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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飞琼道:“你被‘天已针’刺在腰上,我听蛇姑婆说,这针里有一百种毒蛇涎,最是厉害不过,连她也没有解药。”
江寒青正容道:“在下此刻,正以本身内功,和攻入体内的毒气相抗,姑娘要杀在下,此时倒是最好的时候。”
鄢飞琼用衣袖抹着脸上泪痕,低低说道:“那天你撕开我的衣服,我心里就恨死了你,我发誓要亲手把你杀死,所以我跟蛇姑婆去要了三支‘天已针’……”
江寒青道:“在下当时没想到假扮宫君武的会是姑娘,以致在下鲁莽出手,对姑娘深感愧疚,因此在下纵然死在姑娘手中,也并不怪你。”
鄢飞琼急道:“我心里虽然恨你,恨不得把你杀了才甘心,但方才我刺了你一针之后,我才觉出我并不是真地恨你,我也不想真地杀死你。”
江寒青淡淡一笑道:“但你刺了我一针,总是真的。”
鄢飞琼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一时气愤,方才……方才……”
她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低着头道:“我原想让你揭开我的面纱,一定会使你大感惊奇,那知……一点也……”
她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江寒青纵然内功精纯,但鄢飞琼说得没错,蛇姑婆的“天己针”,蛇涎奇毒,侵入血液,果然厉害无比!
他运功抗毒,虽然暂时把毒气抑制下来,但时间稍久,毒性还在缓缓的发作。
他在说话之时,突然觉得全身肌肉,逐渐地已有麻木之感,不禁暗暗叹息一声,抬头道:“姑娘既无杀在下之意,那你就该走了。”
鄢飞琼望了他一眼,凄婉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叫我走呢?”
地上那盏灯笼,烛火已将燃尽,火焰愈来愈小,但鄢飞琼这一眼,却从暗淡的烛火中,看到江寒青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黑气!
这时鄢飞琼叫来两个青衣汉子背着江寒青就往前面江边走去。
她真像妻子服伺丈夫一般体贴入微!
须知鄢飞琼本来是一个又娇又冷,目空一切的姑娘,这半夜工夫,竟然使她的性格,有了极大的转变,由倔强冷傲,变得温柔体贴。
她扶着江寒青睡下,又匆匆出舱,催着水手们加快行驶。
不消半个时辰,便已驶到对江。
鄢飞琼吩咐两个青衣汉子背起江寒青,纵身上岸。
两个青衣汉子不敢怠慢,一个背起江寒青,一个紧随身后,相继跃上岸去。
鄢飞琼更不打话,领先朝前奔去。
两个汉子身手原也不弱,但跟鄢飞琼相比,可就差得远了!
鄢飞琼一路奔掠如飞,那两个青衣汉子那想跟得上她。
但跟不上,也得跟,这位主子的脾气,他们可清楚得很,因此说也不敢落后。
差幸有两个人轮流替换,背着江寒青赶路,一个跑累了,由另一个接替,饶是如此,半个时辰下来,两个青衣汉子都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如牛。
鄢飞琼没有停下来休息,他们哪敢稍停?
这一阵工夫,已经进入祟山峻岭之间,山势愈来愈见荒凉,山路也愈来愈形逼仄!
又是在黑夜里赶路,纵然身有武功,也一样的不好走。
前面的鄢飞琼,脚步总算慢下来了,但并未停步,只是缓步朝前走去。
路随山转,绕过一座山脚,但见两方数丈高的巨石,屹立如门。
右首一方石上,镶着“蛇谷”二字,每字足有数尺见方大小,还漆着红色。
左首一方巨石上,也镶着有字,那是两行,八个字:“内有毒蛇,严禁入内。”
这便是茅山蛇谷,出名的险恶之外!
你如若宁足在谷口站上一会,就会看到小径上,草丛中,不时会有手臂粗的大蛇,蜿蜒而过。
这座山谷,地势极广,里面各种奇形异状的毒蛇,应有尽有,但奇怪的,这些蛇只是在谷内活动,从没一条游出谷外来。
不知是先有这座蛇谷,才使蛇姑婆闻名而来,搬到谷中来住,还是蛇姑婆住到这里以后,才豢养的毒蛇?
反正山是荒山,谷是荒谷,谁也没法考证。
蛇妨婆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
江湖上只要提起蛇姑婆三字,可以说无有不知,无人不晓,她是专卖蛇药成名的。
不论被什么毒蛇咬伤,只要用蛇姑婆的解药,内服外敷,无不药到病除。
还有像明目去翳的“蛇胆丸”,滋补珍品“龙髓丹”,都是名闻逻迩的奇效灵药,在江湖上久享盛誉。
她的药品,都是以黄金论价。
每年由她几个女徒弟,携带药品,到各地著名的武林世家和各地的大药铺走上一趟,立被抢购一空。
蛇姑婆当真是以蛇起家,日进斗金!
但她却有一条禁忌,除了由她女徒弟携带药品,外出销售,从不喜有人上门买药,也不准有人进入她的蛇谷一步。
鄢飞琼走近石门,脚下一停,回身道:“把他放下来。”
她身后一名汉子,立即依言把背着的江寒青放到地上。
鄢飞琼双手一抄,轻轻抱起,口中冷声道:“你们随我进去。”
说完,手中拿着一支“天已针”,缓步往石门中行去。
两个青衣汉子答应一声,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鄢飞琼平时纵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时抱着江寒青走上这段山径,也有些手脚发软,几乎跨不开步。
正行之间,只听身后一名汉子突然惊呼出声,紧接着“扑”“扑”两声,敢情两个汉子全都倒了下去。
鄢飞琼连头也不回,只顾往前疾走。
但见一片湖泊,波光潋滟,湖边起了三间石屋,看去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灯光。
这时已快天亮,屋中人都睡熟了,自然没有灯火。
鄢飞琼三脚两步奔到门口,举手敲门,口中叫道:“姑婆,姑婆……”
石屋中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来了,来了,是什么人?”
鄢飞琼道:“姑婆,是我,我是鄢飞琼。”
那妇人忽然“哦”了一声,尖笑道:“是五姑娘,老婆子就来了。”
“唰”的一声。灯亮火种,燃起了灯烛,迅速地开门出来。
这是一个矮胖的黑衣老妇,一手掌灯,口中呷呷尖笑道:“五姑娘怎么这时候赶来……”
话声未落,一双锐利的三角眼,骤然看到鄢飞琼手上还抱着一个人,不觉怔了一怔,正待开口询问。鄢飞琼一见矮胖妇人,就像见到了救命的菩萨,口中叫道:“姑婆,你快救救他。”
原来这矮胖老妇,就是大名鼎鼎的蛇姑婆!
蛇姑婆尖笑道:“五姑娘累了吧?快把他放到榻上去,你身边不是有老婆子的蛇药?他被什么蛇咬了?”
一边说话,一边关起木门,转过身来。
“姑婆,他不小心被‘天己针’打伤,你快点救救他。”
蛇姑婆本来还带着一脸谄笑,但一听到被“天己针”所伤,登时变了脸色,阴沉的道:“五姑娘,你说他被‘天己针’打伤的么?”
鄢飞琼点点头道:“是我不小心,无意中,刺了他一针。”
蛇姑婆望望躺在竹榻上的江寒青,没有作声。
鄢飞琼焦灼地道:“姑婆,他还有救么?”
蛇姑婆道:“只是中了‘天己针’,得动大手术,万一他是敌方的人,叫老婆子如何交代?“
鄢飞琼急道:“他不是敌方的人。”
蛇姑婆点点头道:“五姑娘说他不是,那自然不会是了。”
鄢飞琼道:“那要多少天?”
蛇姑婆道:“七昼夜。”
鄢飞琼催道:“姑婆那就快去准备吧!”
蛇姑婆连连点头,笑道:“我的姑奶奶,你不用催,老婆子这就去……”
正待转身往里走去。
忽听一阵轻微的悉卒声响,从门槛底下游进一条儿臂粗细、黄绿相间的蛇来。
蛇姑婆脚下一停,奇道:“小黄游来报讯,莫非谷中出了什么事吗?”
那蛇昂着一颗三角蛇头,口中红信不住的闪动,绥缓游到蛇姑婆身前,六六尺长的身子,忽然一阵绞动,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绞着的蛇身就渐渐松开。
渐渐肚子向天,一动不动。
蛇姑婆一双三角眼,注视着蛇身,突然俯下身去,伸手把蛇取了起来,但见那蛇头尾下垂,软绵绵的像一条带子,敢情已经死了。
蛇姑婆脸色剧变,惊异的道:“是什么人杀了我的小黄?”
话声甫落,突听“砰”的一声,木门大开,一个满腮苍髯、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当门而立。
蛇姑婆怒声道:“我这小黄是你杀死的么?”
黑袍老人道:“老夫朱潜,蛇谷的毒蛇统统是老夫杀的。老夫小女,可是你擒来的。”
蛇姑婆反问道:“你认为你的女儿是老婆子擒来了么?”
说到这里,回头朝鄢飞琼使了个眼色,说道:“五姑娘,你抱他到后面去。”
鄢飞琼正待抱起江寒青,往后面行去!
毒叟朱潜目光如电,进门之时,早已看到躺卧在竹榻上的,正是江二公子,口中沉喝一声道:“站住,他是江二公子,老夫不准你动他。”
鄢飞琼冷哼道:“你在和谁说话?”
毒叟朱潜道:“老夫自然和你说话?”
鄢飞琼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朱潜道:“老夫叫你不准动他,就是不准动他。”
鄢飞琼冷笑道:“你以为毒叟二字,能吓人么?”
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接口道:“朱前辈叫你不准动他,你还是不动的好。”
话声中,已有一个人飘然走了进来。
鄢飞琼听到此人的声音,比遇上了毒舆朱潜还要害怕,心头止不住机伶伶一抖!
但蛇姑婆一张干瘪的脸上,却不觉浮起了笑容!
这人话声清冷,走路也轻快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