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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已经本官已经问过你状告之人,据他陈述,你父让渡这只藤箱,纯出自愿,而且还特意瞒过对方藤箱中的内容,并签有契纸。整个事情中,对方并无过错可以。赵龄石,本官这么说,你可心服?”
赵龄石一旦得知石咏的身份,便知原本的算盘走不通了,这时候听见顺天府尹询问,只能点头承认,说:“回大人的话,因不曾见过父亲,这些学生全不知情。若是实情确实如此,学生情愿撤诉。只是……家父竟将这样贵重的物事换给旁人,恐是病中神志不清的结果。这桩交易显然……不大公平。学生可否请石大人高抬贵手,将箱子里的物事还给家父一半,以资治病养老之用?”
他见势不妙,立即退了一大步,原本状告石咏侵吞财物的,现在放软了身段求情,想将东西讨还一半。
“且慢说撤诉的话!”王世臣“啪”地拍了一声惊堂木,“你以为我这顺天府大堂是为你家所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待本官问过赵老爷子本人,若交易确实出于他的本愿,本官少不得要治你个诬告的刑责!”
“诸位,本官这就传赵老爷子上堂!”王世臣一开口,余光刚巧扫到立在一旁的赵龄石,见到这位中年男子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嗻!”立即有衙役下去,不多时,便有四人抬了一个担架,将老爷子抬了上来。
这边八阿哥胤禩已经立起身,转向主审王世臣拱手:“王大人,老人家年事已高,依我看,不如留这个担架在堂上,让老人家趴着回话吧!”
胤禩清楚得很,今日这一出叩阍案,堂上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详细记录,报到康熙那儿——他这般怜老惜弱,就是做给皇父看的。毕竟之前通政司彭大鹤将叩阍案发还顺天府,已经在康熙那里露了行迹。眼下他只有拼命弥补,希望能够消弭康熙心头那一点点小小的疑心……
“草民……草民赵德裕,见过,见过诸位大人!”
赵老爷子得了恩典,可以伏在担架上回话,可他还是尽量撑起身体,要向众人行礼。
石咏听他说话,中气尚在,稍稍放心。
可是下一刻,赵老爷子手一滑,一下子又摔了回去。
与此同时,王世臣冷眼望着赵龄石,只见赵龄石吓了一跳,自然而然地往后一缩,随即才省过来,赶紧做出一副孝子模样,往赵老爷子身边一跪,伸手欲扶:“父亲!”
赵老爷子浑身一抖,扭过头去,似乎连多看赵龄石一眼都不愿意。
另一边石咏已经过来,他竟然随手将顺天府堂上座椅上铺着的墨绿撒花搭椅拆了下来,往赵老爷子胳膊肘下面一垫。这样老爷子撑起身体的时候,既能舒服些,手肘也不容易滑动。
王世臣冷眼看着,觉得石咏似乎比赵龄石更像赵老爷子的子侄。
胤禩则点头赞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小石大人秉性纯良,甚得吾心。”
其实他内心在暗暗郁闷,怎么石咏做这等尊老爱幼的模样就这么纯出自然,他这个贝勒阿哥却怎么做,都觉得好像是在装呢?
上面王世臣发话问案:“堂下所跪……所伏之人,可是你敲的登闻鼓?诉状呈来!”
他将赵德裕老爷子呈上的诉状当众读了一遍,这才想起来:不对,跑偏了,说好了先将那只藤箱的案子先了结的呢?
王世臣只能讪笑着望向石咏:“小石大人,你看,这两件案子纠缠相连,本官怕还是要先问一下那一桩‘赝鼎’的案子才行。”
石咏连忙说:“大人请自便。不过当初赵老爷子买鼎之事,下官也算是个见证,可以帮着佐证一二。”
王世臣点头称好,当下传唤冷子兴,并着人抬上证物——那只鼎。
转眼间,一只青铜三足镬鼎被人用小车运到顺天府大堂外,紧接着数名衙役一起使劲儿,才将这鼎抬进了大堂。
这尊鼎造型古朴雄浑,看着就很有年头。一时堂上的人,包括那些身份尊贵的在内,都在心里犯嘀咕——这案子可见着是一件难办的。案子的关键,就在于这只鼎是不是真的周鼎,可是谁能确证这鼎到底是真是假?
“启禀大人,草民有要情上奏。”赵老爷子赵德裕撑起身体,伸出颤抖的右手,从自己怀里勉力掏出个油纸包,避开赵龄石,交给身边的衙役。
冷子兴这时也被传至堂上,见了石咏坐在众人末座,也颇为惊讶。但是他老奸巨猾,又自忖这堂上的案子与石咏无关,便只略冲石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石咏没理会他,只顾在看赵老爷子究竟递了什么上去给顺天府尹。
“大人,这是草民在金陵无意中得来的一份铜鼎拓片。”
听说“金陵”二字,冷子兴脸色立变,登时打了个冷战。
王世臣则当众拆开了赵老爷子呈上的那只油纸包,将里面的拓片取出来,一一看过,又抬头瞅瞅堂上那具铜鼎,便命人拿了拓片去和鼎身上的铭文比对。
“回大人话,昔年在金陵,也有与草民的遭遇完全一模一样的‘赝鼎’案!这一模一样的拓片,可以在江宁府昔日的案卷中找到。大人只要调阅案卷,便知就里。”
冷子兴的脸色非常难看,似是万万没想到赵老爷子竟然这么神通,能取得来这个。
王世臣“哦”了一声,问:“那你可知,金陵那一桩‘赝鼎’案,后来是怎么判的?”
赵老爷子低着头,双肘撑着身体,低低地说:“官家所断,无法断明鼎的真假……”
众人大多吃惊不已,尤其是早先听过十阿哥胤峨说那句话的。赵老爷子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叩阍,竟只拿得出这“无法断明真假”的佐证么?
“……可是那桩‘赝鼎案’,售鼎之人,就是堂上所立这一位,冷大爷!”
赵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冷子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众人一下子都明白了:同一只鼎,早先在金陵就曾起过纠纷,闹到官府,由江宁府断了那只鼎“无法断明真假”。可就是这只不清不白的鼎,冷子兴将它带到京中,照样当了“周鼎”,卖出高价,甚至在对方拒买之后还倒打一耙,通过官府榨取了对方双倍的定金。
“这……”王世臣想了想,便向八阿哥胤禩与大理寺卿赫铄奇请教,“下官是否这就去函江宁府,将江宁的旧案卷调过来?”
胤禩闻言略有些焦躁:“那怕不是又要费上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赫铄奇想了想却说:“这倒未必。此前大理寺在审阅各省前年至去岁的案卷,前一阵子江宁府刚好将旧案卷送来。”他向胤禩与王世臣拱手执礼:“下官这就命人审阅就案卷,将相关案子调出,明日上午,送来顺天府,这样可好?”
赫铄奇这样一说,冷子兴那边,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了,心想: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反正还有一夜的功夫在这儿,可以做的文章还多着呢!
既是约定了明日继续升堂再审,石咏等人便纷纷告辞顺天府尹。
离开之前,石咏又来到那只铜鼎跟前,心里对这只鼎充满了同情,忍不住伸手拍拍那只鼎的一只鼎耳,又轻轻抚了抚鼎身上的铭文,小声问:“……你还好不?一年不见,没被卖第二回 吧!”
“怎么?”背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小石大人对金石也有研究?”
石咏一惊回头,只见八阿哥胤禩一对平静无波的眼眸正盯着自己。
第78章
石咏带着满身的疲惫; 回到椿树胡同口的时候,被邻里间几个孩子见到; 大家齐齐地一声喊:“石大娘!”也有喊“石喻”的; “石大哥回来啦!”
紧接着; 石家小院的门“豁拉”一声打开; 李寿托了个火盆出来,放在门口。石大娘和二婶王氏带着石喻一起迎出来,王氏细声细语地对石咏说:“咏哥儿; 迈个火盆; 去去晦气。”
石咏受了牢狱之灾,去去晦气也是常有之理。他刚迈过火盆; 石大娘已经眼泛泪花; 一把把石咏拉到自己面前:“我的儿,在顺天府; 没吃苦头吧!”
石咏心里温暖; 他此前从大伯富达礼口中说过今日石大娘的“英姿”; 心想,有这样一位顽强的母亲在,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此刻听母亲说得动情; 石咏也忍不住眼中含泪; 轻唤一声,说:“娘啊,儿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当下石咏又带着石喻向邻里们打过招呼,感谢他们能对石家照应一二。邻里们却都客气; 说他们实在没帮上什么,都是石家自己福气大,有贵人相助云云。
石咏回家,问过石大娘别来的情形,这才知道,石大娘得知石咏出事之后,先命李寿去寻了唐英。唐英听闻,便告诉石大娘叫人第二天去找正白旗佐领出面干预此事。除此之外,唐英还应承了第二天进宫会去找造办处的上司帮忙。
除了唐英,贾琏则是在琉璃厂听说石家出事,而后便自己找上石家的。他提到石大娘,只说会妥当打点石咏在顺天府的事儿,其余没说什么便匆匆去了。
石咏也觉得有些怪异,昨日至今日,贾琏始终没有出面,反倒是薛蟠摸上了顺天府,这让他有些意外。
后来石大娘提及贾琏脸上好似有些愧意,似乎有些对不起石咏的样子。石咏这才想起,那冷子兴其实是贾府管家周瑞的女婿。贾琏大概也是因为石咏为贾家豪奴亲眷所累,所以才不好意思来见自己的吧。
母子两人又谈起那只藤箱,石大娘说:“若是老人家想讨回去,你就给了人家吧!送给十五福晋那一件,咱们想法子给老人家贴补回去。”
石咏的神色却有些奇特:“说实话,我宁可帮老爷子卖了这些画儿,折了银子给老爷子带回乡里去养老,省得便宜了那些心存不良的人。”
赵老爷子意志极其顽强,可是身体毕竟老迈,不灵便了,即便这些画儿搁在老人家身边,老人家也没法儿掌控。将来少不得会落到赵龄石那样心地不良的人手里。
想到赵龄石,石咏就牙痒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