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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可是此刻他只能抱歉了:改日,改日一定好好与你叙个旧。
“没事啦!小石咏!”西华的口气里多少有些失望,“你下回来也行,反正我总是在这儿!”
这城门总是在这儿,历经数百年的风雨,它自岿然不动,哪怕出出入入的人们已经换了一代又一代。
石咏赶紧点点头,表示他一定记住这个约定。西华便开心地道:“我在这儿等你来哈,对了,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也可以来找我,我痴长你几岁,许是可以帮到你哈!”
石咏心想:这位岂止是痴长了几岁,是几百岁吧!
他立即冲西华门挥挥手,随后一提马缰,重新提速,向南疾行,不多时,已经将那红墙黄瓦的巨大皇城抛在自己身后。正在此时,雪越下越大,已经不再是雪珠了,转为鹅毛也似的漫天雪片,向石咏罩下来。天色已经昏暗到看不清路径。石咏一弯腰,将马匹身上悬挂着的马灯摘了下来,点亮,再挂回去。
大雪渐至,京城里家家户户此刻关门闭户,街道上一片凄清。石咏接着马灯的光,依稀见到远处慢腾腾地过来一驾马车。石咏觉得那马车眼熟,不由自主地勒住马缰,座下骏马便减慢速度,眼看他的坐骑便要与那马车擦肩而过。
就在此刻,他突然见那马车座上的车夫,一点一点地软倒,手一松,缰一撒,接着整个人头朝下栽倒在京城的青石板路面上。
石咏一惊,赶紧下马,先握住了缰绳防止驾车的马匹乱走,然后再去检视那名车夫,大声招呼之下,却见车夫早已身子发僵,竟是死了已经有些时候了。他甚至不知道这驾马车,是怎生在无人驾驶的情形下安然来到这里的,想必是马匹温顺,且路径又熟悉,才会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出事。
惊魂未定之际,石咏只听车驾内一个虚弱的声音:“是茂行么?”
石咏揭开车帘,果然见十三阿哥坐在车内,双目紧闭、面色发青,看情形并不大好。他连忙应了一声,定定神道:“姑父,我先送您回金鱼胡同去。”
“不,不必,茂行,你不必管我,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十三阿哥明显是在强抑痛楚,但仍坚持着说,“一件要紧的事!”
石咏没接口,他没可能在这个当儿将十三阿哥撇下,自己另去做什么紧要的事。他随即将车夫的遗体扛起来,扔在自己的马匹上,随即坐到车夫的位置上,尝试自己驾车。而他自己的马匹颇有灵性,默默跟在石咏这车驾的背后。
十三阿哥在车驾内叹息一声,知道根本劝他不住,当即随他去,任由着石咏在这漫天风雪之中,指挥这车驾缓缓向金鱼胡同驶去。
待到了金鱼胡同,十三阿哥府的大管事闻讯奔了出来,石咏背着十三阿哥进府,对那管事丢下一句:“外头的事,都交由你了。”外头他的马背上还驮着十三阿哥府车夫的遗体,回头到底是报官,还是由十三阿哥府自行处置,石咏不再过问。
“茂行……”
十三阿哥由石咏背着进府,在他背后含混地道了一声谢,就如那日在宫中,石咏背他的那一程似的。
他们这一起府,早已惊动了十三福晋。她连忙带人过来看,见到石咏满头满身都是雪,连忙命人去熬姜汤,又知十三阿哥一定是旧疾犯了,又张罗着去请大夫来。
石咏刚放下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一伸手,已经扣住了石咏的手腕。石咏唯觉那只手冰冷如铁,他挣脱不得,只得低声道:“姑父,您的紧要事,这就请吩咐吧!”
十三阿哥紧紧地盯着石咏,寒声道:“石咏,我能信你么?”
自从相识至今,十三阿哥就从未在石咏面前问过这样的话。若非事情极为要紧,断不至于如此。石咏愣了愣,随即默然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需要你去寻到五凤。”十三阿哥依旧盯着石咏,“五凤身上带着那枚虎符。”
石咏这时终于明白了,十三阿哥于祭天之时悄然回京,是需要动用虎符、调动力量。然而尽管这一位如此谨慎小心,可旁人绝不愿让他如此称心顺意,在那车夫身上不知动了什么手脚,若非遇上了石咏,十三阿哥未必能安然抵达金鱼胡同,反而可能将性命断送在回京这一程。
好一招毒计,杀人于无形。
“姑父,我该去何处寻五凤?”石咏问。
“他在城外……”十三阿哥的神情里多了一丝茫然,一丝乞求,“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石咏:……
这时候十三阿哥突然弯下腰,掏心掏肺似的一通剧咳,再抬起头时,他涨红了脸,声音嘶哑,低声道:“石咏,对不住……我已经想遍了所有的办法,所有的人……我别无他法,只有拜托你找到五凤。”
他的话音刚落,十三阿哥又是一阵大咳,接着这一位整个身体都像个虾米似的弓了起来,双手青筋毕现,颤抖地扶着自己的膝头,似乎疼痛难忍。石咏实在看不下去,只能低声道:“姑父,我应下了,我去找五凤,将他带到您面前来——”
听见这一声承诺,十三阿哥费劲地抬起头,面上依旧是痛楚,眼神里却全是感激。
石咏突然想明白了,他明白康熙皇帝是怎么制约眼前这位十三阿哥的了。十三阿哥是个极重承诺的人,康熙将职责交给他,他只会尽心尽力地去做到,无论背负什么骂名,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然而越是付出心血,十三阿哥的病就只会越来越重。
康熙看穿了这个儿子的个性,所以毫不留情地用他,用他到老用他到病,用他的病来制约他自己,十三阿哥却陷在对皇父的承诺里,永远也无法挣脱。
想到这里,石咏忍不住再次暗自痛骂,觉得康熙实在不是个像话的爹。可他自己也是个极重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十三阿哥,他便要去寻五凤,哪怕走遍京郊每一个角落,他也要去找……
“茂行,将这姜汤喝了再出门。”十三福晋见到十三阿哥这副样子,早就红了眼眶,但晓得石咏雪夜里还要出门去料理急事,强忍着没敢露出戚容,只张罗着给石咏饮了一碗姜汤,又给他寻了一件十三阿哥昔日的大氅出来,让石咏披着。
石咏不敢再与十三阿哥多说话,将那姜汤一饮而尽,随即向十三阿哥夫妇二人道别,转身便从金鱼胡同出来。那边门房早已将石咏的马匹备好,管家低声嘱咐:“下雪天路滑,石大人务必小心。”
石咏应了,随即一提缰,马匹一路小跑,瞬间已经奔出金鱼胡同。但是石咏全不知道他究竟应该去向何处,犹豫之间,座下马儿竟然自作主张,沿来路一阵疾奔,不多久,竟将石咏带到了西华门跟前。
石咏在西华门的下马碑前一跃下马,上前低声问道:“西华?”
“小石咏——”
西华待石咏,永远不会少了热情。
“你说过的,我若是有为难的事,可以来找你的。”
第336章
“你是说; 你要在京郊找一个人?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暂时又动用不了别人来一起找他?”
西华愉快地问石咏; 根本不觉得这个问题是个问题。
石咏却觉得很要命; 早先他见十三阿哥独自一人回京; 十三阿哥的车夫又被人无声无息地不知用什么手段干掉; 便知此事风险极大。如今事情交到了他的手上,他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没有帮手; 又没有明确坐标; 他究竟该如何去找?
若只是在京郊大地上寻一个五凤,那他至多不辞劳苦; 辛辛苦苦去找也就是了。可是石咏明知此事不止如此:康熙病重; 竟只有十阿哥曾近得了身,隆科多不知是善是恶、是敌是友……雍亲王依旧在南郊祭天; 据十三阿哥言道; 那一位因是皇父所托; 无论如何,都要先将祭天之事了结了再说。而十三阿哥,竟被人逼到如此窘迫的地步; 将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五凤身上?
若是他不能在一两日之内寻到五凤; 这一边便恐怕会落得个一招错而满盘皆输,石咏不想日后落到奴颜婢膝,要仰人鼻息过日子的地步。
可是,京郊这么大的地方; 十三阿哥连个东南西北具体方位都指不出,要找一个人,还是个能走动、会骑马,居无定所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简单,你叫他回来呗!”西华给出了它的方案。
石咏一呆:啥?难道他就这么大吼一声,“五凤,郑先生喊你回家吃饭?”
“哦,对了,那个五凤恐怕听不见你。”西华自行反应过来,“可是他身上带着什么灵物没有?若是有灵物,这就简单了,我这边喊着它若是听不见,你可以去地安门那里啊!”
石咏听见西华说起灵物,心头一震,便自动屏蔽了西华后面说的话:“五凤身上带着虎符,虎符就是文物啊!”
他有职业病,管什么都叫“文物”。若真是如此,文物与文物之间心有灵犀,能够互相传递消息,那么是不是就有机会能顺利寻到五凤。
他心头一喜,连忙对西华说:“西华,你真是太……优秀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西华并不多说,直接演示了一把,只听一声闷雷似的响声响起:“地安门——”
远处似有回声,门门门门门——
石咏确实感到了这城门与城门之间彼此联络的威力,这闷雷似的一声响起,下马碑上原本有些积雪,此刻都簌簌地落了下来。
西华发出这一声“呐喊”,石咏觉得耳膜嗡嗡直响,过了片刻,只听远处也有闷雷似的一声,隆隆地滚过来,石咏听见,当真辨出了“西华”两个字。
“地安门就是我们老大,也是傅司官亲手修葺的。”西华向石咏解释,“它的位置得天独厚,在它那里,但凡方圆数百里之外的灵物,大多是能听得见的。”
地安门的位置的确得天独厚,处在京城中轴线上,是皇城的北门,据传明清历代帝王御驾亲征,便是从此门出。这座皇城的城门也自然寄托了不少征人之思,连到后世了“地安门传说”依旧流传在后世,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