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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太太什么脾气,本来就担忧谢爵爷,这节口哪有什么心思安慰嫂嫂,伸手牵过于珊便说:“如此,我便亲去探望哥哥。”独留谢老太太一人生着闷气。
于珊七岁半,练武也有一年有余,身量却不高,只到老太太的腰际,老太太走的急,于珊便只能小跑着跟着,一路上也不敢说话,老太太这会就跟个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着。
两人到了外院,只见谢昆、谢洪正陪着谢爵爷在书房门口侯着,谢爵爷还笑模笑样的开玩笑:“难得你过府……”
他可说着说着,见于老太太竟然含泪,便住了声,叹了一声,说:“妹妹,你都多大年纪了,也不怕小辈笑话?”
“你别说我,你先跟我说说你这是怎么了?你这眼,可还能看的清我?”
谢爵爷虽然事后在谢昆面前说绝对没有意外,但毕竟是遭忌讳的事,又是面对的是九五之尊,他也是担心在朝堂上出什么意外的,所以他舍得下血本,摸了不少的辣椒粉,眼睛红彤彤的,乍一看,真有几分骇人。
“我无事,真的无事。只是你侄子在把边关十五年了,再过几个月,玉儿便及笈了,我总不能让我孙女连连及笈礼都不能在京城办。木老哥那里,我事后自会请罪,眼下说不得我就逼迫圣上了……”谢爵爷三言两语的说了原因,却见于老太太眼还是红红的。
“哥哥何不再忍耐会子?哪个朝代都是四爵府同时传位下代的,杨府既然已经袭了爵,想必咱们两府也到时候了。”
“妹妹,我当初也是这般想的。可是,杨府事体都过去三四个月了,圣上却没丝毫意向。只怕是給木府留余地。可是,他们耗得起,我却是等不得了,玉儿那孩子……天亮说,已是许了人家,婚期不远矣,日后怕是要待在边关一辈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道理我也懂得,我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但总要让我见见孙女孙女婿吧。”
“那嫂嫂那里?”
“管得了那许多!老大不等玉儿及笄便在边关为她定下了亲事,还不是担心玉儿回京后走了天慧的老路,他与木儿媳总觉亏欠了天慧的。至于你嫂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稀罕女娃娃,这两年有了昆哥、洪哥在跟前,别说是玉儿,就是天亮她都甚少提起,玉儿便是回来也没什么好。我原意是让她回府劝一劝木老哥,若是木老哥同意上折子,谢府与木府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可……哎!”
于老太太自然知道谢爵爷什么意思,说白了,木府爵位什么时候承袭,真不是木爵爷说了算的。木府以女为贵,木爵爷拿不定主意的,都是宫中太后与谢老太太辅佐,别家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唯有木府,世世代代就没这规矩,真正的掌权人,一向是是外嫁女。
“可是嫂嫂想让老大袭爵,宫中那位想让老二袭爵,所以木爵爷定不下来?”
谢爵爷苦笑一声:“你却是说反了。”
老太太这才惊疑了起来。按理说,太后在皇宫之中,自然希望木二爷承爵,木二爷长姐为皇后,女儿为太子妃,木二爷承爵,才对她多有禆益;而谢老太太理应会希望木大爷承爵,毕竟谢大爷娶的是木大爷的亲妹。
可也不知道这两个老太太都在想什么,竟然都想到了对立面。若是普通人家,还可以说成是谦让姐妹,为对方着想。但在木府,说句不客气的,那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更不可能。
谢爵爷兄妹在书房说着家国大事,另一边,谢昆、谢洪、于珊,眼见谢爵爷和于老太太旁若无人的携手进了书房,还把书房门关了,就留着他们三个在外面站着,一时都有些尴尬。
于珊这会还有些气喘,她在拜子萱为师之后,就跟谢昆、谢洪不经常见面了,可一开始的时候相互打架也曾发生过,还真没什么客气的,她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什么打算,自己取出个小手帕,往书房前面的小石阶上一铺,就地坐了下来。她跟着于老太太一通急走,可是累坏了。
她坐在地上,仰着脑袋,说:“你们有事便忙去吧,我在这里等祖母出来。”
“野丫头,你……还是跟我去见祖母吧。”谢洪见于珊坐在地上,虽说与他无关,但这是在谢府,他还是觉得有些招待不周了。
“不了,刚刚由那边过来。”于珊倒是不以为意,跟谢老太太有什么话说?还不如在这里待着自在。
谢昆看了看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于珊,又看了看拘谨到有些别扭的谢洪,想了想,还是说道:“二弟,你去趟厨房,姑祖母与表妹这个时间过来,怕是还不曾吃午饭。”
谢昆、谢洪都曾在于府吃过午饭,自然知道于府是什么时间开饭,于珊祖孙两个这个时候过来,分明是空着肚子而来的。
于珊这才想起肚子里没吃饭,可也没觉得饿,跟着子宣先生读读写写的也不费什么体力。倒是谢洪,眼睛一亮,有了脱开的借口,应了声就去吩咐了。
谢洪在于珊这丫头面前总是吃亏,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在于府的时候,好歹能仗着自己客人的身份要求个休战什么的。到了谢府,他又不习惯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于珊,这才觉得有些别扭。而谢昆也是看出这点,才打发了谢洪去办这点子小事。
谢洪离开,于珊也不以为意,只是坐着休息,并不主动与谢昆说话。开玩乐啊,跟这么块长相招摇的大肥肉说话,她可是怕粘上一星半点的腥味,惹来恶狗数只。
谢昆五官已经完全张开了,若非要选一个词来形容他的长相,那就是漂亮!谢昆的五官很精致,眼睛大大的,眉毛细长,睫毛也长长的;鼻子不大不小,却挺挺的;嘴唇薄薄的,平日看就似笑非笑。若是整体的轮廓硬朗些,他就跟帅气搭边了,偏他面部轮廓柔和无棱角,若是没了眼里的英气,直接就是柔媚的小娘子。
于珊想起因他受到木颖兰和于倩的责难,很火大的偷偷瞄了眼他两颊若隐若现的酒窝,暗自腹诽:就是个做受的好材料,白给我我都不稀罕!可怜了谢昆的花容月貌,对着个不识货的,只祝他做受。
于珊这边心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腹诽谢昆,谢昆便是再腹黑再能耐也不可能听得到。
谢昆见于珊安安稳稳坐着,颇有随遇而安之态,想到谢爵爷说了于安百日的事,越发肯定这丫头是藏拙了。想到这里,他不再像往常一样把于珊当小孩子看,反倒正正经经地说:“祖父这次是因为我爹爹的事,在朝堂之上与圣上为难。因圣上退朝之时有些恼怒,文武百官怕受到牵连,无人敢过府过问,倒是姑祖母毫不避嫌。”
这话题说的,却是让于珊一愣。她当然大体能猜得到,谢爵爷是为了爵位的事才招惹出了这一闹剧,可到这跟她有一个铜钱的关系吗?这谢昆脑子没抽吧,跟她说这些有毛用?
想到这里,于珊“呵呵”了两声,悄悄的往旁边移了移,没说话。
谢昆装作看不到于珊的小动作,可见她避开,还是忍不住试探道:“珊表妹一定是希望你爹爹袭爵吧,否则也不可能冒冒失失的跑到外院去与你爹爹解围。”
于珊大大咧咧地坐着的身子一僵,收了脸上的笑模样,怀疑地看着谢昆。
谢昆脸上带着温眴的笑,不动声色地任由于珊打量。
于珊原本觉得,谢昆是在试探她,可见了谢昆这人畜无害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她想了想,很是谨慎的斟酌开口:“表哥在说什么?是祖母让我去请父亲到兰苑去,一来弟弟身子有些不好;二来也是姨娘病重……”
于珊越说,谢昆笑的越开心,两颊的酒窝也越来越深,引得于珊心里嘀咕‘谢昆这死小孩,演得是哪一出’!
谢昆听于珊编的头头是道,心里越发高兴了,如此条理清楚,看来那个在于府稍有不顺心就与谢洪开打的丫头的确是藏拙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各自在心里度量着对方。
半响谢昆先收敛了神色,也不接原来的话茬,反倒有些落寞的说:“太后想让舅舅袭爵,可祖母寸步不让,所以外祖父才犹豫不定。”
于珊听到这里,特别想说,‘放心,胳膊拧不过大腿,谢老太太再能耐,也别不过宫中太后,最终肯定会是木大爷袭爵的……’
只是这边于珊还没有腹诽完,就听谢昆接着说:“祖母说,只要我同意将来娶木颖兰,那她就不会再反对。”
于珊心里原本自言自语的话倒是立时止住了,她神色不变,像是对其中的弯弯道道一点也不知道,只简单的奥了一声。心里却翻滚开了——原来如此!她原本还想,谢昆上一世为什么娶个可能相看两相厌的木二爷的闺女,这下可找到缘由了。
“你可知为何?”谢昆的声音里多了几份期待。
于珊却似毫无所觉,茫然的摇了摇头,之后低下脑袋,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开了。
为何?当然是因为太后是四皇子党!
太后不在乎木大爷膝下无女,坚决支持与皇室毫无纠葛的木大爷袭爵,无非是看到了四皇子身上有一半的木府血脉,不再需要求娶木家女巩固木府的地位。太后睿智啊,配合四皇子真是配合的妥妥的!木二爷不是爵爷,既减少了太子的助力,又使四皇子求娶木家女变的简单,如此一消一减,倒为四皇子继承大统添了不少胜算。
至于谢老太太,那就更好理解了。木府、谢府的两家姻亲,是系在袭爵一脉的,谢府将来是谢昆袭爵,那谢昆就该娶下任木爵爷的女儿,可木大爷没有女儿,若是他袭了爵位,那两家的姻亲怎么办?到时候,谢昆才是完全放开的小马驹子,完全有理由拒绝木家女!谢老太太是想提前绑住谢昆,一旦谢昆同意去木颖兰,那就与皇室搭上了钩,那谁承袭木府的爵位也就不那么重要。
只是,这谢昆为何跟她说这些?博同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