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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脸精致剔透,表情虽惊讶,却也在极力自持掩饰,看着愈发可爱。
珈以没和他纠结这问题,转头去看那冰湖,又一颗石子稳稳地砸在了原本的地方,已有几丝湖水从裂缝中冒出头来。
“不知道你家的鱼好不好吃啊?”
云哥儿被她带走了思路,也转头去看那湖,“我不知道,阿娘从不准我在家里胡闹,我也没见过有人从里面抓鱼吃。”
比几月之前的见面已经又成熟了些。
珈以将最后一颗石子在手里上下抛着习惯重量,“那我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指挥着乖巧的孩子支开了书房外的仆从,自己去捡了从破冰口跳出来的鱼,生了火处理好鱼,撒上点细盐垫底,穿在树枝上慢悠悠地烤着。
云哥儿到底是孩子,难免好奇,不用说就凑到了珈以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闻着鱼香,觉得自己的小肚子也饿得厉害,怕传出什么不雅的声音,赶紧找了话题,先和珈以聊起来。
“今年可真冷呢,往年这湖可都是不结冰,现在却这么厚……不过女侠姐姐,你怎么知道这法子能抓鱼的?而且你会烤鱼,好厉害啊……”
一条烤好的鱼递到了云哥儿的手里。
他睁大了眼看去,珈以只朝他笑了下,“吃罢,小心烫。”
云哥儿道了谢,凑过去轻轻咬了口,眼睛都喜悦得眯了起来,“好好吃!”他尽力想要用语言来将这种美味表达出来,“就和我阿娘做的桂花糖一样好吃,果然长得漂亮的人做出来的东西都格外好吃吗?”
这孩子真是一次比一次更会说话。
珈以陪着他在湖边吃了三条烤鱼,天上又飘飘摇摇地下了雪,云哥儿了这会儿又捡回了和珈以相处的熟悉感,摸着吃饱的小肚子,和珈以说起自己的烦恼。
“阿娘不喜欢二哥,她觉得二哥太急功近利了,可阿爹却说二哥这样才能光大严家,还催我向二哥学习,可我听旁人说过我大哥,我更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云哥儿戳着手里的枯柴,在地上无意识地画着,“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却要去满足大人们的心愿呢?就因为我们小,不懂事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委屈,“可我再小,我也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呀。”
他蹲坐在地上,无比烦恼地想要坚持自己的模样,和他大哥真的很像。
珈以没回答他的疑惑,因为即使回答了,有严守耀那样目的明确的父亲在,云哥儿不管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她握在云哥儿握着的那根枯柴上,用前头烧出的焦炭,带着他在地上画了只简笔画的小鱼,云哥儿认了出来,好奇地“噫”了声。
珈以又带着他去画花草树屋、云鸟虎兔。
云哥儿立时便忘了自己在烦恼什么,兴高采烈地照着画。
他的烦恼已不再是属于孩子的,可他的快乐却还是一团孩子气。
第70章 魔教里的女侠(4)
珈以并没有在严家久留,因为她不想和除云哥儿外的任何严家人打照面。
可她临走,云哥儿便是一副依依不舍又强忍着不说的模样,又乖又懂事,嘱咐她在江湖一定要分外小心,别被旁人骗了。加上小家伙嘴甜会说话,那小模样又长得好,她偶尔还是会去他院子里走一趟。
两年里去了三趟,云哥儿每次见她,开心得跟过年似的。
可他眉目间藏着的忧愁却越来越多。
珈以知道是严守耀在江湖中名望高到了巅峰,偏他行事又颇喜功劳脸面,轻易不愿让旁人得了好处越过他去,渐渐就引来了各方的不满与嫉恨,如今大抵是在品尝到了从高处跌落,被旁人算计的烦躁与焦灼。
她甚至还知道,严守耀顶着“爱妻如命”的好名头,偷偷在外养了个外室,生下的小儿子都已经三岁多了。
她无意间和滕星野说漏了这件事,后者睁大眼看她,差点将手里的烤鸡给扔了出去,“叶珈以你不会吧?你别告诉我,因为这事儿,你还要给他个十年!”
珈以白了他一眼,从他怀里抢过烤鸡撕了鸡腿,轻描淡写的语气,“严守耀他又没儿子再救我一命,且那小儿子根本不是他亲生的,是他那院子的管家的。”
滕星野瞠目结舌。
他被这八卦消息惊得回不了神,珈以已经毫不手软地开始吃第二个鸡腿,“再说,就是我不能动手,旁人怕也不想他多活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珈以也没想到严家的变故来得这么快。
十一月十七,她受到了下面递来的情报,说是严二少在外面惹了事,仇家纠结了一伙儿江湖人在追杀他,而他一路往南,显然是朝着镇宁而去。
珈以略思索了一瞬,就将这事在大殿上禀给了滕萧。
滕萧走火入魔多年,体内经脉错乱,神功卡在第八层始终不能寸进,倒是越发忌惮叶严俩家,略一沉吟就准了珈以的提议,却又让滕星野带着人一同前往。
两宿敌在大殿上对视了一眼,满是嫌弃,应得不甘不愿。
而下了山离了教众的视线,滕星野抹黑进了珈以的屋子,打头第一句话便是,“这大魔头疑神疑鬼的心更重了,竟连这点事都巴不得我们互相制掣。”
珈以内息紊乱,正凝神静养,并未曾搭理他。
滕星野自拿了她桌上的糕点塞嘴里吃了,他幼年受苦,食不果腹,对吃食远比旁人还要小气几分,西陵教里人人皆知他这脾性,却是从不敢从他手里抢走吃食的,唯一例外,便也只有珈以。
可他到底是惦记着那日被抢了两个鸡腿的仇,愣是坐着把珈以的糕点都吃完了才起身,“届时你往严家去,我便在外围弄出些动静来,让旁人都知晓这严家是那魔头属意覆灭的,缓一缓他们的矛盾,免得让那魔头一人独大。”
他这样,基本就是坏了滕萧埋下的这一大盘棋。
下山之前他可还没这打算。
珈以不得不睁了眼,可她调着的气息稍微一乱,就感觉到喉间一阵腥甜,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你若如此,滕萧必不会让你好过。”
“你瞒了我在偷偷练叶家心法?!”
两人的话竟是同时响起,偏滕星野中气十足,音调立时就盖过了珈以去,好在他还知晓收敛,并未曾惊动外面守夜的教众。
他满面惊怒,珈以抹了把嘴角沾着的鲜血,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叶家独我一人,我练自家心法,用上‘偷偷’一词已是愧对祖宗了,你又为何指责?”
珈以微抬了眼看他,“莫不是怕我出了意外,你这神功就练不得了?”
她话里说打趣也有,说试探也有,滕星野憋了一肚子气,气得在原地打转了几圈,最后却只能恨恨出声,“你知晓我有多厌恶这西陵教,你还这般猜测我!”
若不是滕萧在上头盯着,他看不会多看这神功一眼。
可这话出口,他瞬间就明白了珈以的顾念——他为人子尚厌极这神功,她与西陵教有灭门之仇,又怎么看得上这功法,心里自然是念着家的。
但情感上再接受,他还是咬了牙,“你明知神功与你叶家心法相克,你两者兼顾,走火入魔还是小事,若有差池,连命都要折在里头。”
珈以却没他这般盛怒,只轻飘飘一句,“你知晓历来圣女都短寿吗?”
滕星野的火气“蹭”地一下就被整盆水给浇灭了,只听见耳边珈以有些虚弱的声音,“即使我不练叶家心法,单这圣女所练的‘神功’我便活不过四十去,最后几年还少不得歪眼斜嘴,皮包骨头。”
“且叶家无论心法剑术都需豁达心境,寻常人练了,怕是难有功效。”
“武学一道,自来要讲究些缘法天赋,我早想劝你,不应深恶神功,浪费你难得的好天赋。世上便没了西陵教,也会有旁的魔教,单是左护法那一身邪功,你若是不练好神功,怕还真拿他没奈何。且你若舍了这神功,这曾担过的魔教少主的名头,怕也会让你在江湖狼狈逃窜,尸骨无存,遑论你娘嘱托于你的遗命。”
当年医谷谷主之女被魔教掠夺,谷主避世不出,却也未曾求了份清静。
江湖争斗不断,医谷之名在外,依旧有挣扎求生的人求上门去,滕星野的亲娘心肠软,又知晓他外祖的心愿便是悬壶济世,见此场景怕是心中郁结难言。与他每每说起,便是盼着他日后长大,能护住外祖,护住医谷。
这也是滕星野如今甘愿在滕萧面前当孝子的重要原因。
他看着珈以,张了张嘴,似是有千言万语难言。
“你我身入魔窟,日后若想青白于江湖,怕是难于登天,若想践诺,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你守好魔教,压制他们不得作乱,我在这江湖中寻个好苗子,引他入正道,让他在正道为尊,你二人相携,江湖自当焕然一新。”
滕星野与她相交时便知晓她心有筹谋,却不知她竟已将事情筹谋到数年之后,张了张嘴,半晌只挤出一句,“那你呢?”
“我?”
室内昏暗,珈以靠在坐榻上,听了这问话,只笑,皎若天上明月,朗若山间清风,来去自无踪影,却引得旁人惦念,“我报了仇,偿了债,自是无事一身轻,潇洒自如,留你们受苦,我自逍遥自在去。”
她说得,好似真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便宜的模样。
滕星野千言万语翻腾在肚子里,末了也挤出几个字,“这般也好。”
她这样的性子,怕是不合适留在西陵教,也不能委屈自个在江湖中受奚落。
他这么说,珈以就又朝他笑了笑,说回那话题,“滕箫重利,你若是直接毁了他的好事,怕是也得不了好,不如取中,放出些风声便足够他们大做文章。”
滕星野垂眸略一思考,点头认同。
紧赶慢赶地赶了十日,珈以他们匆匆进了镇宁的当晚,正好看见严家方向火光冲天,外面喊打喊杀响成了一片,间或还有凄厉至极的尖叫声。
珈以只来得及回头看了眼,就打马朝严家而去。
跟随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