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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养着盛平帝,告诉他的也全都是“天底下只有母后念着你”,无论吃喝行止,无一不要按她要求而来,故而先帝察觉不对加以诱导后,盛平帝很快转了头。
孩子就是再小,也不会喜欢自己没有半点自由,只有掌控的日子。
就是后来的曹吉,与杨太后日渐离心,多半也是因着杨太后这种性子。
曹吉与海福,杨太后于他们是主子,他们即使心中有所怨怼不满,嘴上也不能透露出一丝半点,可盛平帝不是,夏司廉也不是。
杨太后站起身,试图用气势和一国之后的权势压迫他。
可夏司廉一伸手,拽住了杨太后的衣袖,再伸脚往她小腿上一踹,杨太后重心不稳往前栽倒,膝盖磕在台阶上,脸正好就砸在了那堆碎瓷片上。
脸上刺痛,她大叫出声,夏司廉站在一旁看着,却分毫不动。
“太后可要小心,这夜路走得多了,总是会看见各路牛鬼蛇神的,太后若想清闲度日,日后在这宫中,还是少听少说少做主得好。”
杨太后伤了脸,哪里还有心神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嘶叫就要宣太医。
夏司廉后退一步,如了她的意。
但那伤口深,太医吓得哆哆嗦嗦,却还是说了实话,这怕是要留疤的。
盛平帝来慈安宫走了一圈,出去后经不住自己就把自己给逗乐了,哼笑了声,转头看夏司廉,“你倒是敢!”
“奴才气量小,恩要还,仇也要报,让万岁难为了。”
盛平帝回头瞥他一眼,并不接这口,只笑了声,“你这奴才心大,背着朕做些无关痛痒的小手脚,朕莫不是还要和你计较不成?”
他摆摆手,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开口说了一句,“太后性子要强,自小被杨家那老国公当宝贝养着,先皇在时她都没今日难堪,你,怕是要被报复了。”
夏司廉点头,瞧着并无一丝波动。
盛平帝瞧在眼里,只当他轻敌,却没往深处想。
夏司廉也并不想告诉他,他之所以对杨太后下这么重的手,而不是那碗只会令人在白日昏昏欲睡而在夜晚辗转难眠的安神汤,只是因为杨太后辱骂了珈以。
那是他的小姑娘,由他来保护就够了。
之后,杨太后埋在宫中各处的钉子果然都动了起来,夏司廉躲过了好几次暗杀,终于在一日深夜被人得了手,伤得半月下不了床。
宫中形式须臾万变,夏司廉虽知晓盛平帝不会这么快舍弃他,可他伤得这般重,想来在盛平帝哪里总是要受些麻烦,怕是宫里权势不如往昔。
但好在,他埋的暗棋也不少,经得住一时半刻的消耗。
但在夏司廉卧床养伤的第十日,宫中爆出了丁皇后有孕的消息。
而次日,丁皇后宫中就抓到了三个试图下药的宫女。
皇后有孕伤神,盛平帝迫不得已,将亲妹成安长公主召回了宫中,谁料正巧遇见了杨家七公子,那杨七看一眼成安长公主便惊为天人,求婚求到了万岁面前。
万岁仅此一妹,且听闻还是救驾有功,给盛平帝去了毒的,自然不想让亲妹卷入朝堂的漩涡之中,冷言拒绝了杨七的请求。
结果杨七转头就求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直接一封懿旨给指了婚。
盛平帝怒气冲冲地赶去质问,杨太后直接一句,“哀家这个嫡母尚在,成安的婚事,怎么哀家这个嫡母就做不得主了?”
“孝”字当头,万岁乃为天下之表率,盛平帝也反驳不得。
他挟着怒火回了宫,反倒是暂住栖凤宫偏殿的成安长公主心平气和,“先前我与皇兄说不想嫁人,其实并不是诓骗皇兄的托词,不嫁与守寡也无甚区别,公主不嫁,皇家颜面过不去,可公主守寡,就无人多加置喙了吧?”
珈以落了子,姿态随意,态度敷衍,好似谋划的并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盛平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皇兄不会让你守寡”这样的话。
杨家他势必都要除的,之前铺垫了这许多,如今杨家在朝中已鲜有帮手,才使得杨国公即使没了外孙又赔了女儿也不敢和杨太后闹翻,可这缝隙已越来越大,只等一个时机彻底撕裂开来,双方受损。
“杨家,”珈以捏着颗黑子,抬头看沉默不语的盛平帝,半点不因为他的沉默或是权衡而伤心失落,“杨家于朝于皇兄,都是心腹大患,送上门的机会,皇兄若是就这般轻飘飘错过了,我都替皇兄可惜。”
那颗棋子,珈以瞧来瞧去,觉得有好几处落脚之地。
选择多了,她反倒不想选了,将棋子扔回棋篓,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袖,“明日皇兄跟前的夏公公就回来了,我也不便在宫中久留,这嫁去皇家的嫁妆,皇兄也不用为我准备,就当我是出门游历一二罢了。”
她这般坦然自若,盛平帝反倒更过意不去,喊她,“成安……”
这妹妹认回来,却没过过几日好日子。
“皇兄只要记得,社稷安稳了,能让我过些轻松的日子就好。”
珈以走到门边开了门,寒风往里一灌,她下意识捂住嘴咳了两声,等在门外的小太监机灵地给她递了裘衣,让小宫女给系上,将要退开时,眼垂下一看,看见了成安长公主衣袖上那一抹浓烈的鲜红。
第121章 他不会说爱你(10)
珈以开门出去,走了几步,没想却看见了就站在门口的夏司廉。
她手一紧,下意识就先握住了自己的衣袖,深吸了口气调匀呼吸,朝着夏司廉点头,脸上堆满的全是大写的“高贵冷艳”。
“夏公公还真是尽职尽责啊,这伤口都还没养好,着急忙慌地就赶来上值,是当心你这大权宦的位置太显眼,怕被旁人抢了去,才敢这般连命都不要了吧?”
夏司廉来得匆忙,脸上并未傅粉,反而将他憔悴苍白的脸色暴露无遗。
他伤了杨太后的脸,杨太后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下杀手时半点没手软,那奉命而来的杀手也爱岗敬业得很,是真损了夏司廉大半条命。
可上午收到了杨太后颁的懿旨,夏司廉却再躺不住,急急就进了宫。
他还在发烧,脑子迷蒙一片,人站在跟前,却不知道开口说句什么,张了嘴想叫一声,猛地想起珈以先前的排斥,那称呼就变成了,“长公主殿下……”
那嗓子哑得,比边疆的风雪还要刮人。
珈以皱眉看了眼他,看到他两颊上透着的不正常的红晕,突然就不耐烦再与他说这些弯弯绕绕,干脆直接地给了结论,“她占着嫡母的名分,一句‘父母之命’下来,便是皇兄也没半点反驳之地,你要是如今对她下手,就是拿命换命。”
夏司廉呼吸不畅,心跳得飞快又猛烈。
灼热的呼吸都快摧毁了他的神智,夏司廉忽地就放弃了再多的思考,张嘴就来了一句,“用我的命换你下辈子的幸福,算来也不亏。”
说这话时,他依旧绷着那张脸,就和以前说任何一句决定时一般。
珈以张嘴想骂他假好心假仁义,一抬眼看见他那双乌黑的眼珠,这话就咽了下去,只装腔作势般的冷哼了声,“夏公公的命可金贵得很,我可不敢拿你去换。”
她说完,也不知为何,脑海里忽地就出现了之前夏司廉那三不五时就要好心做坏事的举动,有心想嫌弃这位宫里鼎鼎有名的木面阎罗两句,却又觉得这些事说出来连自己都丢脸,冷哼了声,昂首迈着莲步走了。
成安长公主,那众所周知,是刚被认回皇室的,早些年还是在宫里干着伺候人的活计,自然不可能像真的金尊玉贵地养大的公主一般,有着通身气派。
珈以一直注意着这个,偶尔就露出几分。
在夏司廉面前,自然是最合适露出这几分不适应的时候。
她的脊背虽然绷得笔直,可脚步却仍旧透着僵硬,夏司廉站在后面看着,一咬牙进去,跪在盛平帝面前,说了之前被珈以猜出的计划。
“奴才死不足惜,但长公主可是千金之躯,怎能身入狼窝,杨家……”
盛平帝听着他说话,那眼睛里的光就暗了下来,忽地就冷笑了声,“夏公公这意思,是你更在意成安,而朕,身为她的胞兄,却不顾亲情,只顾社稷吗?”
以女子和亲求和,这对任何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
夏司廉听出他话里的指责和怒意,跪在地上,扣在地砖上的手都因高烧而微微发抖,可他忽就笑了一声,“万岁乃是社稷之主,所思所虑,自然不比奴才的愚钝和狭隘,也比奴才更理智清醒,是奴才万万比不上的。”
“可殿下,”夏司廉停顿了下,“殿下在奴才眼里,还是当年的孩童模样,奴才当年势单力薄,纵是拼得鱼死网破,也不一定能让她安定地过一辈子。可如今,如今殿下已是殿下,有万岁撑腰,自是不该受半点委屈。”
盛平帝一字不发,目光还落在他身上。
夏司廉跟了他这么些年,对他的性情也还算了解,盛平帝旁的不说,对手足亲人还是看重的,且因为多年亲情缺失,在这块上尤为珍惜些。
可偏偏是,他年少成长坎坷,看诸事,都更在意利益与得失。
夏司廉咬牙,使出他心中留着的杀手锏,“殿下对万岁曾有救命之恩……”
“她救朕,是为了救你。”
藏在心里怄气了许多次的事,盛平帝全没想到,说出口时,他居然并没多少波动,最多就是有那么几分酸涩,“那时朕昏迷醒来,方知她是朕的亲妹,与朕换了半身血,才去了朕体内的毒,可不等朕欢欣地问候一句,她便提了要求。”
那时的小姑娘脸上还有几分怯懦,可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又分外地冷静,对上他转来的视线,缓缓地说了一句,“万岁的一命,能换我阿兄一条生路了吗?”
夏司廉抬着头,怔怔地看着盛平帝。
他都已经忘了不能直视圣颜,等盛平帝转了目光过来,才想起此事,匆匆将目光别开,心里莫名五味杂陈。
可繁复的感觉褪去之后,他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