身形,黑山要求的附魂应当是具女体。
荨娘将脑袋靠探到重韫脸边,见这男人眉头微蹙,一心专注于手里的活计。他的手长得十分好看,手指修长而灵巧,一把小小的剪刀在他手中舞得好似一只飞来飞去的剪尾燕子。
荨娘忽然想起那夜重韫给小倭瓜剪“嫦娥”时,就剪成了自己的模样,忙道:“诶,道长,你可别又剪出一个跟我一样的来。”
重韫手中剪刀一顿,险些把东西剪废了。
他看了荨娘一眼,目光复杂,好似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抿了下唇。
荨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重韫绯色的唇,心里悄悄地想,为什么现在怎么看道长,都觉得他生得好好看呢。想了一会,终于把持不住,又凑近了点,往重韫脖子里吹了一口气。
重韫停下剪刀,抬起眼,用眼神示意:你又想干什么?
荨娘偏着头,冲他露出一个有些精怪的笑。
“道长,你这么辛苦,我犒劳你一下好不好呀?”
重韫心觉不妙,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理会她才好。
荨娘见他又垂下眼,便拿手指点了点他的肩头,道:“道长,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啦——”
这句话还未完,她的影子已罩上来。
荨娘跪在重韫身侧,一只手捧着灯,另一条胳膊围着重韫的脖子,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重韫是她有记忆以来,唯一亲过的男人。虽然她在天上时,从贺天那里听了不少污糟段子,言语间也时常对重韫作出撩挑之态。可奈何是只纸老虎,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
她本以为,两个人唇唇相贴,便是亲吻了。可真待碰到了,又觉得差了点什么。她的心底似乎藏了一头蠢蠢欲动的小兽,它要出来,要张牙舞爪,要把什么吃下去。
吃下去?
荨娘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呢?
她倏地睁开眼睛,猛然后撤。
“道长——”
“别说话。”
重韫抬起手,反过手背虚遮在她眼前。他呼吸的频率似乎有些紊乱,冰冷的剪刀把手触碰到她的肌肤,与他手背的温度形成惊人的反差。
荨娘嘟了下嘴,问:“为什么遮住我眼睛?”
重韫默念了好几遍的清心咒,却怎么都解不了心头那阵燥火。蓦地,忽觉腕上一紧,却是荨娘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荨娘闷闷地问了一句,“怎么,你不高兴啦?”
“不……”
“不?是‘不是不高兴’,还是‘很高兴’?”
重韫的喉结微动,静静地看着她那张红嫣嫣的小嘴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好像一尾小金鱼,调皮地游来游去,只是为了吸引旁人去捉它一捉。
“哼?还是不说话吗?好吧,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高兴好了……”
荨娘把重韫的手自眼前拿下来,她坦坦荡荡地望过去,故作霸道道:“本仙子觉得刚刚亲得不对,要再来一次,你可不许躲听见没有?”
重韫脸上幡然色变,说不清是惊是怕,是喜是怒。他手腕一转,巧妙地挣脱出来,与此同时,两张符咒自他袖底飞出,咻咻拍上荨娘双肩。荨娘但觉双肩一沉,不由拧了下身子。
动不了,她竟然被定身了。
重韫避开荨娘愤怒的目光,轻咳一声,故作平静道:“委屈你了。等附魂完成,我就为你解开。”
“重韫!你混蛋!”
这是荨娘第二次喊他的名字。
重韫掠了她一眼,便像被火舌燎到了一般飞快地收回目光。两人间忽然出现一片冷凝而诡异的气场,只有荨娘挣动时微微喘气的声音。
过了一会,还是连半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荨娘便放弃了。她愤愤然地瞪了重韫一眼,心道:好嘛。臭道士,以后你要求着本仙子亲你,本仙子都不乐意了。哼。
重韫的剪刀下发出悉悉索索的细响。又过了半刻,荨娘忽然听到他说:“是,我混蛋。”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放得很低,语气却有些凝重。
荨娘心里一跳,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滋味。一时想着,我骂他混蛋,他生气了么?一时又暗自摇头,怎么看他,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她直勾勾地瞧着他的侧脸,见他的睫羽低垂,时不时动上一下,双唇抿得紧紧的,那副神情怎么瞧着,倒有几分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样子?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重韫手下的纸人已经将近完成,只差了一双眼睛还未剪出瞳仁。
荨娘哼瞧见重韫收了剪刀,不由哼唧道:“你怎么不给人家剪双眼睛呢?”
重韫从行箧里取出一只铁匣,小心翼翼地将纸人叠好,放进去。
“黑山君不要眼睛。”
荨娘惊道:“这个大黑什么毛病?他是跟谁有仇吗?千辛万苦求了一具可以容纳魂魄的法器,却不给别人眼睛?”荨娘心中忽然一动,道:“道长,你说,那白骨僵尸后来怎么样啦?这具附魂,会不会就是黑山求来给她的?”
重韫大袖一挥,揭开荨娘身上的黄符,道:“是与不是,横竖轮不到我们过问……”
他话还未完,荨娘已扑进他怀里,踮起脚,极快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又趁他愣神之时,跳到三步外,单手捧灯,蹁跹转了两圈,回过头洋洋得意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定我的身。”
她边走边退,没提防似乎撞上了什么极寒无比的事物,她反手推了一把,手从浓雾中穿过,明明什么也没碰到,却觉得半条胳膊犹如冻住了一般,又麻又刺又痛。
重韫回过神来,打眼看去,只惊得心胆一颤。
一只牛头鬼差就站在荨娘身后,而荨娘的半条手臂从它胸膛正中直直穿过。
地府之人从阴魂到牛头马面这种低阶鬼差,俱是魂体,莫说凡人瞧不见他们,便是天上的仙人,非是修为高深的大仙,也是看不见魂体的。
荨娘纵然不知自己究竟冲撞了什么,可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她将手中的引魂灯高高举起,让烛光落到自己的手臂上,那条僵着的手还未来得及动上一动,便听得重韫一声大喝:“别动!”
这声喝起,一道燃着绿光的黄符嗖地飞到荨娘跟前,唿地散作无数萤火之光。与此同时,重韫已一步抢出,袖间一翻,一把青铜匕首朝前刺去。
牛头鬼差似乎知晓这匕首的厉害,蹬着壮硕的身子往后连退了几步。重韫不再恋战,抓住荨娘的手便跑。
突然间跑动起来,荨娘便有些捧不住那引魂灯。重韫见了,只将匕首咬在嘴间,探手便把灯从荨娘手中接了过来。
两人身后接二连三响起尖锐的号角之声,铛啷铛啷的声音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重韫心乱如麻。按理说,他们所处之地只是黄泉道的边界,而牛头马面,一般驻守在靠近地府的奈何桥边。再之他们所带的这盏引魂灯,在香烛中加入了梦犀角。梦犀角是一味罕见的香料,燃之有异象,活人闻不到,只有魂体才能闻得到。而这种味道,正是普通阴魂和牛头马面这种低阶鬼差所避之不及的。
所以,究竟是什么东西把它引过来的?
黄泉道里的雾越来越浓了,重韫此时已经连荨娘的脸都看不清了。引魂灯绿萤萤的烛火闪了两下,忽然熄灭了。
重韫停下奔跑,当机立断,将蜡烛从阴魂灯里抽/出来,用黄符裹了,朝身后扔去。
那根手指粗细的蜡烛落进浓雾里,忽地爆出一团绿色的火光。火光冲天,连成一道火墙,暂时阻住了鬼差们前进的脚步。
重韫辨声一听,只闻左手边水声汩汩,似有暗流,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这附近应当有黄泉的分流,而黄泉水,能够覆盖掉一切活物的气息。
他将荨娘打横抱起,朝左手边狂奔几步,荨娘只听见他说了一声“屏息”,便觉两人的身子腾飞而起,又倏然落下,直直地砸进黄泉水里。
重韫抱着荨娘,摸到一块大石边,贴着身子藏好了。
河岸上铛啷铛啷响个不停。有几道粗嘎的声音用怪异的语言交谈着。
重韫习过一些殄文,连蒙带猜,勉强能够听懂几句。
只听一鬼差问:“怎么回事?”
另一个恭敬地回道:“大人,我们发现一道纯白色的魂光,似乎是冥榜上下令要捉拿的。”
世间万物,除开花草死物,但凡成精成灵,成仙成人者,都有三魂六魄,每个魂魄都有独属于它的魂光。这就好似世间所有人都有掌纹,而每一个人的掌心纹路都各不相同。魂光的颜色也尽皆不同。而其中最特别的,是纯白色的魂光——只有从未经历过轮回的魂魄才有能拥有纯白色的魂光。而且,魂光只有沾染了黄泉水汽,才能显现出来。
重韫与荨娘对视了一眼。这些鬼差居然是被荨娘引过来的。且听他们话中的意思,地藏王似乎在冥榜上下了命令,要捉拿一个没有轮回过的魂魄。这个魂魄,难道真的是荨娘?
那个品阶高些的鬼差又道:“既是如此,你们不去搜人,还愣着做甚?”
两人听了一会,确定那些鬼差都散了,才悄悄地从水里探出头来。
荨娘猛吸了几口气,抬起眼,正撞进重韫一双探视的眼睛里,心里不由有点发虚。
“我也……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也不知道我的魂光会引来鬼差……”
重韫心中压着无数问题。你是如何没了半颗心的?又是如何被人抽了仙骨的?为什么会跌下凡来?
这些疑问在他心底酝酿很久了,他想好好问问她,可看到她好似被霜打了的茄子,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他忽然就问不出口了。
或许跟他一样,她也有一段不愿提及的伤心事。若是如此,他又怎么忍心去揭她的旧伤疤?
如果她想告诉他,总会告诉他的,不是么?
重韫替她抹开额前的水珠,扶着她的手臂助她站稳。两人才要从黄泉里出去,忽见大石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