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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过后,侯景军士作木驴车攻城,守军于城头投大石砸退了贼兵。此计不成,侯景又作尖顶木驴,受力点小,石头砸不破。羊侃便派人多持雉尾炬,浸满麻油,从城上投于木驴之上,藏在木驴中的贼兵一下都被烧成灰炭。侯景又作登城高车,均高十多丈,派军卒携弩箭于上,想凭高射杀城头守兵。羊侃多经战阵,望见渐渐逼近的登城高车,说:“车高堑虚,近城必倒,可卧而观之。”果然,这些攻车没移多远,均轰然垮塌,摔死不少持弓拿箭的贼兵。
知道台城一时攻拿不下,侯景就筑起长围,断绝台城与外面的往来交通。
朱异等人见侯景小挫,矬人生威,要派兵出击。羊侃反对:“今出人若少,不足破敌,徒挫锐气;出人若多,一旦失利,门隘桥小,兵退时必然导致大量伤亡。”朱异逞能,不听,指挥千余人出战。可悲的是,未及交锋,梁兵扭头就跑,争桥拥挤,掉落下水,淹死了七八百人。
侯景知道羊侃是指挥守城的重将,恰巧逮住其子羊耽,便派人押至城下,唤羊侃上城来见。羊侃于城头大喊:“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岂惜一子,愿早杀为幸!”见计不成,贼兵过几天又押着大刑“伺候”过的羊耽于城下进行“攻心战”。羊侃立于城头,望着儿子恨恨言道:“还以为你早死了呢,怎么还活着!”言毕,引弓射之。贼兵不知所措,忙拥着五花大绑的羊耽回撤。侯景贼头,也叹羊侃忠义,没有杀掉羊小伙。
先前出主意劝侯景“速趋建康”的梁朝叛徒庄铁见势不妙,怕夜长梦多侯景会失败,谎称回历阳迎母,与左右数十人驰至历阳,骗告侯景留在当地的两个守将说侯景已经被杀。这招真灵,两个贼将慌忙弃历阳奔寿阳。庄铁入城也不敢守,载上母亲远奔寻阳。乱世之时,这些阴险小人见势不妙,马上寻伺保命之机,反而时时能脱祸为福。
侯景围台城不下,急于找个幌子做心理方面的支持。于是,公元548年12月,他把萧正德推上帝位,改元正平。萧正德称帝后,立世子萧见理为皇太子,又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侯景做妾,并倾尽家里金银财宝,厚赏贼军将士。萧见理虽贵为“皇太子”,日后却与群盗在浮桥边上劫掠财物中流矢而死。
不久,侯景进攻东府,杀掉梁朝守将东浦侯萧推,斩杀梁朝士兵三千多,皆移尸成垛,堆在台城外,吓唬守军说:“若不早降,正当如此!”
侯景刚到建康时,为收买人心,号令严整,严禁士卒侵暴。屡攻不克之后,害怕士兵无心恋战,一时溃去,侯景便放纵士兵于城四周各处抢掠金银子女。由于不久粮尽,贼兵又四处抢粮,建康四周人民无吃无穿,出现人吃人的惨剧,饿死大半。
躁急之下,侯景又在台城东、西两处起土山,驱赶士民,不分贵贱,皆荷担负土,苦力地干活。为了加快进度,贼兵刀枪并下加以驱逼,老弱疲羸者都当头一刀,“杀以填山,号哭恸地”。
城内守兵及居民也在里面相应对垒筑土山,除太子以外,王公士庶都背负土石,营堆山垒,双方昼夜交战不息。天降大雨,城内土山崩毁,贼军几乎攻城得手,幸亏羊侃率军执火炬抛击,断其进路,又一次保台城不失。
侯景确实是个脑筋灵活的大奸人。他下发命令,凡是梁朝军民为奴客归降者,一概免为良民。朱异有个家奴出逃,侯景马上封他仪同三司,并把朱异在建康的家产全部赏赐给他。这个奴才乘良马,衣锦袍,亲至城下宣教,大骂朱异:“朱老王八,你伺侯皇帝五十年,才得一中领军官职,我刚刚投靠侯王爷,已被封为仪同!”榜样的力量无穷。三日之内,从台城内逃出投靠侯景的奴客,竟有数千之多。“(侯)景皆厚抚以配军,人人感恩,为之致死”。打东家,分田地,一下子翻身做了主人,怎能不致死效忠侯景新政权?
养狼反噬 悔之无及(4)
此时,梁朝荆州刺史、梁武帝第七子湘东王萧绎听闻建康台城被围的消息,移檄其所督统的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譽、雍州刺史岳阳王萧察,命他们率兵勤王。同时,梁朝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萧恪等人皆发兵入援。
知道梁朝宗室纷纷派军赶来,侯景在王伟等人劝告下,用箭往城内射了许多“劝降书”,其中不少内容确确实实揭开了梁武帝统治时代的“伤疤”:
梁自近岁以来,权倖用事,割剥人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今城中指望四方入援,吾(侯景自称)观王侯诸将,志在全身,谁能竭力致死与吾争相胜负哉……
萧家宗室,真不知是何种遗传基因导致生成如此之多父子兄弟相残之徒。萧衍本人并非凶暴之父君。其侄萧正德叛梁逃魏,回来后萧衍唯哭泣申斥而已,照用不误,且当以重位。至于儿子辈,萧伦只是荒悖无断识,不算坏人;萧绎观望成败,居心叵测;萧纪、萧范、萧誉、萧察等人,似乎闻有君难马上提兵赴援,但都是“迁延坐视”,唯一的目的就是等敌人把骨肉亲属干掉后自己称尊。找遍萧家子弟,只有简文帝太子萧纲是个全忠全孝的人物,至死不背君叛父。后人分析萧梁家族这种“不忠不义”病,大至皆认为是萧衍疏于教诲所致,所谓“慈过而背慈”。萧家各位翩翩子弟,“皆有文章名理之誉”,智商个个高出正常人,但因他们“所习有读者,宫体之淫词;所研诸虑者,浮屠之邪说”。因此,忠孝仁义的道德教育方面十分亏欠,故造成家国速亡的恶果。
至此,侯景又遣使于东魏,肉麻的猛夸东魏皇帝和高氏一家上下,表示自己正在为东魏打江山,要高家兄弟放回他的家属。萧衍好骗,高家诸儿可个个是人精,书报,人家连理也不理。
此时,发生了一件极富戏剧性的事件。
白马将军陈庆之的儿子陈昕先前为侯景俘获,囚在侯景属下范桃棒的军营。陈昕有好口才,以忠义打动范桃棒,劝他袭杀侯景大将宋子仙等人,诣城降梁。范桃棒从计,暗送陈昕连夜入城。
梁武帝大喜,下敕刻银券赐范桃棒,并答应封其为河南王。朱异等人赞同(皇上所讲他没有不赞同的),太子萧纲犹豫,怕范桃棒是诈降,众人议来议去,一直没有下文。
紧急关头,范桃棒又派人表示:“我马上率亲随五百人来降,到城下后,我们一齐脱甲,乞望朝廷开城容纳,事济之后,必破侯景。”本来是情急事切,太子萧纲听此更以为疑,一个劲摇头。老奸臣朱异此刻倒真清醒,抚胸大哭:“皇梁社稷大事去矣!”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范桃棒部下有人密告侯景,侯景立刻杀掉范桃棒。陈昕不知范桃棒死,出城接应,被侯景抓住,也丢了性命。
原先奉命出击侯景的邵陵王萧伦听说侯景已渡采石进围台城,忙回军京口,率三万精兵自京口西上。侯景闻讯,忙调军到江乘(今江苏句容以北)迎击。萧伦等人径向钟山,避过侯景军,在钟山上扎营。侯景大惧,忙把先前抢掠的珍宝、美女集中在石头城,准备随时乘船逃走。双方初战,侯景大败。但是,萧伦没有抓住时机,与侯景对阵不攻。侯景佯退,梁朝安南侯萧骏以为有机可乘,忙率壮士追击,不料侯景忽然止步反击,萧骏不支败走,梁朝“常败将军”赵伯超根本不救援,扭头就跑。侯景乘胜追击,梁军大溃,多名宗室、将领被擒,萧伦仅剩不到一千兵士,仓皇逃走。
当晚,梁朝鄱阳王萧范的世子萧嗣与另外两路援兵赶到,于蔡州扎营。侯景见状把南岸居民全部赶到江北,“焚其店舍,扫地俱尽”。又过几日,湘东王萧绎遣世子萧方入援,并命竟陵太守王僧辩率舟师万人,自汉川出发,载粮东下入援。
最为不幸的是,梁朝担任守城真正总指挥的羊侃因劳累过度,病亡于台城之内,死年才五十四岁。羊侃勇力绝人,年轻时候挽弓十余石,能手提高大石人互击,使石人皆碎。这样一个武将,竟也善音律,自制《采莲》、《棹歌》两曲,新致感人。然而羊大将军生性豪侈,承平之日,天天宾客满座,酒樽不空,锦衣玉食,无日不宴。同时,羊侃又“性宽厚,有气局”,下属因醉失火,烧掉他七十多艘大船的宝货,羊侃闻之,毫不在意。惹祸人惧事逃走,羊侃召还不问,待之如初。可惜的是,豪俊之人,壮志未酬而死。
各地梁朝援军纷纷赶到。衡州刺史韦粲率五千精兵,会同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赶至南州;韦粲表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也率步骑万余人至横江;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宣猛将军李孝钦、南陵太守陈文彻以及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均合军一处,屯于新林。在韦粲建议下,众人推柳仲礼为大都督,统帅各路援军。
梁武帝太清三年初,柳仲礼把大本营从新亭移至大桁。
由于大雾,韦粲一军迷路,刚至青塘,被侯景攻击,韦粲与子弟数人皆力战而死,“亲戚死者数百人”。当时,柳仲礼正吃饭,闻讯,投箸披甲,率亲兵百余骑驰救大表哥,逆战侯景于青塘,竟也大败贼军,斩首数百,贼军掉入淮水中淹死的也有一千多人。最惊险的一幕是,柳仲礼手中长矟已经差数寸就刺入侯景脖子,贼将支伯仁突马而前,一刀砍中柳仲礼肩膀。战马惊起,柳大将军堕于泥沼之中。贼兵数百人围来,齐齐举矟要刺。恰巧梁将赶到,柳仲礼得免。自此,侯景和柳仲礼两人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侯景再也不敢上南岸,柳仲礼再也不言出战。特别是柳仲礼,那一刀似乎不是砍在他肩上,而是砍在他的胆上,自彼时起,昔日英威四振的大将似乎完全变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