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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没有呢”顾廷恺快要绝望了,脑中忽然闪过刘干部那句关切的话‘有把握么’,他强自咬住牙关让自己直视这个干部的目光:“不可能,当时是县里知青办登记处的刘干部陪我去的。”
听他说的如此肯定,那位干部狐疑地拿起资料反复地又翻了一遍,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这种病之类的话’,一边拿出了返迁介绍信签字、盖章,最后终于递过来一张返城证明。
走出知青办,顾廷恺找到一个厕所,把身上的四个尿瓶掏出来扔到了粪坑里,晃到大街上,他觉得头有点晕,也许是药吃多了。坐在一间商店的屋边,里面正传出样板戏《白毛女》的乐声:“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窝,我是舀不干的水,扑不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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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秀贞正拿着张废纸练习打字的力度,现在的打印纸都是一种绵纸涂了蜡制成的蜡纸,打字时一个控制不好力度,纸就打穿了,这算是她最近工作上还未解决的最后唯二难题。她被分到机关后领导安排她做打字员,他们矿区现在只有一台新的中文打印机,双鸽牌的,同样卢秀贞也是第一次见到中文打字机。
用左手拉住手柄移动了下滚筒,有点重;右手按了下方的两个按键,原来是“上下”和“左右”,通过这两个键可以选择需要的字钉,打完后它又会回落到字盘上。滚筒下方就是字盘,密密麻麻地让卢秀贞心里有些犹豫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好这份工作,字盘有2450个汉字,都是常用字,抽屉里还有两个备用字盘盒,一个放着生僻字,一个是些偏旁部首,遇到字盘上没有的,那么就用偏旁加上去组合,再没有,就只能用笔在蜡纸上刻了。
接到工作的第一天,卢秀贞就把字盘上的汉字都拓了下来,因为字是倒着的,打的时候就看打字员的熟悉程度,所以她给自己设置的第一关就是全部都要背下来。
这个时候打印的内容一般都是机关的人事通知、报告、会议总结或者公告,字数一般都在50字左右,卢秀贞第一次打的时候用了三个小时打了60多个字,虽然谁也没有硬性规定必须每小时达到多少字,但这对于自尊心非常强的卢秀贞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一个月内,除了吃饭、睡觉、如厕,她无时无刻都在默念字盘表,看报纸也训练自己倒过来看,目前这两个月她的速度明显提高,初步已经能够达到每小时1000字,错字的几率不大,偶有就得用改字水刷掉,等干透再补。
暂且解决了速度问题,下面就是如何让自己的打印在所有的文件中亮人耳目,这个相对于速度就比较简单,给自己设定了“三个节”的标准:“年节、小节、细节”完全按这个操作。
公文排列格式最好庄重兼之美观,以现下时兴的宝塔型、梯形为主,遇见关键时间或者‘请示’、‘报告’、‘总结’等字样,或换行或更换字体重点突出,最后的‘年、月、日’也得有章法。
还有就是她现在正在练习的力度问题,她发现力度的大小跟字的笔画有关,譬如有时打‘一’字手重了,就很容易‘力透纸背’;‘藏’字力度轻了,根本印不上去。所谓外行用臂力,内行用腕力,最近卢秀贞就在尽量找感觉,找手势,现在只要有人朝机关门口一进走廊,所有人都能听到“咔嗒咔嗒”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最后就是油印的问题,你打的再轻重适宜,排列设计的再大方美观,油墨调不好,就像女人脸上没抹匀的胭脂,不忍直视。单位现有的油墨粘稠有余但透劲不足,有一次卢秀贞在市里国营书店买书时发现一种油墨,质量却颇为上佳,试验时无意发现如果再调入点做饭用的菜油,同时注意控制转筒的转速,一张蜡纸竟然能印出400张,真是让人大喜过望。
从进入打印室到现在独当一面(基数也只有她一个),卢秀贞用了半年,最初她担心油墨更换的问题会不会让她初来乍到便树敌,但事实让她看清,这个年代领导干部和工人都是以公家利益为先,真是全心全意一心搞建设,她一提出这个问题,行政科长竟然还向领导提出了对她的表扬,说她在工作中能够发挥能动性,主动找出提高工作的方法,值得大家学习!
被感染到这样的工作热情,卢秀贞不自觉也有了表现的欲望,她利用空余的时间,把打字机的说明书和图纸反复吃透后,有把握的拆卸研究,发现打字机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靠几个关键齿轮的带动操作。
之后的工作里,只要不是需要更换零件,一般的故障卢秀贞都能手到擒来。这也一定程度出了点小名,之后石油勘探系统里的打字机有了毛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江淮岭矿的小卢,就这样,在日益熟练的打字技术下,她也逐渐成熟,工作性质决定了她的脾气也慢慢地变得耐心细致,不自觉下她身上多了一些热情、激情,少了一份冷清自持,当她的速度达到每小时1600字时,打字员小卢成功的凭借技术口碑、为人处事在机关站稳了脚跟。
第17章 世事无常
1973年夏,注定又是个横生波澜的季节,矿区正在为了10年来的第一次高考文化考试组织选拔人才。选拔基本类似于“公/审”形式,由厂里的领导干部、一线的老师傅、劳模组成了选拔小组,对各部建议推荐的考生提出一道道问题,问题主要是诸如:“如何合理设置钻井深度”、“如何确定地层岩性和各个汽、水层位置”、“欠平衡压力钻井中,井筒液注压力如何计算”之类的生产日常问题,回答记录后,再由选拔小组打分鉴定“合格”再选出最优的三位推荐考试(一位本地青年,两位知青)。
曾文鑫和张磊得以脱颖而出,在多年的求学无望下,终于透出的这一丝曙光让二人非常激动。薄薄的入场证上盖着“革/委/会”文教办公室的公章,捧着这张不大的纸,上面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和光明。现在的问题就是,离考试还有一个月,哪里能弄到复习资料?
这一年的大学招生考试是开卷,算是让大家可以在较为公平的环境下竞争,对于曾文鑫来说,他被选上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勘探队工作作风扎硬,实际上他的岁数和卢秀贞差不多,属于现在说的“新/五/届”,这届学生因为当时特殊的历史环境,实际上真实水平也就是小学,初中有的上了一年就下放了,后来知青返城生活不如意、下/岗的“新/五/届”在其中就占了很大的比重,话扯回来,所以他的心理挺没底,机会难得,把握不住那罪过大了。
张磊则比他强,他51年生人,是市八中学“老三届”高中生,虽然高中只上了一年,但之前的底子打得很好。小伙子家里条件不行,自打来到钻井队从来没回过家,又因为他爱钻研,头脑好,在井队就给装建技师打下手,专门负责安装、竖立井架,几年下来这门非常难得手艺也算是吃透了,可以称得上是技术人才。他也非常着急找些课本来看,毕竟很多年没有摸书,他相信自己只要有材料,短时间内是可以提高一些的,对他来说,这次考试太重要了,人生很可能就会因此走上不一样的拐点!
矿区的知青不算是很多,大部分来自上海,加起来约有20出头,跑了一圈下来小说倒是有,课本太少了,看着手上的初中语文书,两人有点灰心,实在不行只能请假去县城转转了。敲开这一排第一家,果然还是没啥收获,还剩下五家,早点敲门早点给个干脆的。
卢秀贞正在屋里看书,她打算把初、高中阶段的代数、物理、工基课都做了知识要点和例题的总结然后多抄录几份,她记得好像听说过高考的参考资料是非常难买到的,如果真是这样弄好可以寄给哥哥、姐姐一份,到时候考试资料不齐的情况下,看看这个总比干瞪眼强。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是隔壁运输队王叔的老婆,两家住得近,平时多有接触,卢秀贞还问她要过点蔬菜的种子,没成想打开门是两个不认识的小年轻。
“你们找哪位?有什么事?”
“同志你好!是这样的……”个子矮点的那个把事情说了一遍。
卢秀贞琢磨了一下,这可是人家的人生重大事件,自己并不着急整理,“那你们进来吧!我这有几本理科书,你们可以先借去复习,只要小心保存就好了。”
说完,卢秀贞把他们让进院子,自己进了屋子拿书。曾文鑫和张磊欣喜若狂,没想到这么容易!两人走进小院,张磊抬目一扫,院子规划的很有条理,水槽边上放着一个木桶和扫帚、簸箕,不大的院子里面种着些黄瓜和葱、姜,院墙上还攀着丝瓜秧。回头看看小杂物间,里面也是整整齐齐放着些煤饼,还有一个小煤油炉和一些碗筷,看上去就是个挺会过小日子的。
没一会儿,书到了两人手里,这时双方才寒暄几句,了解下对方都在哪个队上班。卢秀贞打量了下这两位,都挺健壮,个子大概177左右在,曾文鑫要矮上一些,皮肤都带着野外作业特有的小麦咖。曾文鑫对卢秀贞特别有好感,谁插队落户还带着课本跑来跑去啊!这肯定是个要求上进的女同志!张磊不好意思多看她的脸,直觉挺秀气,手上的书都仔细地包着书皮,给人感觉非常舒服,双方说好了考试完就过来还书。
“以后有什么体力活、木工活就叫我们一声,我们宿舍在东门左面那排,一般的活我们都会。”临出院门,张磊回头说了一句。
“祝你们顺利!”
考试如期而至,考前县城就聚集起了考生,大家都在相互交流,期望能不经意多学到点知识加加分。看着手上的语文试卷,张磊的心落到了肚子里,后来的政治,开卷则更没有什么难度,数学多是初中内容,附加部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