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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为老尚书治丧,就更加离不开姐儿俩总管着账册钥匙了。
然而就在前两天,老尚书百日已过,穆尔泰一家开始与白柱明争暗斗的时候,玉姐儿英姐儿两个,竟然将老尚书府上所有的账册整理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全套给尚书府老太太送了过去。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姐儿俩知道生父与堂叔争继承权,她们姐妹掌管尚书府的账册,难免身有嫌疑,便干脆将账目全部整理妥当,一股脑交了出去,绝不恋栈。
虽然在外人看来,老尚书府的嗣子与幼子待遇没差,将来不过是分家时家产均分为二罢了。但是兆佳氏族里人都知道两者到底还是有些差别,不说别的,老尚书留下这座御赐的宅邸,便当由“长子”继承,再加上其余种种,穆尔泰是否回归本支,将来对于穆尔泰与白柱两家,都至关重要。
若是双胞胎两个继续把持着账册,或者在账册上做些手脚,将来对穆尔泰一家自会更有利一些,但是却对不起一直对她们照顾有加的叔叔白柱。所以双胞胎这回干净利落地出手,白柱心里非常感激,十三福晋听了,也长舒一口气。
“这姐儿俩被夹在当中,一头是老太太,一头是亲爹,一头又是咱们这些看着她俩长成的亲眷,两个姐儿也是为难。不过她们既能如此,实在是不枉我们看顾她们一场。”十三福晋很是欣慰。
白柱也点点头,说:“老太太接下了账簿,但说玉姐儿英姐儿横竖无事,家务依旧让她们两人管着,只是让我媳妇儿陪嫁进来的嬷嬷也一起去帮忙,老太太也指了身边的大丫鬟一起管钥匙,如今算是三方一起盯着这账目。”
喜塔腊氏老太太这么做,也算是公开公平公正了。
于是白柱低下头,说:“七姐,我从来没担心两个姐儿,自来将她们是一家人,当亲闺女看待的。可如今,我反倒更担心老太太……”
十三福晋无语了片刻,终于说:“这样,等初六我回娘家了,我自然去见见老太太,去探听探听她的意思……堂兄那里,南下在即,我们爷和六姐夫铁定会给他践行,到那时我再请我们爷敲敲边鼓,晓以利害,毕竟皇上当初‘夺情’的意思,就是要他顾念着你一点儿,早日回归本支,将我们兆佳氏的家事厘清。”
白柱点点头,低头惭愧地道:“这事儿竟然还要姐姐一起费心,柱儿真是惭愧无比。其实……多一个嗣兄,少一个嗣兄,结果又能差多少?只是弟弟这心里,实在是有些过不去……”
多年来白柱一直将穆尔泰这个堂兄当亲兄长一样看待,然而安佳氏这样闹了一出以后,大家族里原有的兄弟温情,只怕注定要渐渐淡去了。
老尚书府上,双胞胎难得自作主张了一回,将原本由她俩管着的账册一气儿全交了出去。
这事儿做都做出来了,如玉却始终心下有些惴惴,扯着妹妹说:“小姨……不会因此怪罪我们吧?”
双胞胎原本一直管继母叫“小姨”,后来小姨成了“继母”,却也始终改不了口。
如英低着头道:“姐,我早说过的,这账簿交出去,小姨铁定不乐意。但是账簿一直扣在我们手里头,回头小姨再要我们做什么,那时候要再推脱,恐怕就更难了。”
如玉无语,她又不傻,这些宅门里的弯弯绕,她心里门清着,知道想要讨好所有人,是绝对做不到的。如英性子里始终有一股子莽劲儿,她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就要去做;而如玉则是权衡再三,觉得如今真正有决定权的人其实是老太太喜塔腊氏,所以她选择了靠向老太太,这想法却也与妹妹的做法不谋而合,于是姐妹俩就这么去做了。
可到这时,如玉却后怕起来,担心惹恼了继母。虽然她明知继母不久就要随生父南下,会继续将自己姐妹留在京中,可是她心中始终有一股子隐忧,挥之不去。因为这回惹恼的人,毕竟是生父与继母。京里这边各位亲眷虽然疼爱她们姐妹俩,可到底是隔了一层。
如英却冲姐姐微微一笑,拉她坐下:“姐,别想这么多了。咱们不是商量过,这种情形下,没别的法子,就只这么一招,对大家都好!”
如玉犹豫:话是这么说……
姐俩坐在堂屋里说话,就见到外头如英的小丫头望晴撒开脚丫子从院子里横穿过去。如玉有些没好气,掉脸瞥瞥如英,心想妹妹也真是,自己如今沉稳了,身边的丫头却还是这么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
如英坐在椅上,稳稳地唤了一声:“望晴!”
小丫头立即住了脚,转回自家小姐的屋子,笑着解释:“刚才听邻院金嬷嬷说了件稀罕的新闻,一时忍不住想去告诉望雨她们,就忘了二小姐吩咐的规矩。”
她还学着如英如玉平日里行礼的样子,“刷”地蹲了蹲,撒娇道:“二小姐,人家知道错了嘛!”
如英白了望晴一眼,由她起身,又笑嘻嘻地转出了堂屋去找望雨她们。然而如玉却把望晴叫了回来,问她金嬷嬷都说了什么。
金嬷嬷是小安佳氏的乳娘,是那一位的左膀右臂,如今却有空闲与小丫头聚在一处讲闲话,这事儿本身就透着有些不正常。
望晴应了一声,将金嬷嬷讲的新闻一气儿都讲了出来:“金嬷嬷说的,是咱们京中哪家大户的小姐,都已经说亲了,临了却闹出来,说是与奶兄好上了……”
如玉与如英一听,相对都是脸上一红,如玉“呸”了一声,轻斥道:“你这丫头,这不是什么好话,竟然还大喇喇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地传,皮痒了是不是?”
望晴神经极为大条,听了大小姐的训斥,反而恍然大悟似的说:“原来这不是好话呀!我道金嬷嬷特为讲出来的,是个什么新闻哩……那我知道了,我不去传了,免得旁人也这么骂我!”
如玉一皱眉,望晴一向只听如英的话,听不进自己的指教。然而如英却眼光一闪,马上问:“快说,将金嬷嬷说与你的这桩新闻都说来听听,一字都且别落。”
望晴微觉奇怪,但也不在意,只顺着主子的话往下说:“金嬷嬷说了,那位小姐原本是个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又生得如花似玉,可就因为这个,被家里送了去家庙里修佛,修着修着就病故了……”
如英与如玉对视一眼,都在猜测金嬷嬷故意这样曲折传话,究竟是个什么用意。
这种事也不算少见,大家千金,竟与乳娘之子相恋,闹出这种“丑闻”,令家族蒙羞,想必“病故”之外另有隐情。只是,这样的传闻,究竟又与她们两人有什么关系?
只听望晴笑嘻嘻地往下讲:“可是后来啊,旁人才知道,这位小姐的确有位奶兄,但是已经故去很多年了。大小姐、二小姐,您二位说说看,金嬷嬷说过的,难道不是个鬼故事吗?二小姐,您……您怎么了?”
望晴兀自不明白,却见如玉与如英两个,齐刷刷地变了脸色,都是脸如白纸,相互对视,一个字都说不出。
望晴心想:看起来,这真是……鬼故事了!
第170章
如英与如玉听了小丫头望晴转述的“鬼故事”; 都是变了脸色,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里传的八卦; 也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这摆明了是姨母托词“传闻”、“故事”; 用这种方式出言恫吓。
在室女婚聘由父母做主; 若是姐妹俩行事不如安佳氏的意,将来若是姻缘不谐,自己娘家这边一点助力都无; 这倒也罢了; 但若真是像望晴所转述的,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连命都丢了; 岂不冤死?
如英想了想,对望晴说:“这件事; 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家能随随便便挂在口上的; 回头要是被人捉住了错; 我也救不得你!”
望晴一吓,吐吐舌头:“这事儿这么吓人,好小姐; 我再也不说了。”她冲如英如玉两个蹲了蹲; 往后退去,却被如玉叫住,对她说:“你找个机会,回去说与金嬷嬷知道; 就说她说的这桩‘故事’,已经一字不落,都说与我们两人知道了。”
望晴应下出去,如玉与如英才稍稍舒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只见彼此眼中都现出恐惧。双胞胎心意相通,都是向对方伸出手,彼此一握,只觉得触手冰冷,与自己一样。
“姐姐,真的要这样……么?”如英低着头。她指的“这样”,便是让望晴再去给那边回话,表示那边的意思二人已经完全“知道了”。
如玉无奈地说:“不这样又能如何?你难道还没看清风向吗,如今父亲一向听她的话,老太太也被她哄得极好。你我若是真的违拗她的意思,还真能从她手下讨得了好去吗?”
两人将账册一起送去老太太那里,事先根本没有知会过安佳氏,显然就是因为这件事,不合继母的意,所以安佳氏才会命金嬷嬷这样变着法儿来敲打她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些事儿,单凭我们自己,实在没法儿左右,只能等着。”如玉见如英神色间颇为黯然,忍不住低声劝道,“待到你我有朝一日能离开这里了,恐怕才能好些。”
如英依旧皱着眉,肃容道:“可姐姐没听那边的意思,不就是摆明了要借婚姻大事摆布我们吗?我们难道就这样平白受人摆布,一声也不能吭?”
如玉望着妹妹,不说话,静静地观察这个妹子。
这段时间里,府里又是治丧,又是守孝,如英和其余人一样,都是清减了不少,以前时常挂在嘴上那等幼稚言语少了很多,只是偶尔还会犯浑,比如眼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受人摆布,天经地义。
如玉忍不住想:自从被宫里撂了牌子,看得出来,如英嘴上不说,心里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当初如英原本有借选秀的机会,一朝飞上枝头,挣开家里族里的影响,将来若是有幸,再回家中的时候,已经份属君臣,即便是生父继母,都要向她行礼的。
如英当初还口口声声不屑被旁人挑选相看,如今这被人挑选的机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