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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静了片刻,平静的开口问道:“流夜的情况怎么样?”
终于问了!我不由深吸一口气。
随着与他的接触增多,我也渐渐看出他对玄武王流夜的情感似乎很不一般。所以在玄武王遇刺之后他才会这样的不安。但此刻听他的口气竟像在问一个陌生人。是掩饰么?
“情况很严重!太医用药暂时稳住了王的毒伤。但直到现在,连箭头都还无法取下。王也一直处于昏迷当中。”
“叫人为我更衣,我要进宫。”他沉吟了一下,站起来说道。
“是!”我迅速的低下头,退出去准备衣物。
踩着稳定而又轻灵的步伐缓缓向我走近的身影让我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那近乎舞蹈般的韵律,不知怎的总带着些莫明的血腥气息。勾挂在他周遭的玄黑丝衣再不能遮蔽他离水的身体。也令我再不敢多看一眼那仿如破茧而出、周身弥漫着危险气息的男人。我想不通为什么同一个人只是换了个表情和姿态,就让研究了他将近两年之久的我再也看他不透。
不过我想这些变化对于我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他却接连不断的带给我意外。我原以为他进宫只是想在玄武王流夜死前守在他身边,谁知他竟能将重伤垂死的流夜救回来。并且在替玄武王执政时所展现出的果决与睿智也让我不得不为之折服。
说实话,玄武王没死我反而高兴。杀玄武王虽说是父王的意思,行动到底还是大哥负责的。如今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总算在父王跟前落了回面子。我趁机传了几封信回去,将流玥的能力和他对玄武王的心思不轻不重的说了说。父王随即决定让大哥戴罪立功。以祝寿为名出使玄武,尽量模糊玄武方面的视线。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在他抵达之前,我必须抓紧时间将潜伏在玄武国的全部眼线都控制在自己手里。正当我为了此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宫内的眼线又传出了一个令我深感不安的消息:摄政王流玥奉旨从禁军中挑出千人,目的不明。
换成是以往的流玥,我只会认为他又想做什么荒唐事了。但当他摄政不足一月,玄武的经济和民生便都有了明显变化的今天,我若还不明白他有所图谋就太愚蠢了!可怎样才能跟去探查内情?这明显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在假山后看着孤独伫立在池边的人影,我煞费苦心的编织着理由。
“出来吧!你也站了有一会儿了。”
被发现了么?我不禁有些惊异于他的敏锐。但这未尝不是个机会。正在我思忖着如何开口的时候,他竟然伸手扣住了我的下颌。
我心中一慌,咬牙忍住身体想要躲闪的本能。
“不喜欢我碰到你吗?”他浅浅的笑道。修长的指腹滑到我的颈项,仿佛挑逗般在我喉结上轻轻滑动。我当然不会承认。只是不知怎的,他在浴池里危险而又美丽的模样竟突然在我眼前闪现。这让我莫明的有几分窘迫。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 他微笑着回头。那如冬日暖阳般的笑容缓缓涨满我的胸膛。为什么?为什么本应严苛而冷酷的人,竟会有这样温暖的笑容?
只可惜我这样的人注定与温暖无缘。
“这次让我跟王爷去吧。”我咬了咬牙,终于开口。“……如果王爷想要连云的话,连云也可以……”顿了顿,还是说不下去。
其实我并没有委屈的理由。原本我就打算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接近他的筹码,能拖延到今天已经是幸运了。
“你确定?”他伸手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扯了过来。唇上是他摩挲的指尖,耳垂上是他轻轻舔咬带来的麻痛。这种自心尖泛起的战栗逐渐蔓延到我全身,那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感觉。
一个荒淫无道的王爷,此刻不是该尽情享用我的臣服吗?为什么他审视的眼神会是这般清冷而锐利。难道我让他起了怀疑?我略有些恍惚的精神不由立刻集中起来。
“告诉我,我是你唯一的主子吗?”他肃然问道。
“王爷为什么这么问?”我皱起了眉头。右手轻轻滑入袖内,捏住了藏于袖中暗袋内的油纸包。那里面是可以致人昏迷的药粉。自从我险些被大哥侮辱之后,这包药就没离过身。
“回答我!”略有些诡异的笑容缓缓爬上他的唇角,淡淡的杀气自他身上升腾。我骇然发现,当年我独自面对狼群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没有破绽!他只是背着手,同我一样不丁不八的站着。但他没有给我留任何出手的机会。
“您当然是我唯一的主子!”权衡片刻,我立刻跪伏于地。高高抬起头,将咽喉毫无掩饰的展现出来。如果我没有进攻的机会,那么就赌一下这个男人的本性吧。放在以前,我定然不敢下这样的赌注。但或许是自玄武王遇刺后,他的改变令我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某种信赖。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看似愚蠢的选择。
他抚在我咽喉上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喉结和颈侧。指间薄薄的茧象征着随时可以结束我生命的强大力量。我的心如擂鼓般跳跃着,酥麻顺着脊骨飞快的流窜。这就是接近死亡的感觉么?这一刻我感觉到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理解的兴奋。然后,我赌赢了!
“不怕苦就跟来吧。希望你不会让我后悔。”他的笑渐渐温和。我以为他允了我的侍奉,从此我便是他的侍人之一。却原来他对我的要求并非我想像中不堪。
“我流玥在此对天发誓。只要连云忠心对我,我决不强迫他做任何超出主仆关系的事情。如违此誓,天厌之!” 他撩起衣摆,单膝跪倒。笔直的脊背如同山岳般挺拔。
为什么?这句话我今晚在心中已经问了无数遍。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我竟会因他如火焰般的凝视而生出令我羞愧的反应。甚至他连碰都没碰我。难道我真的像大哥所说是个下贱胚子?!无名的羞怒如狂潮般冲上脑海,我重重的咬上了自己的嘴唇。
“你他妈的疯了!……想自虐不如让我来虐你,保证让你过瘾!”他的话很严厉,但却亲手为我处理唇上那微不足道的小伤口。然后将珍贵无比的药膏塞到了我手中。
“你给我记住!”他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我。“我说的话向来算数!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暖床。所以你根本不用防备于我。我若想要你,你防也防不住!”
原来你对我根本没兴趣么?不知怎的,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竟然有几分失落。离开时,他问我防的到底是他还是我自己?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根本不敢承认那脑中曾如电光般闪过的答案。
其实我这个贴身侍卫平日里的工作更像是杂役。只是比真正的杂役要清闲许多。第一次正而八经替主子办的事,竟然是去查我手下顾长歌陷害赵家满门的案子。这不能不说是件奇妙的事情。既然他的命令已下,我若谎称查不到只会丢掉他的信任。所以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通知顾长歌戒备之后将内请如实上报。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探一探流玥的底子,还可以借他的手帮我压制大哥的势力。我到要看看这个短时间内令所有人刮目相看的摄政王暗地里还有多少人手,又是怎么对付在朝中颇有势力的顾长歌的?于是我在自己身上做了处伤势,认真的跪在他面前报告。
然而他却再一次令我震惊。
“我就不能自己去吗?”张狂的笑意在他眼中肆意流窜。那轻松的样子就好像不是去杀人而是去赴宴一般。
事实上也当真是赴宴,只不过是一场鲜血与生命的飨宴。除了诈死脱身的顾长歌,五十余名好手让他杀了个干干净净!我应该是愤怒的,但我当时唯一的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我并不在乎杀了他的手下、破坏他的计划,但我是真的没想过要他死!于是我杀了顾长歌,刻意将他的能力隐瞒了下来。我不知道我能瞒多久,但瞒得一刻是一刻。如果让父王知道玄武的摄政王竟是如此出色,他绝不会让流玥继续活下来。
跟随那个如同妖魔般染满鲜血却愈发彰显魅惑的身影,我进了猎场的营地。为了得到最多最全的信息,我利用他的承诺,略施手段便如愿的留宿在他的帐内。
除去他太过忙碌这一点之外,其实流玥真的是个好老师。关于军队训练,甚至于一些兵法政局方面的问题,他从不吝于给我指导。渐渐的,我竟然生出真能同他发生些什么或许对我来说更好的恐怖念头。
说起来他的名声果然不怎么样。看的出他已经刻意避免与我有太多接触,但由于我们居于同一帐内,营中针对我们的流言依旧难听之极。我本就存了这份心思,自然没有辩驳的余地。哪成想他无意中得知此事,却一连二十几个夜晚都流窜在各个营帐内就寝。每个营帐睡上一个时辰便走,弄得所有人惴惴不安、一头雾水。结果等到全部营帐都轮过一遍,他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道:“现在所有的人都跟老子睡过!谁他妈的再说那些不走大脑的混帐话,别忘了算他自己一份!”
流玥邪气而放肆的笑容在看到一堆瞬间青黑的脸色时明显更加灿烂,当然也更加邪恶。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一大片下巴脱臼的声音。静得诡异的教场上,只有那个叫卫平的闷笑声久久不息。
方法是否古怪还在其次,关键是一个根本不在乎自己名声的人竟肯为我花这种心思,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主子,其实您不必……”我结结巴巴的开口。
他拍了拍我的肩,笑而不语。那突然自心头泛起的暖流,让我感觉满心计算的自己是这般肮脏。肮脏到竟会因忌惮他卓越的能力而生出杀念。幸好我杀不了他!杀不了这个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比警觉的男人。
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爷怎么会有这样的警觉、这么快的刀?
流玥的身上有太多秘密是我无法触及的。我只能在他身后专注的看着他。看他以出众的能力将一干桀傲不驯的汉子收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