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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不屑地笑:“娘,你还真信啊?您可能没看见,那位大姑娘刚开始的表情可精彩了,简直恨不得把三姑娘生吃了!后来见咱们来了,才立马换了另一副模样。”
崔氏唉了声没再说话。
“有多少人知道此事?”宜生突然问道,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容。
梁氏笑着道:“说起这个也是好运,那假山偏僻,虽然三姑娘大声嚷嚷了好几声,也只我们和其他三四位夫人听到赶了去,一听是这么回事儿,我就赶紧打发了丫头去唤亲家,要不然若是闹大了,可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她又甩了甩帕子:“唉,妹妹是不知道,我当时可不想管她们那破事儿呢,那俩丫头啊,没一个省油的灯!说句不该说,可却是嫂子掏心窝子的话——”梁氏低着头,小声道,“要不是为了咱们七月的名声不受影响,我乐得见她们出丑呢!”
一听只有三四人,宜生才略略松了口气。
她忽然站了起来,对着梁氏和崔氏深深作了一揖:“母亲,嫂子,今日的事,还请切莫传扬出去。”
崔氏忙也站起来,发誓不会说出去。
梁氏自然也应了。
“妹妹放心,嫂子又不糊涂,方才你婆婆也是千叮咛万嘱咐,我们和其他几位夫人都是打了包票的,不然这会儿你也见不到我。”说到这里,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会儿是没外人才跟妹妹你说说,对外人,嫂子自然一个字儿都不会说出去。”她又斩钉截铁地道。
宜生道谢,却又神情凝重地再次叮嘱了一番。梁氏只以为她是担心这事儿传扬出去后会影响七月,倒是不以为忤。
宜生也没有解释。
叮嘱完,宜生便要去上房——出了这么个事儿,无论是沈青叶还是沈琼霜,此刻定然都被拘在上房看得牢牢地。
梁氏诧异:“妹妹,你怎么这会儿凑上去?”
以梁氏的了解,她这小姑子前几年还有些生气,最近几年却越来越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事儿没摊到她头上,就绝不主动上前凑。
尤其这次是两个庶女闹出了丑事儿。
不过——难道方才她那番话起了作用,她这小姑子下定决心,想趁此机会好好收拾那两个庶女和她们的娘?
脑子里这么一转,梁氏便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也是,就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那些小蹄子!”她捂着嘴,笑着对宜生道。
宜生知道她误会了,但也没有解释,只草草交代了几句,便要赶往上房。
正要出门,恰巧谭氏身边另一个丫头,叫做青釉的,又来寻宜生,说是要让宜生去送客。
时间不早了,宾客们纷纷告辞,而宜生作为小寿星的母亲,自然也该随着谭氏一起送送宾客们。
宜生没说什么,便跟着青釉去了。
走到门前,恰巧正看到陆澹和镇国公老夫人,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勇毅侯老夫人。
镇国公老夫人的脸色十分不好,根本不耐烦听谭氏说什么,只敷衍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走。陆澹面色也有些不虞,一个字儿没说,搀着祖母上了马车,他自己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黑马,马车和黑马便一起驶出了伯府。
两人一走,谭氏的脸立刻耷拉下来,看见走过来的宜生,邪火更是上窜,又是一顿数落。宜生不软不硬地回了几句,谭氏气结,可不停有客人要走,她也只得按下怒火笑脸送人。
宜生陪着她站着,送走一个又一个客人,嘴里说着重复的话,心里却一直想着别的事儿,直到陈家的人来告辞,她才又打起了些精神。
来告辞的是陈家那位旁支的夫人,已经换了身衣衫的陈二也跟在后面。
不知道沈问秋是怎么说的,见到宜生和谭氏,那位陈家夫人的表情似乎有些羞愧,陈二的面色更是不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不过,除此之外,倒没别的什么异常了。
客人告辞自然是走大门,但陈二带来的那大铁笼子,还有两头已经死了变成尸体的老虎,则还是走后门,因此宜生并未见到拉铁笼子的车,也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过,陈二的模样已经表明了一切。
宜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在扔出蝴蝶钗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所做的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不知道虎奴会怎么做。
被囚禁被□□了整整五年,一旦有逃脱的希望,应该会迫不及待地立刻逃走吧?
可是他没有。
这自然不是因为他不会用钗子撬锁——据说,前世他就是偶然得到一根铁条,磨细后打开了束缚他数年的牢笼。只不过那时他的身子已经被摧残地不成样子,虽然逃出去了,伤病和断腿依然让他后来的道路吃尽苦头。
至于怕撬了锁后被伯府的守卫逮到——陈家的守卫只会比伯府更严密百倍。能从陈家逃出,宜生不认为伯府对他来说有太大难度。
当然,或许他顾虑着伤口,或许他想寻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但是,宜生却莫名地相信,他此时不逃或许还有一个理由。
想到这个理由,她的心便微微地温热。
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前世,她曾经听人这样形容过罗阎王。那也是她唯一听过的一句类似正面褒扬罗阎王的话。
她不知这句话的真假,出手也不是为报恩,她那样做,只是因为她想做。
当然,她也不想成为那东郭先生。
好在,目前看来这个担忧应该不会成真。
***
终于送别了全部客人,连渠家的几人,以及硬赖着不想走却还是被宁音公主拉走的林焕都被送走后,就该关起门儿来处理自家的事了。
谭氏一路沉着脸往上房走去,宜生默不作声地跟着。
到了上房,才知道沈琼霜和沈青叶都被关了柴房。
☆、61|3。31
上房的柴房就在厨房边儿上,里面堆满了柴薪和各种杂物,而最让沈琼霜崩溃的,是时不时从柴堆里冒出来又钻进去的老鼠。
她的嘴巴被堵上,双手被捆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整个人狼狈极了。
相比之下,沈青叶要镇定地多。
她的双手也被绑着,但因为之前没有大吼大叫,因此嘴巴没有被堵住。
可是,她也不是不怕的。
哪怕芯子是个活了几十年的灵魂,她也依旧怕蛇虫鼠蚁这些东西,哪个女孩儿不怕呢?上辈子,她就曾经被陆澹身边的女人陷害了一次,被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与爬虫老鼠为伴。
那是她至今都挥之不去的恐怖记忆,但幸运的是,上辈子陆澹来了,发现了那女人的真面目,对那女人彻底失望,逐出伯府不说,连她生的孩子也不闻不问起来。
而她虽然受了创伤,但在陆澹的温柔抚慰下,也终于慢慢走出了阴影。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要重新经历一次这样的噩梦。
而比被关在肮脏杂乱老鼠横行的柴房更让沈青叶绝望的,是刚刚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她看向了沈琼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刻骨恨意。
都是她,都是沈琼霜这个损人不利己的蠢货!
她担心陆澹不会如前世一般去假山跟云霓摊牌,她担心这世的七月会先于她出现在陆澹面前,她担心……她担心的那么多最终都没有发生,可偏偏,最终是她从没放在眼里的沈琼霜,因为嫉妒而坏了她的大事,把她打入这再糟糕不过的境地。
她哪里会想到,沈琼霜居然会因为嫉妒而一直注意她的行踪,然后在她和陆澹刚刚四目相对时,跳出来将她一路跟踪、提前埋伏的事儿全都抖落出来,甚至还嚷嚷着把几位女客引了过来。
她其实不在意那些女客怎么想。
事关伯府两位小姐,最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云霓郡主和陆澹的名声,不论是伯府还是镇国公府,都会想尽办法把这事儿遮掩过去。那几个女客除了渠家的女人,没有一个身份高的,这自然就让事情更加好办。
所以,对于这一点,沈青叶并不担心。
可是,她依旧恨极了沈琼霜。
她可以不在乎谭氏怎么处置她,可以不在乎那些女眷怎么想,但是,她不能不在乎陆澹。
四目相对那一刻,她看到了陆澹眼中的惊讶,还有一丝兴味,虽然没有前世的惊艳,但起码也算不错的开头。
可是,在沈琼霜跳出来,将她一路跟踪事先躲藏的事儿全揭出来后,陆澹的目光就变了。
变得让沈青叶胆寒。
他并没有怎么生气的样子,只是眼里却再没了一点真诚,而是满满的轻佻和玩味,轻佻玩味的后面,是他掩藏起来的讥诮和不屑。
庸脂俗粉。
她仿佛看出陆澹那目光中的四个字。
她很熟悉这样的陆澹。
对于那些别有用心投怀送抱的女人,陆澹一直是这样的态度,表面上乐呵呵地接受了,心里却鄙夷之极。陆澹身边有好几个这样的通房,大多是自个儿投怀送抱,或者同僚们送的,他也不拒绝,一副色中饿鬼地模样照单全收。但是,他只是把那些女人当作发泄欲/望的工具罢了。别说真正走到他心里,他对那些女人的看重,还比不上一个用久了的物件儿。
所以以前的她从未在意过这些女人。
连个物件儿都不如,她要是在意这些女人才是笑话,更何况,跟她成婚后,陆澹便把这些女人全都打发了。
但是,现在她成为了陆澹眼中那样的女人!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泛上一阵阵绝望。
她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看着沈琼霜的目光也愈发深沉。
沈琼霜忍不住瑟缩了下,但随即便也瞪过来,圆溜溜的杏核眼睁得大大的,倔强地与沈青叶对视。但是,到底年纪小,她连半刻钟都没撑住,便在沈青叶的瞪视中落下阵来,狼狈地移开视线,然后又没出息地小声呜呜起来。
沈青叶双拳握紧,闭着眼睛不再看沈琼霜。
正在这时,柴房外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