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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
胤禄将身子埋在圈椅里,伸双指揉揉鼻翼两侧,赶紧将内心的波动压下,沉声对小田说:“将爷的素服也取来!”
他为着马尔汉老尚书出殡致祭,特地带了素服上内务府来,到时致祭,将素服在外头一套就行。
而如今,胤禄却将腰上佩着的艳色荷包、扇套之类全部取下,吩咐小田去给他换素色的,同时默默地将腰间一条耀眼的黄带子取下,伸手取过一条素白色的腰带,自己系上,再在外面套上给老尚书致祭时的素服——这便算是,偷偷地礼敬二嫂了;万一被旁人无疑见到,他也有说头,为老尚书致祭,一时拿混了,穿错了。
“走……”十六阿哥嗓子干涩,一挥手叫上石咏,“去你家的祭棚。”
十六阿哥口中所说的祭棚,是指忠勇伯爵府设来路祭的祭棚。瓜尔佳氏与兆佳氏同在正白旗,白柱亦是正白旗佐领,再加上先福州将军石文炳又与老尚书有交情,伯爵府无论如何都会要设祭棚松一松马尔汉老爷子。
然而石咏却无奈地说:“大伯父事先说过,十六爷的心意我们阖族都心领了,但是眼下怕正是忌讳的时候,若是十六爷有心,请不拘哪里,自祭一祭就好,但是往忠勇伯爵府那里过去,还请十六爷三思而行!”
十六阿哥闻言登时变了脸色,心口一闷:如今连二福晋的家人都是这般口吻,他双肩一抖,实在是忍不住,几乎冲口就要说出:“爷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
可是当他再看向石咏,只见对方一脸肃容,眼里又是哀伤,又是关切。十六阿哥一下子心软了,仰头闭眼,长叹一声:“爷知道了,你今日过来跟爷说过此事,但是爷耳力不好,委实是没听见……”
他还是那个问题:究竟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他因为这个身份,注定一生都要如此。
可是转念又一想,至少他心里还不聋,还不哑,还会觉出疼痛……
因此十六阿哥到底是带了石咏去了十三阿哥府设的祭棚。等了大约两刻钟,老尚书府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便来到他们面前。
当先捧着灵位的是孝子白柱,旁边一位披麻戴孝的,石咏并不认识,上一回上老尚书府吊祭,也没有见过,却听十三阿哥他们齐齐称呼:“穆尔泰大人!”
因老尚书福寿双全,乃是“喜丧”,出殡时子孙也不兴灵前恸哭,因此穆尔泰面色平静,而白柱到底是亲儿子,忍了一路,到此还是红着眼睛。
十三阿哥主祭,因是女婿身份,他在灵前亲自拜倒,郑重行礼。十六阿哥与石咏从旁辅祭,却是十六阿哥祭酒,由石咏拜倒行礼。
穆尔泰与白柱一起上来致意,十三阿哥不过劝些“节哀顺变”之类,而穆尔泰不认识石咏,打量了两眼,便被白柱拉着去了。
十六阿哥便在十三阿哥耳边轻轻将二福晋的事说了。
十三阿哥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适才拜祭岳父,都未敢轻易动泪,这时候听说了二嫂的噩耗,却顷刻间泪洒祭棚。十三阿哥还与十六阿哥不同,是铁杆太子一党,往毓庆宫去的时候多,受这位二嫂的照拂之恩便更加隆重。一听见这消息,心里一痛,同样是圈在咸安宫里,劣迹斑斑的二阿哥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而一向为人清清白白的二嫂却说没了就没了。
“茂行,忠勇伯府今日可是设了祭棚致祭老尚书的?”十三阿哥当即问石咏。
石咏点点头,见十三阿哥与早先十六阿哥想得一样,少不得将富达礼交待的话都转述了一遍。十三阿哥却摇摇头,说:“这话没有道理!昔年我受二嫂之恩颇多,恰好又是今日……”
他为岳父马尔汉服丧,现在身上正穿着熟布裁成的孝衣,“……万万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茂行,你带路吧!”
十六阿哥见到哥哥如此,心内全是惭愧:一样是做弟弟的,十三哥却比自己更加坚定,也更有勇气。有十三哥这样的兄长带头,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迟疑犹豫?
石咏却犹豫了片刻,他见十三阿哥说得斩钉截铁,没有转圜的余地,便道:“十三爷,这样吧,伯府祭棚就在前面,少时我们跟着出殡的队伍走上一段,正好过去,也不打眼,十三爷意下如何?”
十三阿哥见石咏也这么说,点点头,说:“也是,这事原没有必要张扬,只是我们这些做弟弟的一番心意罢了。”
几个人立在祭棚中商议,远远便望见雍亲王过来。他也是一身的素服还未脱去,见到十三十六他们几个,只略点点头,说:“二嫂的事,你们已经都知道了?”
他眼光扫过石咏那里,便了然地道:“看来该是都知道了!”
石咏无奈,赶紧上前行礼,却被雍亲王一伸手拦了。
“四哥,忠勇伯府的祭棚在前面,弟弟们想去看看,顺便……祭一祭。”十三阿哥一面说,一面心想,哪怕是能撒上一盏水酒也是好的。
雍亲王的眼神便在十三阿哥面上略过,随即转到十六阿哥这里。十六阿哥一向怕这位兄长,低着头小声道:“四哥,弟弟也是这样想,请四哥指点……”
他知道这位四哥一向谨慎,当年一废太子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腹诽过这位雍亲王“胆小怕事”,因此他此刻实在不知道这位四哥究竟会如何行事。
岂知雍亲王随意对十六阿哥点点头,又转向十三阿哥:“你们去吧!”
十三与十六两位连忙向雍亲王点了点头致意。
“哥哥就不去了!”雍亲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极为平静,似乎二福晋与他是个无甚关系的人。
石咏在一旁悄悄地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雍亲王,心想,各种野史中说过的,这雍亲王是个面冷心热的“汉子”,怎么这会儿反倒明着露出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了?
谁知雍亲王下一句便淡淡地说:“我赶着去老三那里,定要他礼部拿一个章程出来,呈给皇阿玛!”
拿一个章程出来?自然是冒着惹恼皇上的风险,逼着礼部想个法子,操办皇子福晋的丧仪。二阿哥就算如今已不再是太子,却从来不曾削去宗籍,依旧是皇子阿哥,二福晋,依旧是皇子福晋。
说到这里,雍亲王的随侍太监赶上来,帮他外面的素服一脱,露出里面穿着的亲王品级蟒袍。雍亲王则随意一拱手,平静地道:“两位弟弟,本王先行一步了。忠勇伯府那里,还请两位弟弟帮着去劝慰一二,以安其心。”
祭棚里的人一起瞩目相送。石咏缩在后头望着,对这位气势迫人的雍亲王,心中莫名生出几分钦佩,晓得自己刚才是误会了这位王爷,这位绝非是什么“明哲保身”,而是先想着怎么把问题解决。
倒是个崇尚实用主义的人!
但是石咏也无法否认,这人,虽然没有如旁人一样面露哀色,没有如十六阿哥一样穿白致意,也没有亲赴忠勇伯府的祭棚安慰丧家——可这人,心头也一样是热乎的。
少时十三阿哥他们便如石咏所说,跟在出殡队伍后面,向前行了不远,便是忠勇伯府的祭棚。
富达礼此时身上已经穿上了熟麻布的丧服。二福晋是他的亲姊,可饶是如此,富达礼在人前还是不敢稍露悲恸,甚至见到石咏引着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过来,富达礼还悄悄瞪了石咏一眼,石咏无奈,偷偷一摊手,露出一个“我也拦不住”的表情。
当下富达礼要与十三阿哥等人见礼,却被他们拦住了,“伯爷请节哀,”十三阿哥低声说。反倒是富达礼,此前一直藏着掖着,不敢将二福晋去了的事大张旗鼓的传扬出去,此刻听了人劝慰,他想起这个姐姐一生跌宕,命途多舛,终于忍不住落下泪。
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两人,便接着伯府的祭棚,朝天祭了两杯祭酒,谁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寄托哀思。
“多谢两位爷惦记……”
富达礼红着眼圈,拱手向这两位皇子阿哥道谢。
话犹未完,只听背后一个声音道:“两位弟弟,且请让一让!”
石咏听来人的声音,晓得是十阿哥到了,但想八阿哥九阿哥两位,与十阿哥原是焦不离孟的,大约也是到了。但是他一回头,却见身后只有十阿哥一人,八阿哥与九阿哥都未来。
听见十阿哥这么说,十三十六两位同时默默让开一个位置。富达礼在一旁看见,赶紧命人将祭酒送上。
只听十阿哥独自一个小声说:“二嫂,以前十弟谁都不服,就服你……既是去了,弟弟愿你早日往生极乐,不再多受苦楚!”
——还真敢说!
十阿哥将这话说完,硬梆梆地将祭杯中的酒水一洒,又硬梆梆地对富达礼说了一句“节哀”,随后转身,昂首而去。
石咏暗想:难得这一位,也是凭着性子行事,什么都不怕的……
三日之后,宫中终于有旨意下来,着礼部与内务府共同料理二福晋的丧仪,并将二福晋灵柩停于景山后侧神御殿偏殿。
椿树胡同这里,石咏将这消息告诉母亲,石大娘便淌眼抹泪地说:“这是皇上恩典,赐给太子妃娘娘的身后哀荣……”
太子已经废了好些时候了,然而石大娘却一直不曾将口中的称呼缓过来。
石大娘一向崇敬这位大姑,听闻噩耗,已是哭了好些时候。石咏生怕她将眼睛哭坏,只能请了隔壁姜师娘前来陪母亲说说话,岔开心神,这才好些。可如今这哀荣赐下来,石大娘却还是忍不住落泪。
“若是当初有的选,谁愿意嫁进那样见不得人的地方……”
石大娘见过二福晋几回,因此更为二福晋感到惋惜,这样德才兼备的女子在高墙内郁郁而终,一想起这个,石大娘心里更加不平。
石咏想想也是,若是给这些女人们自主选择的机会,她们究竟又会有多少人,会乐意遵从家族的安排,一条道走到黑呢?
关键这种事,眼下只能想想而已。
兆佳氏老尚书府那里,丧仪总算是告一段落。如玉如英她们姐妹俩总算可以稍歇一阵。
这双生姐儿俩如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