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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出去。”秦沂无奈地把楚锦瑶的手扒下来,塞回被子里,“你安心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楚锦瑶看着秦沂的动作,发现他确实没有出去的意思,这才安心地躺回锦被中。“殿下,你……早点睡。”
楚锦瑶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省略了中间的那部分话。秦沂没好气地看着她,好在楚锦瑶闹了一晚上,已经累了。演装病不是轻省活,她演技不好惨被当场拆穿,之后还和秦沂说了许久的话,一旦安静下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秦沂就这样看着楚锦瑶慢慢沉静下去,最后陷入梦乡。
其实秦沂方才说的话,一半都是鬼话。若是害怕从大臣家里挑女儿会导致前朝失衡,那宫里这么多妃子哪儿来的?臣子再势大也是臣,从大臣家选妃只会让他们感恩,并且为了自己的利益越发卖力地做事。君王之道在于平衡,平衡后宫,本来就是必备的生存之技。
可是秦沂答应楚锦瑶“不会有其他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真心的。
楚锦瑶被哄过去了,如今安心入眠。可是秦沂骗不过他自己,秦沂在心里一遍遍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从他当初请赐婚圣旨,到新婚之夜陪楚锦瑶谈心,再到今天纵容楚锦瑶用装病骗他,秦沂其实一直在想。他在帝国最精密、最严苛的教育模式中长大,他对臣子狠得下心,对自己越发狠,二十年来,他从不吝于逼问自己,挑出自己内心里的懒惰、犹豫和侥幸,把这些阴暗缠绵的烂肉从他的骨血里剔除,然后以一身钢筋铁骨大步往前走。
许多年前太傅就说过,皇太子秦沂天生机警,不只读书一点就通,骑马射箭这些运动上比别人学得快,就连人心,也能在电光火石中飞快地感应到。他都能算得到朝堂那些人精的心思,岂会这么久都看不懂自己的心。
他真的想不明白答案吗?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他由着楚锦瑶一步步靠近他,却每次在楚锦瑶问起为什么的时候,自欺欺人地回避。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沼泽也越陷越深,星星之火在他的纵容下终于壮大成燎原之势,直到今日,秦沂猛然意识到,他似乎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现在,秦沂在暖黄色的烛光中看着楚锦瑶的睡颜,她肌肤瓷白如玉,眉眼浓丽,菱唇嫣红,简直就是一副精心调色的仕女美人图。
哪有那么多例外呢,所有的例外,不过是因为这个人特殊罢了。第一次为一个人破例的时候其实就应该警惕了,可是秦沂不忍心,等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兵败如山,溃不成军。
但凡感情,等察觉到的时候,都已经太迟了。
。
第二日楚锦瑶醒来时,秦沂已经不在了。
身边还有他的余温,楚锦瑶指尖抚到这微微的热度,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小齐后逼她纳妾,她大可以虚与委蛇;东宫的宫人暗地里不服她,她也可以慢慢收服,可是如果她的丈夫不站在她这一边,那她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纳妾,掌宫,驭下,这些诚然考验主母的霹雳手段,可是最重要的,还是男主子的态度。
楚锦瑶想到这里,心里突然蹿上一股热流。在她迄今为止、并不算长的半生中,再没有人比秦沂对她更好,予她教导,予她身份地位,现在还将最难得的信任交到她手中。天底下有几个男子能说出“只有你”这种话,更何况他还是太子。
时人讲究一诺千金,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想必心里是仔细想过的。秦沂率先伸出了一只手,楚锦瑶就愿意用尽全力去相信他,而不是想着万一他以后变心怎么办。人心都是肉长的,感情需要你来我往,彼此都用心呵护,夫妻尤甚。
楚锦瑶这样想着,心里陡然生出蓬勃的干劲来。小齐后虎视眈眈,淑妃挑拨离间,日后还有一个态度暧昧的妯娌赵兰辉,需要她这个太子妃的地方还多着呢。
楚锦瑶一早上都保持着朝气蓬勃的劲,伺候的侍女们暗暗嘀咕,宫里都传迩花迩雪这两只麻雀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为什么太子妃不见警惕,反而还格外高兴呢?
知道内情的玲珑笑而不语,她今日一见楚锦瑶就知道太子妃和太子的心结解了,至于那被罚掉的俸禄她才不放在心上,这罚领得光荣。
元宵一过,年味就散了,各处都恢复了办公,进入二月,宫里又忙活起来,大公主的下降日子到了。借着公主大婚,人事调动频繁,一些新面孔悄无声息地流动起来。盯着洪嬷嬷的人悄悄进来禀报:“太子妃,那边又来人了。”
楚锦瑶面色不变,眼神镇定。想必这一次,皇后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真心实意地把楚锦瑶当对手试探。接下来,就不是用装傻糊弄能应付得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线中最重要的分水岭已到,接下来就是剧情线占主了
第88章 青萍之末
二月,宫里处处张灯结彩,今日是大公主出阁的日子,当然要热热闹闹的。
楚锦瑶穿着太子妃朝服,微笑着拍了拍大公主的手,然后就让开位置,让喜婆给大公主披上红盖头。等宫里的仪式一毕,楚锦瑶就套车往汝宁公主府走。
大公主被册封为汝宁公主,下降给宜春侯柴家的小公子柴安。汝宁是宫里头一个公主,她的婚礼连皇帝都过问多次,自然是盛大非常。楚锦瑶作为汝宁公主的长嫂,缺了谁也不能缺她,楚锦瑶亲自来大公主的宫殿,陪着公主梳妆换喜服,之后还要陪她一起去公主府压场子。有太子妃亲自送嫁,这简直是历代公主的婚礼中最有脸面的事情。
楚锦瑶即便是大公主的嫂子,同时她更是太子妃,到场时辰绝对早不了。等她的车架仪仗到达汝宁公主府时,坐喜宴的人已经来了不少,柴家人早就收到了消息,都守在二门口等着。
这就是娶皇家女儿的不同了,寻常婚娶喜宴的主场都在婆家,可是公主不一样,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并不和婆家人住在一起。所以婚礼当天,真正的贵客都在公主府,宜春侯府虽然也摆了宴席,但是却要分几个人到公主府这边,来招待皇室的客人。
宴客厅里女眷们拖家带口,本兴高采烈地交谈着,突然听人说太子妃来了,大堂里登时一静,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
楚锦瑶穿着大红色太子妃规格的礼服,在柴家大太太的陪同下慢慢走来,里面的夫人们一看果真是太子妃,立刻带着女儿们过来给楚锦瑶行礼:“参见太子妃。”
问好声此起彼伏,一位夫人发现太子妃竟然朝着自己的方向笑了一下,登时脸面有光。然而事实上,问好的人太多,楚锦瑶连这些人的脸都记不住。
她先去新房看过了新娘子,然后才回到前厅作宴。现在吉时未到,宴席还未开始,这段时间就是女眷们宝贵的交际时间了。
想和楚锦瑶搭话的人数不胜数,楚锦瑶作为汝宁公主的嫂子,要给小姑子撑场面,所以全程都对柴家大奶奶微笑以对,连宜春侯府的几个姑娘上前行礼,她也叫过来说了几句话。
一时间宜春侯府的人都脸上生光,柴家这几个小姑娘更是在小姐妹面前赚足了体面,雀跃不已。和皇家人做亲戚就是不一样,换成以前,她们哪有机会和太子妃说话。
前来请安的夫人络绎不绝,一波接着一波,尤其是她们还带了自己的女儿,拉着过来给楚锦瑶看。楚锦瑶一次性见了这么多红彤彤光灿灿的小姑娘,真是眼睛都看要花了。趁着一拨人下去,楚锦瑶瞅到空,赶紧带着人出来了。
这群夫人实在是能说会道,不知道她们如何,反正楚锦瑶这个听着的人是累得不行。楚锦瑶带着人在清净处歇息,好容易感觉自己的耳朵活过来了,突然亭子外传来一道声音:“太子妃。”
楚锦瑶听到这个声线,愣了一下,惊喜地站了起来:“长姐!”
楚锦娴笑着走过来,停在三步远的地方正要敛衽行礼,却被楚锦瑶拦住:“长姐,你这是做什么!”
“礼不可废,你如今是太子妃,不得马虎。”
“你还是孕妇呢,我哪儿能让你给我行礼。”楚锦瑶嗔怪地说了一声,又高兴地招呼桔梗取毛毯子来,小心地扶着楚锦娴坐下。
“姐姐,小外甥应该有五个月了吧?”
“对。”提起孩子,楚锦娴也柔柔地笑了,脸庞上散发出母性的柔光,“去年出了三个月才敢给家里送信,当时胎象不稳,不能出门,也就没赶上你的大婚。”
虽然出嫁时姐姐没来送嫁有些遗憾,但是这和楚锦娴肚子里的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比起来,显然算不得什么。自从楚锦娴出嫁,她们姐妹就见得少了,后来等楚锦瑶赐婚,之后又搬来京城,她们俩见面更是难于登天。这样算算,她们姐妹已足有一年多没见了。
楚锦瑶既是遗憾又是满足:“好在姐夫调到京城了,以后我们也能时常见面。对了,姐姐,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楚锦娴知道楚锦瑶在问什么,她在子嗣上实在艰难,足足两年才怀上孩子,若不是有外祖母看着,楚锦瑶又嫁给太子,那恐怕楚锦娴在婆家要有的受了。楚锦娴轻轻叹了口气,说:“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如今我一切都好,没什么可牵挂的。”
也对,人总是要往前看,楚锦瑶不欲提起楚锦娴的伤心事,于是岔过这个话题,兴致勃勃地问起孩子的事。说起这个,素来冷淡的楚锦娴也有许多话可说:“……我这一胎来的艰难,足足喝了一年的药才怀上。我天生体寒,刚怀上那会胎象不稳,前三个月都不敢下床……不过等过了最艰难那一段时间就好了,现在他月份大了,不再折腾我,我的胃口反而好了许多。”
楚锦瑶听着这只言片语都感到心惊,她只知楚锦娴子嗣不易,没想到情况竟然这样严重,算算时间,楚锦娴喝药那一年,长兴侯府正好举家搬到京城,楚锦娴一个人在太原府,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然而楚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