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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离宫时的模样……”
荆天明像是泥塑似地被钉在原地动也不动,和秦王四目相对,彼此皆在审视、辨识对方。
蓦地,秦王发出一阵宏亮的笑声:“好!长这么大了!好!天明,还不赶快叫一声父王?”
荆天明浑身一震,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声音回道:“我可没有什么父王。”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
秦王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仿佛荆天明的行为根本在意料之中,“怎么,还在记恨我派人去杀你吗?太孩子气了吧。”
“你……”
荆天明怎么都很难忘记打从八岁起,那些躲躲藏藏到处被人追杀的日子,若非师父盖聂相助,自己早已死於非命,眼前这个人居然还好意思自己提起?
“唉!你怎么不能体会为父的苦心呢?若非如此,你怎能变成现在这模样?”
秦王略略侧头问卫庄道:“卫庄,你说,现在你若与皇子比武,是你会赢呢?还是皇子会胜?”
“启禀方上,若微臣在三十招之内不能先行取胜,”
卫庄实话实说,“那么三十招之后,微臣已无取胜的希望。”
“那么以赢面来说呢?”
秦王点点头又追问道。
“微臣有十分之一取胜的机会。”
“因为天明的内功胜过你的关系吗?”
“是的。”
“哈哈哈哈!”
秦王爽朗地大笑,转头对荆天明言道:“你看,作父亲的虽然没有陪在你身边,但对你的一切却是了若指掌。你有今天这种功夫,不能不说是为父的栽培。”
“你!你真是恬不知耻!”
荆天明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八岁时开始练武,为的是保住性命,你还有脸说?我倒问你一句,若是这期间我不敌你那些派来的杀手,那会如何?”
“这还用说?”
秦王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就活不到今日了。”
“这样你还敢以我的父亲自居?”
这个答案跟自己心中的答案一模一样,荆天明更是像被蜂蛰了一般激怒得发抖。
“为何不敢?我培养出来的儿子,自是非凡的儿子,我要一个懦夫、一个无用的孩子做什么?”
说到这里,秦王的口气放得缓和,“不要紧,这些将来有一天,你都会忘记的;到那个时候,你反而会感激我的。天明,来!坐下!坐下听我说。”
秦王的语调有一种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威严,等荆天明发觉时,自己已经坐在别人安排好的位置上了。
“一切的一切,为父都安排好了。”
秦王侃侃而谈,仿佛早就期待这一刻来临,“首先,我要帮你改个名字,现在这个名字不好,配不上我伟大的儿子。”
秦王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可没有什么好伟大的,平凡得很。”
“没这回事。”
秦王立刻否决了他的话,“儿子你听着,当今武林,以儒、墨两家最为声名显赫,原因何在呢?”
秦王自问自答:“这无非是儒、墨两家非但只以武学统率门人,更以思想的力量钳制众人的缘故。不过这两家如今已没什么可怕的了。”
“端木敬德死后,邵广晴出来争位,杀死了谈直却,真是大快人心啊!我本来担心谈直却继任儒家掌教,以他的资质,必会将儒门发扬光大。谈直却一死,加上我先前的一番整治,儒学式微是指日可待。”
“至於墨家嘛,路枕浪与白芊红之争,虽出人意表,但毕竟是白芊红险胜。”
秦王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其实即便是路枕浪在世,墨家的那些教条本来就过度理想化,难以广传。人嘛,全是贪婪的,明明知道应该节用,但谁提出这样正确的教条叫人遵守,反而成了讨人厌的家伙。你说好笑不好笑?”
“你说这些干么?”
荆天明听秦王将往事一一提起,忍不住心惊,“你到底想干么?”
“除了儒、墨两家之外,接下来就是清霄、丹岳、苍松、八卦并称为武林四大门派了。”
秦王没有理会,继续如数家珍似地一一道来,“清霄派门徒最为众多,但赵楠阳既已入了鬼谷,就无须担忧。丹岳门嘛,掌门人朱岐有勇无谋,年岁又高,原本不足为虑,但他底下门人个个忠心耿耿,不见丝毫斗争嫌隙,实属难得。这样的对手打将起来,不易取胜,看来,只有将首徒孙大章除去,才是先手致胜之道。”
“苍松派的武功在四大门派中始终略逊一筹,是以向来行事最为低调,加上掌门廖东临性格保守,行事顾忌太多,门下弟子也尚无出色人才,算来无足挂齿。八卦门掌门陆元鼎年纪最轻,资质平平,但谨守着前掌门辛屈节的遗训,门风严谨;嘿嘿!那辛老头算是个人物,老头子把根扎得够深,是以八卦门去年遭到鬼谷突袭却仍逃过了灭门惨运。不过啊,这八卦门中有的是贪婪不知足的家伙哪。”
秦王一口气说到这里,缓得一缓,眯起眼微微笑道:“为父说到这里,你可听明白了?”
秦王句句分析透彻,洞见独到,显然对武林情势了若指掌,一番话说下来,只把荆天明听得冷汗直流,“他的意思是说,儒、墨两家和四大门派随时都有灭门之祸吗?”
“儿子啊,方才我说的一番话你可都听到了,要牢牢记在心底。如今你的武功、才智和领袖魅力均已成火候,论江湖历练,这几年磨得也够了。”
秦王谆谆教诲道:“若说我儿心中尚有什么欠缺的,那就是缺了点雄心霸气和防人之心,不利你往后统御鬼谷众人,歼灭各大门派,一统武林的道路。这方面你还得多练习才是……”
“胡……胡说些什么?”
荆天明再也听不下去了,秦王一副慈父的模样,更惹得荆天明怒火中烧,“谁要统御鬼谷?一统江湖?作你的春秋大梦吧!”
“呵呵呵呵!”
秦王指着荆天明转头对卫庄笑道:“你瞧瞧,这小子的倔强脾气是不是跟我很像?”
不等卫庄回应,又继续对荆天明正色言道:“武林人士向来自成一格,任意行事,就连皇帝也难以规范。”
秦王的话音逐渐高昂,“如果说皇帝是地上的王,那么统御整个江湖的人物,便是地下的王。儿子啊,你还不能体会为父为何以人王之尊,却一手创立鬼谷这个江湖门派的苦心吗?”
“你不想一统江湖,成为武林盟主吗?”
“实话告诉你,谁是武林盟主?下一个鬼谷谷主就是武林盟主!你以为赵楠阳那人为何要屈就於鬼谷左护法的职位?”
“儿子啊,皇上这个位置,我很快便会传给你皇兄了,如今他们都叫我方上。天明,你可知何谓方上?方上,意指东南西北四方之上,人间之上。”
说到这里,秦王脸上逐渐出现兴奋的光芒,“仙药行将修成正果,届时我将不再是人间始皇,也不是鬼谷谷主;一旦仙药炼成……”
秦王两眼露出精光,“我将成为天上的王!”
“待我成仙之后,我便将皇帝之位传给我宫中皇子,让他当白昼之王;至於鬼谷谷主、武林盟主,当然就是你!你将成为暗夜之王!”
秦王抬手大力一挥,“这片江山是你皇兄的!也是你的!我们父子三人,天上人间齐称王!”
荆天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称王?”
“以你的资质、你的身分,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这简直荒唐。”
荆天明瞪着秦王,心中只觉得一切荒谬至极,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鬼谷谷主?武林盟主?你真的以为我会听你的?”
秦王怒道:“放肆!父王有令,你怎敢不从?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是我儿子!”
“我不是你儿子!”
“你当然是我的儿子!”
秦王的狂笑声骤然转为怒吼,“你是上苍赐给我的儿子!生你的父亲身分低贱,不配与你一起,是上苍要我将你扶养长大!我养你育你,你怎能说不是我的儿子?”
眼看秦王和荆天明两人四目怒视,僵持不下,卫庄连忙跨至秦王面前,跪地说道:“请方上息怒!”
卫庄说话时浑身都警戒着。多年来,卫庄身为秦王最信任的御前护卫,他这时自然以秦王的安危为首要任务,姿态上虽是为荆天明求情,其实却是以身体护着秦王。
过得片刻,秦王松开了表情,“不关你的事,起来吧。”
说罢重新落坐,方才瞬间涌出的暴戾之气迅速消缓,卫庄这才起身重回秦王身旁站定。
秦王叹道:“天明,你自幼离宫流落在外,受尽责难,这些年来也确实苦了你啦,你娘若是还活着,见你受苦,肯定也要怪我的。”
荆天明两眼一红,哽住了喉咙作声不得,半晌方才深吸口气,颤声回道:“别跟我提我娘。”
“好吧,你不喜欢听,我便不说了。”
秦王转头问卫庄道:“对了,卫庄,如今羡蓬莱酒楼里到底请了多少客人?”
“共计有五十二人。”
卫庄回道:“墨家有方更泪、花升将、张京房、元浩仓、卢常贵五人;儒家本有刘毕、万勃卢、杨继当、方续常、端木鱼五人,但几天前亦请来掌教邵广晴,夫人紫语,还有马少嬅,张宾、鲁回郎、颜可直、米六、赵东腾、唐翼如等人;八卦门则有陆元鼎、辛雁雁、屈奇芳、连咏鹿,至於风旗门有……”
“好了。”
秦王不耐,挥手打断了卫庄的话。“总而言之,有五十二个客人在羡蓬莱酒楼便是了。”
一股杀气在秦王的脸上一闪即逝,“这羡蓬莱里的那些贵客们身分特殊,你吩咐底下人当心伺候着,可别走掉了一个。”
“你想干么?”
荆天明见秦王话中带话,追问道:“爽爽快快地说出来便是。”
“我想干么?这话说得不对吧?应该是你想干么……”
秦王望着荆天明,缓缓对卫庄吩咐道:“卫庄啊,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想请这些人作客了。我看这样吧,如果这些人跟二皇子没什么关系,那就直接都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