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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又想如何?”
“我想约个时间,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去祭拜韩老三的陵墓。”
“你还有脸去见三哥?”萧子瑜一把怒火顿时冲天而起,咬牙切齿道,“三哥是谁害死的?”
殷桓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萧璋。”
萧子瑜恨得甩鞭过去:“混帐!那又是谁害得三哥被萧璋杀死的?”
殷桓举手握住萧子瑜挥来的马鞭,双目直视萧子瑜,毫不闪避,淡淡道:“我。”
“你还知道!”萧子瑜在他毫不动容的面色下倒吸一口凉气。
“且不说当年的事是对是错,即便我错了,难道上天就不许做错事的人去赎罪了么?”殷桓放轻了声音,似是语重心长地劝慰,“小四,往事已矣,我自问这些年做的足够补偿当年的错了,我们兄弟之间非得要闹到这般地步?况且韩三之子韩瑞这些年在我身边长大,我已将他抚养成人,不能算是对韩三的一点心意?”
萧子瑜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许久,蓦地仰天大笑,声音苍凉而又刻骨:“你是该去陵墓前问问三哥,他在乎你对他怎样,对他儿子怎样?他在乎的,是你害了郗氏一族,害了我东朝战神,我的郗哥哥!你忏悔去吧,不入地狱,你忏悔个鸟!”
殷桓面色铁青,深褐色的双眸在零星射入密林间的阳光下涌着奇诡的暗潮。萧子瑜也懒得再和他废话,重重一哼,紧了缰绳,掉马欲走。一回头,却见对面有个年轻男子驰马过来,样貌甚是清俊,对他微笑道:“四叔。”
“认贼作父!”萧子瑜翻了翻眼,满脸的唾弃,长鞭一落,便与他擦肩而过。
那年轻人也不以为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了笑,策马上前,问殷桓:“二伯,你又和四叔吵架了?”
“和他吵?有必要吗?永远这么鲁莽冲动,哪一天非得被他这火爆性子绊倒不可,”殷桓不屑一顾地移开目光,看着他,“瑞儿,你入猎场做什么?”
韩瑞道:“二伯身边的那个谋士常孟,是不是柔然人?”
殷桓盯着他:“谁说的?”
“府上刚传来消息,说柔然人常孟犯事被拿,这是报信的文书。”韩瑞递过去一卷信帛。
“谁抓的人?”
“新任的左仆射赵谐下的命令。”
殷桓冷笑:“果然又是这个赵谐!”
韩瑞望着殷桓,阴暗的树荫下那双眼瞳异光流转,含笑道:“二伯,为何我不知道你身边居然有个柔然人?”
“有些事你不知道,是为了你好,”殷桓瞥了他一眼,声音低柔,“对许多人而言,我或不是个好人,对你父亲我也有愧疚,但这世上,唯有对你,我却已尽了我的全力,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韩瑞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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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殷桓吵了一架后的萧子瑜甚觉闹心,在密林中随手射了两只猎物,正要返回高台时,却听林中另一侧的马嘶犬吠,间夹杂着无数欢声笑语,煞是热闹。一时拨了笼辔驰过去,却见是萧少卿和夭绍护着太子骑马狩猎。
“太子殿下,射中了!射中了!”小侍从大呼小叫,指着被太子一箭“射倒”的麋鹿,兴奋不已。
太子萧少陵初次有获,亦是激动:“射中了?”说着驰马便要去看。
“殿下……”那侍从挡在马前,期期艾艾。
“怎么了?”太子奇怪,看了他一眼,似明白过来,手指点点,“那你去把孤的猎物捡来。”
侍从这才欢快应下,边走,边暗暗对藏在两侧树荫的人使着眼色。太子在他身后一声冷笑,蓦地驾了马急驰而上,越过侍从径直跑到麋鹿身旁。那麋鹿受了伤正在哆嗦,不断抽搐的四肢竟被几条丝线紧紧束缚着,此刻已经磨破,鲜血淋淋。
“大胆!”太子气得面色青白,翻身下马,拉着地上的丝线,“都给孤滚出来!”
两侧树荫里这才跑出几个宫人,连带方才跟随太子身侧的小侍从,都是浑身颤抖地伏拜在地,求饶道:“殿下恕罪!”
“扫兴至极!以为孤年幼便可以如此欺瞒么?”萧少陵大怒,喝骂几声,又蹲下身抚着麋鹿,若有所思道,“孤是年纪小些,弓箭差些,但并非就如此让人小瞧了,只要假以时日和勤快磨练,迟早会有一天能亲手射杀猎物,无须你们如此费心。来人!”
“在。”
“把这些胆大妄为的东西拖下去各责十杖。”
侍从们何曾见过太子这般的冷言冷面,不敢再吭声,任由禁军缚手带下。
“想不到太子年纪小小,却有如此的傲骨和心志。”萧子瑜叹道。
萧少卿和夭绍也自看得称奇,两人回首对萧子瑜行过礼,夭绍转眸看着萧少卿:“这样的笨法子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你也说了,是笨法子,我萧少卿会做笨事?”萧少卿嗤笑不已,望了眼一旁面色如土的敬公公,慢吞吞驱了马过去,问候道,“公公,今日劳你费心了。”
“好说,好说。”敬公公皮笑肉不笑。
夭绍忍不住噗哧一笑,回头已见萧少陵径自抱着受伤的麋鹿回来,对她道:“阿姐,能不能找个兽医过来,这鹿我从此养了。”
不待夭绍回答,敬公公揣着将功赎罪的心思,已连忙接过麋鹿飞奔离去:“太子放心,奴马上去找兽医治。”
萧少卿笑看着太子:“为何要从此养着它?”
“今日之事是为耻辱,”太子跃身上马,少年稚嫩的面庞在阳光下坚毅夺人,肃然道,“侍从骗我是小看我,射不到猎物却是我自身的孤弱。堂堂一国储君,既失了尊严又不存实力,岂非让有心之人暗地讥笑,让外邦之臣觉得有机可乘?将那鹿养在身边,倒能时时提醒我奋发自强。”
萧少卿与夭绍相视一眼,俱是赞叹不已。萧子瑜放声大笑道:“苍天之福,东朝社稷后继有人矣!”
一群人再度前行,比之方才强装的欢笑,此刻的飞扬心情皆是意气风发的畅快。萧子瑜和萧少卿亲手教导太子骑射技巧,夭绍坐在马上闭目吹风,无所事事中,不由想起昨夜商之所吹曲子的音律,嘴里轻轻哼了出来,柔婉成调。
萧少卿在她的歌声中回头相望,蓝天白云下,那抹紫衣是如此地明媚潇澈,让他说不清为何觉得欢喜,抿起唇微笑,转过身,握着太子的手,将长弓拉成满月之势。
“见过太子殿下,汝南王,”一戎装侍卫纵马而来,三丈外勒马行礼,对萧少卿和夭绍道,“郡王,郡主,陛下和太后请你们回一趟高台。”
萧少卿道:“何事?”
“方才有北朝信使飞骑而至,北朝赵王看过信说是关于送嫁大臣一事,似乎与郡王郡主有关。”
“和我也有关?”夭绍诧异。
萧少卿看了看她,亦是疑惑。萧子瑜道:“磨蹭什么?快去吧,太子我领着。”
“是。”
两人快马赶回高台,赵王司马徽正与皇帝、太后轻声商谈着事,见两人到来,一笑揖手:“这次送嫁北上,就要辛苦二位了。”
夭绍和萧少卿对二圣跪叩行礼,待礼罢起身,夭绍才道:“要我送嫁?郡主做送嫁大臣,似乎自古未见。”
“古例自是可打破的,”赵王笑道,“敢问郡主父亲可是昔日的江左第一名士,谢攸?”
听有人提及父亲的名讳,夭绍忙福了一礼:“正是。”
“那五年前传遍天下的《东山攸纪》一书,可是郡主整理成集的?”
夭绍怔了片刻,摇头而笑:“那书是父亲倾其毕生的心血所著,五年前我不过十二岁,怎会有这等学识可将过百的书册整理成集?《东山攸纪》一书,是阿公请门下清客整理的。”
“如此……”赵王思索了片刻,解释道,“方才有急信自北朝来,我母后景仰令尊其人其才,此番邀郡主北上,也是因《东山攸纪》书中有几个她许久参详不透的问题想请教郡主。”
“就为这个原因?”夭绍心中愈发困惑,侧首看向沈太后。
纵是秋阳照人,沈太后目间的笑意仍透出雪流般的寒冷,淡然道:“裴太后既然想见见你,你便去吧。”
夭绍颔首:“是。”
萧祯道:“送嫁之事便如此定下,不过夭绍是个女儿家,抛头露面未免多生事端,车马行李及国书朝见等大事还是由少卿负责。母后,朕看让他们两人一起北上也好,素来是吵吵闹闹的一对冤家,一路陪着明妤,使她离国远嫁也不必那样孤单愁苦。”
“说得正是,”沈太后笑了笑,又别有深意地望了眼萧少卿,柔声嘱咐,“夭绍随你一起北上,你也要与她一起回来,若损了她一分一毫,哀家唯你是问,可知道?”
“臣明白。”萧少卿在沈太后深远的目光下仔细体会着那缕未尽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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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嫁一事所扰,夭绍和萧少卿返回猎场时,都没有了方才的兴致。不约而同地,两人一前一后策骑到了昨日那片深湖,下了马无言坐上湖边大石。
湖风微凉,夭绍出神之间,不禁一个瑟瑟颤抖。
“冷?”萧少卿褪下斗篷,披在她身上,“我们平心静气谈一谈吧。”
“好啊,”夭绍毫不犹豫地点头,“谈什么?”
萧少卿微笑:“谈谈我们的婚事。”
“太后已经和你说过了?”虽是早已料到,夭绍脸色仍是微微发白,转头看着他,神色认真,“我不想嫁你。”
“不想嫁?”萧少卿清透的眼眸顷刻蒙了层淡淡的冰霜,望了她一会,笑道,“那就好,我也不愿娶你。”
“我就知道你明白的,”夭绍笑起来,明眸闪动恰如身侧的秋水,“从八年前初见开始,我和你在一起除了吵架置气,似乎从不曾有一刻能静下心来好好说话。今天却是例外。”
萧少卿道:“我也奇怪。我和你一起长大,默契竟不如与你刚认识的商之君。”
夭绍脸色一变:“胡说什么?我和他并不熟。”
萧少卿对此论断并无反驳,沉寂中,湖间有青鲤跃出波面,哗啦一声,四溅的水光散出无数晶莹。他注视着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