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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无人可倾诉的愁苦,只得向着非人倾诉。
今天她回来得有些早。
波赛顿的尾巴轻轻拨动了一下,便来到了她的面前。他仿佛感知了自己的心情一般,眼神中似乎有一丝忧郁,那神情像是在安慰。
沈略觉得她一定是气出毛病了,竟然会觉得一条人鱼的眼中会有悲天悯人在。他们同兽类无异,并且还是那一类难以驯化的,他们长于深海之中的弱肉强食,没有怜悯弱小的习惯。
她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水箱前的椅子上,双腿微微舒展开来。
波赛顿跟着她的动作,也将尾巴舒展开来,是一种动物模仿的本能。
看在沈略的眼中,有些滑稽。
于是她终于露出了今天到现在为止,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波赛顿看见了她微笑的神情,在水箱中转了个圈。
沈略却只是叹了口气,那抹笑容化作了无奈:“波赛顿。”
他听见了这三个字节,便有些认真地看向沈略。
然后他听见沈略轻声地说道——
“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顶了。”
沈略小时候看过一部老电影,电影的年纪比她自己还要大。里头的小姑娘问她喜欢的人:“人生只有童年时痛苦,还是一直如此。”
那个大人不留情面地回答:“一直如此。”
沈略经历过亲情贫瘠的童年,挣扎困苦的青年,终于将底线放到最低的时候,生活似乎已经不满足于她那最低的底线了。
非要将她彻底打垮。
她摘下了眼镜,放在膝头,抬眼时发现波赛顿仍然在打量她,那不再是一种同打量食物一样的眼神了,他的眼神中确乎是藏着一种感情的。
一种至少是沈略看不懂的感情。
诺亚尽力将气象模拟器调至完备的状态,然而朱诺似乎并不领情地发出一声又一声警报。
九月的酷暑终于过去,连绵的雨水却不像是秋雨。雨已经下了将近半个月,完完整整的十四天,从早到晚,未有间断。
诺亚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陆教授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他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告诉了他威尼斯彻底从地图上消失的实事。诺亚看了一眼气象模拟器屏幕上的图像,叹了一口气,将威尼斯这个名字在地图上划去。
这几个星期,他们一直待在实验大楼,不是因为忙碌,只是因为城市中的交通已经瘫痪,连日的雨水已经将地铁灌满,变成了一个鱼缸,下水道的淤泥涌了出来,老鼠被淹死在了城市各处,政府除了为防止瘟疫传播向着洪水泼洒药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而朱诺计划的负责人们,除了看着气象模拟器上一点一点消失的城市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诺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不明白,水到底从哪里来。”
他的名字来源于圣经中耳熟能详的诺亚方舟的故事,他的全家人都虔诚地相信基督,但当面前那灭世洪水的景象终于到来的时候,诺亚却开始怀疑上帝了。
因为这同他学过的所有知识,都不相符。
有人在绝境处求诸神佛。
也有人在绝境处毁弃神像。
陆教授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朱诺运行顺利吗?”
他的神色无悲无喜,看上去镇定极了,诺亚看见导师这样的神情,自然也觉得安心。
他点了点头,关于沈略的事情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陆教授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的神色,只是那神色转瞬即逝,诺亚再看的时候已经消失无踪。
饥饿是洪水的后遗症,实验大楼里,人事部按人头分发食物,诺亚领回了自己的那一份食物。
尽管这个时候,大部分人还认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秋季台风,但实验大楼中工作的人们,敏锐度都不会太差。
诺亚听到自己身边一人对另一人说:“很快就要没东西吃了。”
另一人回答:“可以吃红藻。”
那人似乎有些生气:“那是猪食。”
另一人道:“可那至少能填饱你的肚子!”
诺亚迈开步子离开了。
路过拐角时,积水的墙边生长出了一些红色的藻类,原来是已经被淹没的四楼实验室中的红藻蔓延开来了。
第十五天,雨仍然在下。
陆教授将自己西装上的最后一个纽扣别好,扣动了扳机。血迹溅落在雪白的墙壁上,好像是红藻爬上来了七楼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电影是《这个杀手不太冷》
第5章 洪水滔天(二)
“再过七天,我要在地上降雨四十昼夜,把我所造的各种活物,都从地上除灭。”一一《圣经·创世纪》
实验大楼的四楼已经被淹没,它是名义上的四楼,实际上为了节省空间,更低的楼层已经到了地下室里,所以沈略的实验室其实在二楼。
但这同沈略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她已经辞职了。
她的家在西山上,这里算是城市中的一块高地,却也阻止不了洪水已经快要充满她家地下室的事实。
她只好穿上了胶鞋,把一堆资料和旧电脑从地下室中抢救出来。打开隔离板,看着浸在水箱里的波赛顿,突然有些为难。
波赛顿浮出了水面,似乎已经做好了她把他带出去的准备。
沈略朝着他伸出手去,波赛顿带蹼的手掌便贴了上来,有一种滑腻的感觉。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波赛顿加上那条尾巴,直立起来,比正常成年男子要高得多,凭她一己之力,绝对没有可能把他拽出水来。
脚底打滑,直直地摔进了水里。
一股恐惧徒然涌上心头。
正如父亲的笔记里所写,“人鱼会撕碎任何闯入他水域的活物”。
沈略的父亲是个极端严谨的人,如果不是做过了所有实验,他不会轻易下结论。
或许他没有将人放到过那个水箱里,但是一个人,同放进去的一条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心随着她的半个身子越沉越低。
她未曾见过深海的模样,但是这个高达15米的水箱已经足够她体会一番什么叫做坠入海底。
在她生命中最漫长的几秒钟里,有一道火焰向她袭来,人鱼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甚至有些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在水中睁不开眼睛,只知道手边触及的皮肤有几乎让人察觉不出的鱼鳞。
她同波赛顿一同越出了水面,她的眼镜已经无处可寻,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是一副狼狈到了极点的模样。
波赛顿安抚一样地抱了抱她,将她送上了岸。直到她的脚底触碰到了实地,她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略半跪在原处,隔了许久才敢回头看向波塞顿。波塞顿的两条结实有力,有着隐约鳞片的手臂,已经搭在了水箱以外。
他微微一用力,就把自己从水中拽了出来。他湿漉漉的,本就不像是陆地上的生物,眼睛像是有萤火,闪着光看向沈略。
沈略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让他躺到了防水袋里头,再通过滑轮将他送到了地面上。两人经历了一段漫长的阶梯,至少是沈略一生中走过最艰难的一段路,终于重见光明。
沈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他丢到了自己房间边上的浴缸里,但是看上去就很明显地知道,一个浴缸对他来说太小了。
她把浴缸里灌满了水,似乎觉得缺少了什么,又往水中扔了一只小黄鸭。
波塞顿动作迅速地把它拿了起来,带蹼的双手似乎和人类的一样灵活。
然后没有什么犹豫地,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小黄鸭发出临死前最后一声尖叫,沈略连忙向着波塞顿打了手势一一这个不能吃!
波塞顿一脸无辜地将那团黄色橡胶从嘴里吐了出来,沈略便看到了他有些尖锐的獠牙。
她想他大概是饿了。
那群作为波塞顿食物的鱼现在很自在,在地下室里游来荡去。沈略捞了两条上来,拿去喂了波塞顿,又去了自家后院。
她记得父亲有一只帆船,他不曾真的使用过它,于是帆船便被拆了帆布在后院杂物中积灰。
沈略从杂物堆里找出了几本自己儿时遗失的童话书,还没有翻出那条船的影子。
前院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沈略一看手表,凌晨两点半。
她实在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来的会是何种类型的不速之客,但到底不能不管,那敲门声太过霸道。如果她已经睡了,也非要把她从黑甜乡中扯出来一般。
沈略从后院走到前门,花了一段时间,那敲门声一直没有停过。
她家的猫眼早就坏了,外头看得见里头,里头看不见外头。
沈略站在门后,为了节省电力,她已经切断了电源,整个屋子里漆黑一团,只有她手电筒的光芒在闪烁。
外头的人不耐烦了一般,改敲为撞,这栋老宅在风雨飘摇中存活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开始寿终正寝似的摇晃起来。老旧的门板发出嘎吱的声响,沈略望见门栓处开裂的时候,终于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门被撞开了,外头的手电筒灯晃了她的眼,她只能眯起眼睛向后避让。
门外三三两两地站了些中年人,还有两个年纪偏大的妇女,其中一个手中抱着孩子。
为首的那个女人看上去很强势,她冲着沈略用一种像是指使的口气说道:“山下的大坝塌了,我们能借住一晚吗?”
沈略是有些为难的,毕竟那一群人中有老人和孩子,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是应当施以援手的。
但是她屋子里有一条人鱼,一条不是童话里有着美丽外表与歌喉的人鱼,而是一条獠牙锋利的凶兽。
她仔细斟酌了一番,究竟如何把“我觉得我家隔壁的公墓比较适合你”说得委婉动听一些。
那女人却已经在她迟疑的时间里,推开她走了进去。领着后头一群人,浩浩荡荡,乃是一帮蝗虫一般的角色。
沈略皱起眉头,想要伸手阻拦,为首的男人却对着她呵斥了一句,手中托出一团火焰来。
一个异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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