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邈长子豁,有父风,以孝闻,为太常博士、秘书郎。豁弟浩,散骑侍郎。镇南将军何无忌请为功曹,出补西阳太守,与无忌俱为卢循所害。邈弟广,别有传。
孔衍,字舒元,鲁国人,孔子二十二世孙也。祖文,魏大鸿胪。父毓,征南军司。衍少好学,年十二,能通《诗》《书》。弱冠,公府辟,本州举异行直言,皆不就。避地江东,元帝引为安东参军,专掌记室。书令殷积,而衍每以称职见知。中兴初,与庚亮俱补中书郎。明帝之在东宫,领太子中庶子。于时庶事草创,衍经学深博,又练识旧典,朝仪轨制多取正焉。由是元明二帝并亲爱之。王敦专权,衍私于太子曰:「殿下宜博延朝彦,搜扬才俊,询谋时政,以广圣聪。」敦闻而恶之,乃启出衍为广陵郡。时人为之寒心,而衍不形于色。虽郡邻接西贼,犹教诱后进,不以戎务废业。石勒尝骑至山阳,敕其党以衍儒雅之士,不得妄入郡境。视职期月,以太兴三年卒于官,年五十三。
衍虽不以文才著称,而博览过于贺循,凡所撰述,百余万言。
子启,卢陵太守。
宗人夷吾,有美名,博学不及衍,涉世声誉过之。元帝以为主簿,转参军,稍迁侍中,徙太子左卫率,卒,追赠太仆。
范宣,字宣子,陈留人也。年十岁,能诵《诗》《书》。尝以刀伤手,捧手改容。人问痛邪,答曰:「不足为痛,但受全之体而致毁伤,不可处耳。」家人以其年幼而异焉。少尚隐遁,加以好学,手不释卷,以夜继日,遂博综众书,尤善《三礼》。家至贫俭,躬耕供养。亲没,负土成坟,庐于墓侧。太尉郗鉴命为主簿,诏征太学博士、散骑郎,并不就。家于豫章,太守殷羡见宣茅茨不完,欲为改宅,宣固辞之。庾爰之以宣素贫,加年荒疾疫,厚饷给之,宣又不受。爰之问宣曰:「君博学通综,何以太儒?」宣曰:「汉兴,贵经术,至于石渠之论,实以儒为弊。正始以来,世尚老庄。逮晋之初,竞以裸裎为高。仆诚太儒,然'丘不与易'。」宣言谈未尝及《老》《庄》。客有问人生与忧俱生,不知此语何出。宣云:「出《庄子·至乐篇》。」客曰:「君言不读《老》《庄》,何由识此?」宣笑曰:「小时尝一览。」时人莫之测也。
宣虽闲居屡空,常以讲诵为业,谯国戴逵等皆闻风宗仰,自远而至,讽诵之声,有若齐、鲁。太元中,顺阳范宁为豫章太守,宁亦儒博通综,在郡立乡校,教授恆数百人。由是江州人士并好经学,化二范之风也。年五十四卒。著《礼》《易论难》皆行于世。
子辑,历郡守、国子博士、大将军从事中郎。自免归,亦以讲授为事。义熙中,连征不至。
韦謏,字宪道,京兆人也。雅好儒学,善著述,于群言秘要之义,无不综览。仕于刘曜,为黄门郎。后又入石季龙,署为散骑常侍,历守七郡,咸以清化著名。又征为廷尉,识者拟之于、张。前后四登九列,六在尚书,二为侍中,再为太子太傅,封京兆公。好直谏,陈军国之宜,多见允纳。著《伏林》三千余言,遂演为《典林》二十三篇。凡所述作及集记世事数十万言,皆深博有才义。
至冉闵,又署为光禄大夫。时闵拜其子胤为大单于,而以降胡一千处之麾下。謏谏曰:「今降胡数千,接之如旧,诚是招诱之恩。然胡羯本为仇敌,今之款附,苟全性命耳。或有刺客,变起须臾,败而悔之,何所及也!古人有言,一夫不可狃,而况千乎!愿诛屏降胡,去单于之号,深思圣五苞桑之诫也。」闵志在绥抚,锐于澄定,闻其言,大怒,遂诛之,并杀其子伯阳。
謏性不严重,好徇己之功,论者亦以是少之。尝谓伯阳曰:「我高我曾重光累徽,我祖我考父父子子,汝为我对,正值恶抵。」伯阳曰:「伯阳之不肖,诚如尊教,尊亦正值软抵耳。」謏惭无言。时人传之,以为嗤笑。
范弘之,字长文,安北将军汪之孙也。袭爵武兴侯。雅正好学,以儒术该明,为太学博士。时卫将军谢石薨,请谥,下礼官议。弘之议曰:
石阶藉门廕,屡登崇显,总司百揆,翼赞三台,闲练庶事,勤劳匪懈,内外佥议,皆曰与能。当淮肥之捷,勋拯危坠,虽皇威遐震,狡寇天亡,因时立功,石亦与焉。又开建学校,以延胄子,虽盛化未洽,亦爱礼存羊。然古之贤辅,大则以道事君,侃侃终日;次则厉身奉国,夙夜无怠;下则爱人惜力,以济时务。此数者,然后可以免惟尘之议,塞素餐之责矣。今石位居朝端,任则论道,唱言无忠国之谋,守职则容身而已,不可谓事君;货黩京邑,聚敛无厌,不可谓厉身;坐拥大众,侵食百姓,《大东》流于远近,怨毒结于众心,不可谓爱人;工徒劳于土木,思虑殚于机巧,纨绮尽于婢妾,财用縻于丝桐,不可谓惜力。此人臣之大害,有国之所去也。
先王所以正风俗,理人伦者,莫尚乎节俭,故夷吾受谤乎三归,平仲流美于约己。自顷风轨陵迟,奢僭无度,廉耻不兴,利竞交驰,不可不深防原本,以绝其流。汉文袭弋绨之服,诸侯犹侈;武帝焚雉头之裘,靡丽不息。良由俭德虽彰,而威禁不肃;道自我建,而刑不及物。若存罚其违,亡贬其恶,则四维必张,礼义行矣。
案谥法,因事有功曰「襄」,贪以败官曰「墨」,宜谥曰襄墨公。
又论殷浩宜加赠谥,不得因桓温之黜以为国典,仍多叙温移鼎之迹。时谢族方显,桓宗犹盛,尚书仆射王珣,温故吏也,素为温所宠,三怨交集,乃出弘之为余杭令。将行,与会稽王道子笺曰:
下官轻微寒士,谬得厕在俎豆,实惧辱累清流,惟尘圣世。窃以人君居庙堂之上、智周四海之外者,非徒聪明内照,亦赖群言之助也。是以舜之佐尧,以启辟为首;咎繇谟禹,以侃侃为先,故下无隐情之责,上收神明之功。敢缘斯义,志在输尽。常以谢石黩累,应被清澄,殷浩忠贞,宜蒙褒显,是以不量轻弱,先众言之。而恶直丑正。其徒实繁,虽仰恃圣主钦明之度,俯赖明公爱物之隆,而交至之患,实有无赖。下官与石本无怨忌,生不相识,事无相干,正以国体宜明,不应稍计强弱。与浩年时邈绝,世不相及,无复藉闻,故老语其遗事耳,于下官之身有何痛痒,而当为之犯时干主邪!
每观载籍,志士仁人有发中心任直道而行者,有怀知阳愚负情曲从者,所用虽异,而并传后世。故比干处三仁之中,箕子为名贤之首。后人用舍,参差不同,各信所见,率应而至,或荣名显赫,或祸败系踵,此皆不量时趣,以身尝祸,虽有硁硁之称,而非大雅之致,此亦下官所不为也。世人乃云下官正直,能犯艰难,斯谈实过。下官知主上圣明,明公虚己,思求格言,必不使尽忠之臣屈于邪枉之门也。是以敢献愚诚,布之执事,岂与昔人拟其轻重邪!亦以臣之事君,惟思尽忠而已,不应复计利钝,事不允心则谠言悟主,义感于情则陈辞靡悔。若怀情藏意,蕴而不言,此乃古人所以得罪于明君,明君所以致法于群下者也。
桓温事迹,布在天朝,逆顺之情,暴之四海。在三者臣子,情岂或异!凡厥黔首,谁独无心!举朝嘿嘿,未有唱言者,是以顿笔按气,不敢多云。桓温于亡祖,虽其意难测,求之于事,止免黜耳,非有至怨也。亡父昔为温吏,推之情礼,义兼他人。所以每怀愤发,痛若身首者,明公有以寻之。王珣以下官议殷浩谥,不宜暴扬桓温之恶。珣感其提拔之恩,怀其入幕之遇,托以废黜昏暗,建立圣明,自谓此事足以明其忠贞之节。明公试复以一事观之。昔周公居摄,道致升平,礼乐刑政皆自己出。以德言之,周公大圣,以年言之,成王幼弱,犹复遽避君位,复子明辞。汉之霍光,大勋赫然,孝宣年未二十,亦反万机。故能君臣俱隆,道迈千岁。若温忠为社稷,诚存本朝,便当仰遵二公,式是令矩,何不奉还万机,退守籓屏?方提勒公王,匡总朝廷,岂为先帝幼弱,未可亲政邪?将德桓温,不能听政邪?又逼胁袁宏,使作九锡,备物光赫,其文具存,朝廷畏怖,莫不景从,惟谢安、王坦之以死守之,故得稽留耳。会上天降怒,奸恶自亡,社稷危而复安,灵命坠而复构。
晋自中兴以来,号令威权多出强臣,中宗、肃祖敛衽于王敦,先皇受屈于桓氏。今主上亲览万机,明公光赞百揆,政出王室,人无异望,复不于今大明国典,作制百代,不审复欲待谁?先王统物,必明其典诰,贻厥孙谋,故令问休嘉,千岁承风。愿明公远览殷周,近察汉魏,虑其所以危,求其所以安,如此而已。
又与王珣书曰:
见足下答仲堪书,深具义发之怀。夫人道所重,莫过君亲,君亲所系,忠孝而已。孝以扬亲为主,忠以节义为先。殷侯忠贞居正,心贯人神,加与先帝隆布衣之好,著莫逆之契,契阔艰难,夷嶮以之,虽受屈奸雄,志达千载,此忠贞之徒所以义干其心不获以已者也。既当时贞烈之徒所究见,亦后生所备闻,吾亦何敢苟避狂狡,以欺圣明。足下不推居正之大致,而怀知己之小惠,欲以幕府之小节夺名教之重义,于君臣之阶既以亏矣。尊大君以殷侯协契忠规,同戴王室,志厉秋霜,诚贯一时,殷侯所以得宣其义声,实尊大君协赞之力也。足下不能光大君此之直志,乃感温小顾,怀其曲泽,公在圣世,欺罔天下,使丞相之德不及三叶,领军之基一构而倾,此忠臣所以解心,孝子所以丧气,父子之道固若是乎?足下言臣则非忠,语子则非孝。二者既亡,吾谁畏哉!
吾少尝过庭,备闻祖考之言,未尝不发愤冲冠,情见乎辞。当尔之时,惟覆亡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