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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莫名奇妙透着诡异。
“还能同师父说话吗?”
欧阳维面有难色,“想说什么就在他断臂上写字,师父开不了口,只能点头摇头。”
言罢他就走到吴梅景床前,在他只剩半截的胳膊上慢慢写“淡然来了”四个字。
人彘闻言连连点头,过不多时竟老泪纵横,看的岳淡然的心也是一疼,不自觉也走近些,坐到欧阳维身边,“师父是何时落到欧阳简手里的,你又是何时解救他出来的?”
欧阳维低头思索了一会,“两年半了。”
这么说来,就是在她与吴梅景最后一次见面后不久。
岳淡然泪眼朦胧,望着欧阳维道,“你告诉师父,我们今天成亲了,他的心愿终于得偿。”
欧阳维眉头一皱,有些为难,“师父心愿得偿?他从前不是一直阻止你喜欢我吗?”
岳淡然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师父从前阻拦我对你用情,是怕我一厢情愿,飞蛾扑火,若他知道你对我也是一样的心意,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吧。”
欧阳维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一笔一划把字写在吴梅景身上;谁知吴梅景闻言非但不露喜色,反倒一脸尴尬失望的神气。
岳淡然这才信了一分,低头将泪掩了,又向欧阳维道,“你告诉师父,我听他的话,不再用白蝉了。”
欧阳维一丝不苟地照做,吴梅景点头露出笑容。
岳淡然细看那二人脸色,又放了一分心,想了想,又道,“告诉师父,自从分别后,我没有一日偷懒,对师父传授的轻功与娘留给我的五行阵谱都勤加练习。”
欧阳维恍然大悟,“原来从前你三更半夜跑出去,就是同师父练轻功与摸索五行阵谱。”
一边慨叹,一边将她说的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吴梅景。
吴梅景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连连点头。
岳淡然如遭雷劈,面上却不动声色,拿袖子遮挡半天,才把惊涛骇浪的情绪波动掩盖过去,状作不经意地问了句,“师父脑子还清楚吗,怎么似乎不太记得我了。”
听她语气满是懵懂关切,欧阳维并未多虑,“师父就算忘了天下事也不会忘了你,毕竟你是他开小灶教出的高徒,他从前对我也没有这么用心。”
欧阳维的表情虽平静泰然,眉眼之间却有不易察觉的宽怀之意,岳淡然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口里含着的苦水咽下肚,强笑道,“你转过头去,我有一句私话要同师父说。”
私话?就是秘密的意思?
欧阳维虽不愿意,却不好拂她的意思,只好转过身去背对二人。
岳淡然抖着手在那人断臂上一字一字地写道,“师父还记得那些年你教我五行阵谱的事吗?十三岁起,我就再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都要按照你的吩咐修习。”
人彘面上虽有一丝迟疑,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岳淡然被泪水蒙了眼睛,垂死挣扎般又写了句,“师父还记得当初你说我没有学武的天分,才教我那些旁门左道的傍身吗?”
人彘的迟疑又多了一分,笑容和点头的频率却与之前如出一辙。
岳淡然胡乱擦了泪,向欧阳维道,“告诉师父我们先告辞了,过些时日再来看他。”
话说完也不等欧阳维,先一步开门走了出去。
再呆在那个屋子里她就要喘不过气了,空中弥漫的似乎都是腐朽与血腥的味道,她一出门就吐到了院子里。
欧阳维以为她受了太大的刺激,伤心过度,忙跟上来帮她顺背,将个瘫软如泥的人搂到怀里,半扶半抱回新房。
仆从鬟婢见王妃狼狈至此,都好奇的想一看究竟,有大胆的多看了几眼,却遭欧阳维恶狠狠地怒视,吓得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的“非礼勿视”。
欧阳维将岳淡然扶上床,伺候她漱口擦脸,又叫下面准备温热滋补的燕窝粥,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岳淡然也不拒绝,他伸手过来,她就张嘴去接,两只眼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满是爱恋,又似乎满是怨念,最终化成深不见底的空无一片。
欧阳维有些心虚,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表情僵硬地赔笑道,“师父在王府有人照拂,绝不会缺衣少食,冷暖不知,你要是放心不下,也可时时去探望他。”
岳淡然勾着唇淡淡笑,沉默半晌才喃喃说一句,“新郎不亲自掀新娘子的盖头,是不好的兆头吧。我第一次成婚的时候,姻缘就是这么被破坏的。”
第85章 双泪落君前
欧阳维一惊,抬头去看岳淡然。
她的脸色并无异样,仿佛刚才的一句话就只是说笑而已。
欧阳维却放心不下,总觉得他已一脚踩上云,上不来下不去,难以收拾。
莫非她已心生猜忌?
怎么会?
他做的布置就算不是天衣无缝,也算无迹可寻,她不可能识破。
欧阳维告诉自己要冷静,顶着僵硬的表情会露出马脚。
“前面还放着那么多宾客,我去去就来。”
借口找的冠冕堂皇,语气也甚是和暖,岳淡然浅笑着目送欧阳维仓皇而逃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绝望。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想尽头在哪,从前自以为熬不下去时,她都咬着牙挺过来了,如今错以为否极泰来,却受了这突如其来的一闷棍。
原来他们真是到尽头了。
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坐了半天还是两眼干干,服侍她的小风战战兢兢地凑到她身边,颤声道,“王妃要不要把盖头盖回去?”
要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能像摘掉的盖头再重来一次就好了。
岳淡然对小风挤出个笑,“你是皇上的人吧?”
小风吓得腿都软了,“王妃何出此言?小风是服侍王爷的奴才啊。”
好个服侍王爷的奴才……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孩子,岳淡然颇有些哭笑不得,“皇上叫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摸清我的喜好擅长,他才能对症下药地设局见我一面。”
小风心下已凉了七八分,“奴才不知王妃说的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般田地还在装糊涂啊。
岳淡然喟然长叹,“暗堂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下手……你为了一个任务一辈子断子绝孙,值得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风也知无力回天,索性不再守口,“奴才七岁就净身了,十二岁进了王府。”
岳淡然从前听说宫中隐着暗堂死士,想必这孩子的武功还未高到极致,才被派来做奸细的吧。
“王爷对奴才一直都很忌讳,若非王妃喜欢我,奴才恐怕这一辈子都做不成一件事。”
又是她麻痹大意让人有机可乘了。
岳淡然的心阵阵刺痛,“暗堂出身的,武功都不弱,你要是还想保一条小命,就该更用心掩藏内息,否则露馅是早晚的。”
小风低着头,一声“多谢”卡在喉咙里,不得出口。
岳淡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风,咬了咬唇,“晖院养着的那位,不是你们剑首吧?”
“王妃说的是上代剑首?”
“吴梅景。”
“暗堂都知吴先生已故去,否则新任剑首也不会继位。”
果然如此。
“晖园的那个是谁?”
“大概是王爷找回来的替身,想必除相貌同吴先生酷似之外再无充数的可能,才受了胁迫遭受酷刑。”
岳淡然原本也是这么猜想,如今听到她的想法与另一人不谋而合,心中无尽悲凉。
小风见岳淡然半晌不说话,便逾距问了句,“王妃预备怎么做?”
岳淡然也想知道她预备怎么做。
刀握在手上,指向他心口,最终能不能落下那一刺,真是不好说。
“王妃要奴才做什么?”
“帮我取两把剑来吧。”
……
欧阳维在宴堂被灌了不知多少杯酒,从天子到魔尊都循例敬他,他非但不推脱,反而刻意多喝了些。
岳思凡忍辱而不敢言的倒霉相,苏丹青又恨又怨的含悲眼,与岳思卿满是怨毒的神情,都给了他极大的快慰,心中的忐忑随着烈度的美酒与病态的愉悦消磨掉,就连曲终人散时的萧索与零落,也如将毁灭的美景一般绚烂。
欧阳维推开房门时,心里不是没有担忧,当他看到床边盖着盖头正襟危坐的新娘,脊背的冷汗才都化成热汗。
他不是不想风度翩翩,腿脚却不听使唤,从门边到床边短短的几步路,踉跄的闪了好几闪。
等他终于扑到床边,掀盖头的手却停在空中,兴许是醉酒的缘故,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两个人近在咫尺,再靠近些就能感受彼此的呼吸心跳。
岳淡然的心从来没有当下这么平静,甜蜜或辛酸的过往都在她眼前走马灯,最终定格在三年前药王庄的婚宴上,他义无返顾揭下她盖头的那一刻。
如今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故事重演,不同的是,他看到她嘴角的笑容时,表情一瞬间的凝固。
“你从前不爱学武功吧?”
还来不及想她为什么这么问,不知不觉中他已“嗯”了一声。
岳淡然脸上明白写着“我就知道”四个字,眼角的笑纹也更深了,“你从前觉得自己是皇储,学武功不过是浪费时间。明知无用,却还不想甘居人后,很痛苦吧?”
痛苦吗?
欧阳维连笑都不能了。
岳淡然轻哼道,“其实你的武功烂透了,师父知道我也知道,你一直嘲笑我花拳绣腿,殊不知真正花拳绣腿的人是你。”
欧阳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说到底,学文学武都是需要天分的,他在武学上的天分,只能说是差强人意罢了。
岳淡然又笑起来,“我的剑法虽然不好,勉强也打得赢你,师父从前从不让我赢你,他说伴君如伴虎,伤了你的面子恐怕要遭祸事。”
欧阳维绝望地闭上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就你知道的来说,安排至此也的确费心了,只不过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
“若我说师父是自己求死,你信吗?”
“我不信。”
欧阳维眼中虚空一片,尽是颓然,“师父的确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