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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回报; 唐英想法子在石咏做出来镜子外面圈上了一圈铜胎,并且在铜胎外面烧上珐琅彩。
这时候的珐琅彩颜色还有限,且色彩必须附着在铜胎上,着色的区域不能太广; 但是要处理薄薄一片镜面的边框,已经足够了。
唐英这边将珐琅彩边框烧造出来,铜胎上留了一个口儿,待安上镜面,再将铜胎敲合,一片珐琅彩框玻璃镜就做成了。
石咏喜不自胜,唐英却吓唬他,说这回无论如何要将成品先交给内务府主官十六阿哥过目才行。石咏无奈只得依他,只不过一转眼内务府又立即通过薛家给玻璃厂下了订单,大量订购镜子,然后由造办处自己装饰,作为宫中御用之物。
不过,唐英还是给石咏支了几招,让他给镜子做些硬木边框和支架,鸡翅木、酸枝木的都行,这种“朴实无华”的玻璃镜造价却非常低廉,相信很快在民间能流行起来。
终于,石咏带着玻璃厂给新制的玻璃镜样品,去金鱼胡同给十三阿哥过目。
到了十三阿哥府,管事照旧将石咏迎进外书房。这时候贾琏已经在十三阿哥府上,两人竟在聊秀女大挑的事儿。
贾琏抬眼瞅瞅石咏,说:“这种事儿,茂行自然是不懂的。”
石咏:……什么事儿?
十三阿哥当即笑笑,对贾琏说:“别理他,这位就是在说笑。茂行这次过来是……得了西洋镜了?”
石咏当即将几座样品取出,递到十三阿哥手里。
“十三爷,这种是放置在桌上的,还有比这更大的穿衣镜,挂在橱柜或是墙上,卑职这回就没把那些大件的带来。”
十三阿哥见了这些工艺精巧的镜子,顺手拿了一面过来,照着自己的面孔,便啧啧称赞。
“这一面就很好,”十三阿哥冠冕堂皇地说,“先留给福晋吧!让她也看看,一起帮着参详参详,看看有什么能再改得更好些的。毕竟是内宅多用的东西。”
石咏:……就知道会这样。
十三阿哥转脸望着贾琏:“听说令妹今年也要参选,便也拿一面去,姑娘家,在宫里这样的物事也是用得着的。”
石咏倒是从来都不知道迎春要应选的消息,他甚至不知道贾琏到底哪个妹子今年要参选。说实话,他认得贾琏也算挺久,但其实对贾家内院的事儿一无所知。
贾琏赶紧谢了十三阿哥,又说:“早先听家姐说起,福晋特意安排了照应舍妹,这里多谢十三爷了。”
十三阿哥无所谓地回答:“平郡王福晋在宫中遇上了福晋,她们娘儿两个投缘,再加上福晋的两个侄女也参选,所以约好了一处。”他见贾琏关心妹子,知他是个重手足情的,不似那等大家公子,只管着外头的事,家里姐妹们都抛在脑后。
石咏在一旁则如听天书一般,一会儿是贾琏口中的“家姐”,一会儿又是“平郡王福晋”,此刻他还完全不知道,这两位口中的同一个人,其实是他从书中所知的“元春”。
十三阿哥与贾琏自顾自说话,再也顾不上他。只听贾琏小心翼翼地问:“贵亲……可是有着落了?”
十三阿哥叹了口气,点点头:“有一个有着落了。说起来福晋的侄女是双生女儿,生得一模一样,却不得不……”
他说到这儿,突然省过来,福晋曾经提醒过的,说是英姐儿在承德的时候曾与石咏隔着帘子“见”过一面,对答过两句。虽说家里长辈都知道,石咏根本连英姐儿的真人儿都没有见着,可是为了英姐儿的名声着想,这事儿是兆佳氏府上的禁忌,让十三阿哥即便见了石咏,也千万别提此事。
十三阿哥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往下说,偶尔瞅瞅石咏,只见他面上一阵茫然,一会儿望望贾琏,一会儿又望望自己,似乎脑海里一片懵,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十三阿哥稍许放心。
此时距十六阿哥在承德为火铳所伤,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十三阿哥曾听十六阿哥说起过石咏替他奔走求医的经过,自然猜得到石咏那时极为紧张,只怕根本记不起曾与他对答过几句的英姐儿。
十三阿哥便放了心,同时岔开话题,不再谈秀女大挑的事。
只是他却不知道,石咏并不是记不起,只是这人反射弧特别长。再加上要一一对应,“福晋的侄女”、“双生女儿”、“其中一个”、“有着落”……石咏直过了很久很久,才想明白了十三阿哥言语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觉得一颗心悠悠地往下沉。
双生姑娘一起应选,一人能飞上枝头,另一人便至少不会落选,否则岂不是显得皇家眼光,忽高忽低,选人之际全无半点准数?所以不管“有着落”的那个究竟是不是英小姐,英小姐的终身大事都会在这次选秀中被决定。
石咏反射弧虽长,做出判断却很快,立刻便确证了,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的人,到底与他半点儿缘分都无。
几个人商量完镜子的事,石咏与贾琏一起告辞。走出十三阿哥府,贾琏才轻声问:“茂行,你可还好?”
贾琏心思较细些,已经留意到石咏情绪不高,并且出人意料地少言寡语,一出金鱼胡同,只管闷着头往灯市口那头走去。
石咏:“啊?”
他怔了怔,才省过来,连忙道:“多谢琏二哥关怀,我好得很……没啥!”
——不过就是心里隐隐作痛罢了。
贾琏完全不知石咏此刻心里正在为兆佳小姐的事感慨,但见他闷闷不乐,便拉着他一起,先说是要吃酒,甚至死乞白赖地将石咏拉到西四胡同,石咏到底还是向贾琏告辞,谢过贾琏的好意,表示他并无什么大碍,并约定了明后天继续商议煤油灯的事儿。
别过贾琏,石咏独自自西往南,一人归家,路过内务府府署,几名刚刚办完差事的官员见到他,都与他打招呼。石咏脸上绷着礼貌而僵硬的微笑,却全然不知自己在说什么。直到与众人作别,踽踽行至紫禁城外,护城河边,天边一道金色的阳光斜斜照耀在宫城角楼上,石咏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脑海里逐渐清明起来。
他走到护城河,隔河与那座煌煌的宫城遥遥相望。他突然明白在心中隐隐约约折磨着他的,并非得不到带来的失落,而是为她人感到万分惋惜。
回忆此刻显得格外奢侈,说来他与英小姐两人以往的交集,在外人看来少得可怜,可是此时回想起来,他自能在心中描绘出那样一个聪明俊秀,又有主见的少女形象。
这样的好女子,于婚姻大事之上,于自己的余生与幸福,竟全无半点做主的能力,只能静默着等待一无所有的前程,偏还要打叠精神强颜欢笑,摆出最优雅的姿态任人挑挑拣拣……他虽然不是女子,可却一样能感同身受,为英小姐感到不值,为这个天下的女子都感到不值。
他抬眼望着护城河对岸那座巍峨而立的皇城,这副角楼夕照的景象他在另一个时空看过无数遍,向来只为那座角楼独一无二的美感所折服,可是身处这个时空里,石咏心头却生出异样:这座皇城,固然象征着皇权威严,也一样禁锢并压抑着那些本该与他一样的灵魂,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兄弟没有兄弟……女子们,便也没有自己选择幸福的余地。
石咏想到这里,伸手重重一掌,拍在身前的汉白玉栏杆上,将自己的手掌打得生疼,可是他顾不上手掌疼痛,唯觉胸中有股意气无法宣泄:
都是这封建王朝宗法社会……制度的锅啊!
偏生无论他已经付出了多少努力,攒下了多少本钱,现在看来,都远远未够,不足以改变任何事情。
“喂,说你呢,在这儿做什么?”
石咏可不知道,就在他立在这护城河一边胡愁乱恨的时候,早有几名御前侍卫盯上了他,早已从他背后悄悄地围过来,看此人是否想在此图谋不轨。当见到石咏伸手在护城河栏杆上重重一拍,这些侍卫们大多更加恼怒,心想此人对这紫禁城周边的建筑竟然如此藐视,当即上前喝问。
石咏一震,早已醒过神,转头看向来人:“丹济大人,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来人是三等御前侍卫丹济,是肃亲王豪格的重孙,因不是嫡支,身上只有一个不入八分的爵位,但是自幼习武,所以被选拔成为御前侍卫,常年值守西华门,因此与石咏相熟。
“原来是茂行啊!”丹济见是熟人,放下心来,转眼又起疑,“在这里做什么呢?”
石咏:……
他一时觉得尴尬非常,原来像辛弃疾那样“把栏杆拍遍”,也是会来惹来麻烦的。
对面的丹济打量着石咏,也在心里犯嘀咕:刚才石大人神情严肃,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又是那样重重地拍着护城河上的栏杆,再联想到这位大人早先修西华门时候发现了不少偷换材料,以次充好之事。丹济眼珠一转,心中便大致有数,当即冲石咏拱一拱手,道:“真是佩服茂行,都这个时辰了还在忙于公务!”
石咏:我……哪有?
丹济凑上来,小声说:“茂行这可是检查出哪里不妥当了没有?”
一提到公事上头,石咏立马反应过来,当即心里好笑,可面上却半点不显,背着手平静地道:“这倒还没有,此前觉得这片栏杆基座不稳,恐是当初安上的时候偷工减料了,外层土石没有夯实。现在一试,倒觉得还行,该是地基扎得严实的缘故……”
这下丹济更加确定了心里的判断,连忙对石咏低声说:“这又是皇上命检查哪里的工程了不成?”
丹济深知这宫苑营建最是肥差,也最容易出蛀虫,所以向石咏打听,看看哪家会倒霉。
石咏只能装出一脸苦笑,对丹济十分隐晦地说:“上头布置出来的差事,咱们做下属的能不听着吗?丹济大人也莫要再问了,这种事儿,沾上了便没个好儿……”
他说着又大力拍了两下汉白玉的栏杆,说:“只要这边的建筑没有差池,我等向上头自然好交差!就怕万一……”
万一被他拍两下这栏杆便真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