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珞熙道:“我想,你已知道密函现在在我的手里。”
质子道:“不错,不过你是否要把此物还给我,我却并不知道。”
珞熙道:“这是你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我自然不该留着,应该把它物归原主才是。”
质子眼睛里忽然充满希望:“莫非公主想还给我。”
珞熙淡淡道:“你错了。”
质子道:“什么意思?”
珞熙道:“我已经决定把密函交给苏红英,不要忘记了,他也是你母亲的儿子。”
质子沉默着,仿佛在咀嚼着珞熙这两句话,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公主难道想告诉我,让我死心,不要再对过去耿耿于怀,所以才把密函给了苏红英。”
珞熙道:“是这个意思!”
质子嘴角的肌肉突然抽紧,顿了顿道:“我报仇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而我自己的事情,一向都由我去做,不希望别人干预。”
珞熙道:“那的确是你自己的事情。”
质子道:“就算你忌恨我,想要报复我,但是,只要把密函交还给我,你想怎样都可以。”
他已做好玉石俱焚的打算,他从东临国而来,跋涉千里,受尽屈辱,并不是为了一场空!
他假装沉溺酒色,几年来忍辱负重,也只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如今,他付出那么多,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就是豁出命来,他也要报仇雪恨。
珞熙却道:“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怎样。”
质子道:“我想怎样?”
珞熙道:“你以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是别人造成的?所以你就拼命的报复别人?!”
质子道:“不错,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珞熙道:“那么我问你,你活得是否快乐?”
质子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他如何能快乐,他的脑中充满了各种复仇的念头。这些念头折磨得他快要疯狂,他甚至觉得只要复仇就好,之后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不顾。
珞熙霍然转过身,看着质子道:“就算你有了密函,推翻了别人,你就很快乐么?”
质子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因为复仇,所以我才活着。”
珞熙道:“你现在渴不渴?”
质子道:“不渴。”
珞熙道:“饿不饿?”
质子道:“不饿。”
珞熙道:“冷不冷?”
质子道:“不冷。”
珞熙缓缓道:“没错,你渴了就有水喝,饿了就有饭吃,冷了就有衣服穿,而且这些都不差。”她的目光凝视着质子,接着道:“你可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人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
质子不语,这些他当然知道,在来夏玑国的路上,遭遇了旱灾,他看到饿殍遍野。
也曾经看到了许多场惨不忍睹的战争,鲜血,尸体,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珞熙瞪着质子,厉声问道:“你生来什么都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质子怔了怔,垂首道:“我什么都有么?什么都有……”
珞熙道:“没错,你什么都有,可是……你就是没有良心。”
质子道:“我没有良心?”
珞熙道:“你的母亲生养了你,希望你过得快乐,耗费的心血更大,你又为她做过什么?就连她死了,也无法陪伴在她身旁,尽一点儿孝道,你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恩情。”
质子头垂得更低,哪个父母不盼望儿女幸福,母亲曾经也是这么训斥他的。
珞熙道:“你只知道要报仇,那太子也是你的兄弟,虽然太后对不起你,但你也不能残害自己的兄弟手足,否则怎么对得起你的父皇,又怎么对得起老天?”
质子紧握着双拳,掌心里已不禁沁出了冷汗。
珞熙走过来,正视着他,她的表情充满正气,美丽的眼眸里,带着说不出的怜悯。
她怜悯他的愚昧,同情他的无知。
质子的咽喉忽然堵塞,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看到珞熙,眼前仿佛看到母亲的身影,立刻就觉得有一股新鲜的热血自胸膛中涌起,涌上了自己的咽喉,心中有种酸酸的感觉。
珞熙说的话虽简单,其中却包含着人生的道德伦常,以及最高深的哲理。
质子本不是个生性恶毒之人,他也饱览诗书,读过圣贤之论。
他在少年时代,如何不是嫉恶如仇?如何不是正直洒脱?
质子忽然发现他不该小瞧了这个女子,虽然她有时显得稚气未脱,但思想之尖锐,头脑之清楚,几乎连老谋深算的女帝也不能及,虽然在鬼蜮伎俩方面懂得并不多,却很有智慧。
珞熙接着道:“人出生以来,就是为了要开心地活着,为了父母而尽孝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报仇雪恨,令众人都活得不开心,那么他和禽兽活得有什么区别?”
质子满头大汗涔涔而落,垂首道:“或许是我错了,我……我错了么?”
他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募地抬起头道:“你说的对,手足不能相残,我可以不报复太子,但是……只有,太后此人不能轻饶。”
珞熙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苏红英会把密函交还给你的。”
质子道:“你说什么?”
珞熙道:“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不给复仇冲昏了头脑,自然会把密函还给你。”
质子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肯这么做?为什么?”
珞熙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因为,你也是个可怜人。”
难道她就这样放过他,这个女子竟然会既往不咎,质子虽然听见珞熙说出这番话,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怀疑地看着她,心中产生无限感激之意,谁知才过了一会儿,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呼吸渐渐急促,手心里的汗水刚干,额头的冷汗已滚滚而落。
苏红英发现他脸上这种奇异的变化,大声道:“大哥,你怎么了?”
质子双手紧握,还是忍不住在发抖。
他忽然捂着嘴似乎想吐,但是肚子非常不适,偏偏他的头也晕了起来,他忍不住道:“这……这饭菜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珞熙面无表情道:“这饭菜里面,我放了些雪山秘药,算是答谢你在船上对我的所作所为。”
质子咬牙道:“什么……药?”
珞熙眨着眼道:“放心,只会令你上吐下泻,头晕眼花,死不了人的。”
“你……你……”质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腹中的声音如鞭炮连响,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令他痛苦不堪,偏偏头晕眼花,辨不清东南西北,八名大汉跳了起来,有人把他扛在肩头,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苏红英对众人道:“茅房我知道,大家跟我来。”
于是,一群人在红衣少年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冲着茅房方向跑去。
珞熙拍手道:“苏红英快些跑,免得豆沙包子漏了馅!”
苏红英捂着鼻子道:“大概,已经露馅了。”
珞熙捂着嘴笑了很长时间,笑得几乎要抽筋,回头却看到上官凤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忽然惊呼道:“糟糕,我忘记你还有话要说。”
毕竟,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上官凤瑾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现在已无话可说了。”
珞熙道:“为何?”
上官凤瑾道:“本来我很生气,现在我甚至有些同情他了,就算他是罪有应得,但是,士可杀,不可辱……”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抿住了嘴唇。因为他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尤其是不会说令老婆不满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你究竟在哪里下了药?我为何不知道。”
珞熙道:“所有的饭菜里都有下药。”
上官凤瑾虽然心里吃惊,依然面不改色道:“既然大家都吃了,我们为何会安然无恙?”
珞熙道:“质子那人处处小心谨慎,所以我把解药放在酒壶里,茶壶里,谁让他不肯喝。”她的声音非常好听,笑得更好看,可是有种道理,上官凤瑾已明白了,得罪了一个女人,比得罪十个小人还要惨得多。
珞熙自然不知道他心里面想什么,笑道:“下面我们怎么办?”
上官凤瑾道:“等他出来,把密函交给他。”
珞熙躺在他的肩头,笑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如今我姐姐那里怎么样了?”
上官凤瑾道:“不好!非常不好!”
冷宫,清风阁。
门上挂着铁锁,窗外有月,圆月有光。
冰冷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头发洒落满地,她已从金色的皇袍中解脱了出来,全身仿佛泛着绿色的白玉,惨淡黯然,眼睛里却时刻充满着怨恨。
珞熙站在门口,一直在看着她,眼里带着一种非常怜悯的表情。
不论谁被别人怜悯的,心里一定不会觉得好受,女帝也是如此。
她宁愿让天下人都看见她此刻的惨状和痛苦,却唯独不愿让这个人看见。
于是,当她坐起身时,立刻恢复了高傲的气质,不但冷漠,而且冷酷,不但冷酷而且冷淡。
就像见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子,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是,她已落魄到了极处,屋子里只剩下一盏烛灯,散发着暗淡的灯光,照着女帝发亮的眼睛。
她忽然抬起头,用这双发亮的眼睛,笔直地瞪着珞熙。
女帝忽然道:“你来了。”
珞熙道:“我来了。”
女帝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珞熙道:“我想你也知道。”
女帝目光渐渐闪烁起来,她凝视着珞熙的眼睛,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莫非你想告诉我,我得到的,你得不到。可是我得不到的,你却得到了,对不对?”
珞熙道:“那是你自己这么想的,我并没有这么想。”
女帝道:“那么,你跑来做什么?想看看我的现状么?想要落井下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