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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婶……“如果能停在那里多好。”
这种念头浮出他的脑海,一次又一次的挥之不去。只是他怎么能?就算他能,其他人肯吗?
过一个山头,又开始出现人迹,一些猎户屋舍零零落落的散布林间、草地。奇的是,沿途上户户人家皆人去楼空,却又都留下一或两头牲口拴在门前。荆天明从周老汉那种疼惜的眼光里,知道对于这些猎户而言,牲畜乃是他们仅有的家产,即便是大难临头了,也是要拼命带走的,像这般留下牲口让它们自身自灭,是万万不合理的。
他正觉纳闷,忽见右前方独独一座茅草屋前,一名中年猎户用绳拽着一头不肯走的黄羊,那猎户斥声连连,硬是将羊给拴在了门口。那汉子拴好了羊,从妻子手中接过娃儿抱着,一家三口对那黄羊行了个礼,放脚要走,突然见到荆天明一行人过来,神情大异。
“这位大嫂,出远门啊?”
高月看着他们身上背着包袱,笑着出声招呼。那妇人满脸皆是惧色,睁大了眼东张西望,张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来。那猎户胆色稍壮,上下打量眼前的陌生人,挥手道:“狼神爷要来啦。你们还是快走吧。”
“狼神爷?”
项羽问道:“那是什么?”
“连狼神爷都不知道!”
那汉子大惊,他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抬头看了天色之后,猛地伸手抓住了妻子,慌张的道:“我们快走吧。你们也快走吧!”
说完便一路去了。高月朝他们身后扬声喊道:“喂!喂!”
那家人却连头也不回,只管匆匆赶路而去。
三人杵在原地面面相觑,荆天明朝猎户一家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满腹狐疑的说道:“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回来了。”
“是吗?”
项羽听的如此,忽然把头转向拴在旁边的那只羊,说道:“既然如此……”
接着哈哈一笑,也不理会荆天明的反对,便径自宰羊升火,悠哉的烤起羊腿羊排来了。
荆天明眼见项羽、高月瞧着羊油滴在火堆上那副馋样,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阵阵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腹中竟也是咕噜一声。想是干粮吃得久了,这时不禁跟着食指大动。他笑笑的坐在项羽身边,抬头望着随风飘向远方的一阵烟尘,提醒二人道:“我看事情是有些不大对劲,咱们也别久待,吃过了便赶紧上路吧。”
高月刚刚咽下一大口羊腿肉,吮吮指头哼一声道:“项小鸟,别理他,荆天明这人胆子很小,喜欢捕风捉影没事瞎说。吃!咱们尽量吃!”
她自己也知道三人当中明明就是自己胆子最小,但她就偏偏想要跟荆天明唱反调。高月正说间,荆天明“噌”地一声拔剑在手,道:“有东西来了!”
高月吃着羊腿,得意洋洋的道:“骗谁啊。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荆天明急说:“你们听!”
两人竖起耳朵,果听得不远处传来牲口几声凄厉的悲鸣,接下来又是一阵纷乱的足踏声。“这是什么?”
高月被吓得胆战心惊。项羽、荆天明还来不及回答,一头大黑狼噗地一声,已跳至三人面前,露出森森白牙,跟着便是一阵低鸣嘶吼。
“莫非这便是什么狼神爷?”
高月不寒而栗,荆天明却已经跟狼斗了起来。他连出数剑想把黑狼从高月身边逼开,那狼似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进退皆有章法,或腾或跃地闪避剑击,却不肯后退半分。项羽恍然一悟,知是火堆上肉香四溢,引得狼来,当下夺过高月手中羊腿,奋力向外抛去。项羽本想那狼必定去捡拾羊腿,岂料黑狼并不转身,只是弓体缩身,让大块羊腿从它顶上飞过,那羊腿尚未落地,早有另外数十匹狼扑了上来,将它抢夺分食吃了个干净。
众狼吃完肉块,个个调转头来,直直盯着眼前三个活人。项羽急中生智,一把将烤羊的架子拉倒,随即向外跳开。众狼毫不分说又是一阵抢食。荆天明得此空隙一把抱住高月,奔向附近唯一的一棵矮树,无奈那树生得瘦小,仅能支撑得一人重量,荆天明毫不犹豫便将高月推上树去。
高月抱着树桠簌簌发抖,惊喊道:“狼!狼!到处都是狼!”
但见四面八方无数黑影如涌江而来,茅屋旁已几无空地,但一群又一群的狼还是不停的奔到。荆天明与项羽拿着宝剑、火把在树下越打越苦,狼群来的越多,两人能使力的空间便也逐渐缩小,两人力战狼群之时,还得小心注意不要招呼到自己兄弟身上。
高月一抹脸颊,手掌顿时一片殷红。她初时以为是狼血喷将上来,再看时,项羽左手挥着火把,右手舞着宝刀,那点点红星却是从项羽的右臂上飞溅而出的。高月急喊:“项羽哥,你没事把?”
项羽不答话,仿佛宝刀、火把还不够用似的,左足踢起,又蹬翻一只扑上来的饿狼。
高月待在树上,眼睁睁看着下方荆天明、项羽两人浴血奋战,顿觉得自己倍感孤单,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她深深的恼恨先前自己为何不听荆天明的话,又懊悔不该怂恿项羽烤羊。只是烤羊的香气虽香,却哪里能引到这许多狼?泪光中,高月看见还有更多的狼,或三五只、或十数匹,结队成群而来,在这由或黄、或黑、或红、或灰的大队狼群中,一只庞然巨狼赫然出现其中,以闪电般快捷的速度东奔西窜,霎时跑在了众狼群前头,四蹄翻飞,俨如神降般的来到了茅屋前。
“狼神爷!”
高月再不疑惑,放口失声惊呼。
狼神出现之际,西方金乌尚未完全下坠,东边银盘却已升起,血色的红霞与冰冷的青光混作一气,只照得大地透不过气来。狼神跑到一半,忽听到高月惊喊,转过头来向树上看了一眼,赫然是一张老人的脸。
但见那狼神一头花白长发随风披散,几缕银髯垂落胸前,眼白处布满了红丝,嘴角还流着涎水,身上所穿的褐布衫早已散成了碎条,双手双脚皆沾惹了黄土,显是四肢着地奔跑所致。他看了高月一眼,便不再看,径直窜上屋顶。
那老人立于高处,脚下是冽冽强风,肩上是十五的明月,一股剽悍之气打从他威猛的身形中直射出来,恰好勾出他如兽般的目光,但是在那眼神底下,写的全是一位六十来岁老人这一世所承担的沧桑与孤寂。
老人睁睁望着天上,那白玉也似的明月,一行清泪悄然落下。
狼神蓦地纵声长啸!
啸声一起,原本你抢我夺,扰乱不已的狼群,纷纷停下了动作,各自回到所属的队伍之中。或黑或黄、若红若灰的公狼首领们在自己家人的围绕之下,脸朝月轮,纷纷举颈嚎哭。一时间就听得茅屋周围响成一片。待到所有的狼队首领皆已呜吠,将这儿挤得水泄不通的那些狼族子民,这才放声齐会、共同长嚎起来。
“嗷——呜——嗷——呜——嗷嗷——呜呜呜呜呜……”
月圆狼嚎,乃是千古通理。那长呜续续然如白练不断,轻似春雨敲窗,重如轰山夏雷,缓时犹枫红漫地,急处若松江破冰;那低吠哀哀然同千古奇恨,伤时五内俱沸,痛如刨目剜心,回想刻气为之结,欲忘时却哪有能忘之时。
数以百计的狂狼月下齐吠,却掩不住从老人口中所传出,那幽咽与激越并存的浪浪长啸。
“别再喊啦!”
高月掩耳大叫,不过连她自己也听不见自己所喊出来的声音,此时她再也禁受不起,跌下树来。项羽虽学过几年武艺,但在老人的啸音催逼之下,他还是忍不住将手中火炬、宝刀分掷地上,空出双手捂住耳朵。“这老者好深厚的内力!”
荆天明的眼神片刻不离那居高临下的狼神爷,那狼神却对他视而不见,只是放声长啸,似乎要将积蓄在胸的愁愤哀苦一口气给吐尽似的。
荆天明越听越悲,越悲越苦,仿佛站在屋顶上淌泪的不是那狼神,而是他自己。他心烦意走之下,体内真气顿时乱窜鼓荡起来。荆天明猛地一个警觉。再看时,老人已边啸边走,多半的狼群也正离开,追随老人径往黑暗处去了。
“唉唷!”
恍神中的项羽武器已失,此时被那不肯弃食而去的大黑狼,一口咬中了右手手臂。荆天明一剑斩下,那狼顿时身首异处。只是那狼凶猛异常,头断血喷之余,兀自双眼圆瞪,死咬着项羽的手不放。其余的狼见猎物受伤,哪肯轻言放弃,狂性大发,一一扑上来便咬,皆被荆天明击退。
“阿月呢?阿月呢?”
荆天明乱中狂喊。项羽正用用左手去掰那钉死了自己的狼头,那狼头文风不动,他顾不得自己血流如注,再望时,身旁左右却哪有高月的身影?荆天明右手长剑削刺、左手宝刀狠劈猛砍,口中不住狂喊着高月的名字,项羽此时身受重伤,几已力竭,大喊:“别管我啦!你快杀出去找高月!”
荆天明哪里肯听,抄起项羽,将宝刀硬塞入他手中,提气便奔。
狼群快到嘴的食物哪里肯让他们逃走,自是急追不舍。荆天明奔出不久,项羽已然昏厥,但他手臂上顺着斗大狼头滴下的鲜血,却引得越来越多的狼只在后追赶。
荆天明竭力顺路前奔,跟狼群拉出一段距离。但他知道狼群长力极佳,只要自己稍有停歇,不久便会被狼群追上,但若不先为项羽止血,又恐项羽性命有虞。一眼瞧见路旁有树,更不细想,便带着项羽跳上树去。荆天明伸手去扳那狼嘴,却无论如何也扳它不动,正在无奈何间,便见东方路上一人一骑远远奔来,也是一大群狼紧跟尾随在后。看来情势险恶万状,一马一人随时有可能惨遭狼吻。
好神骏的一匹马!只见它跑时加速,四蹄如不沾地,飞将起来,顿时将狼群远远甩在后面。荆天明见那旅客脱难,轻呼了一口气。岂料那马将狼群拖开一段距离之后,居然停足不跑,在路中踩起碎步、蹶足摆尾,状若顽童,仿佛在戏弄身后狼群似的。眼看狼群越靠越近,那马仍作悠闲状,只是不奔。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