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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情并无虚假,是以面上泛起肃然起敬的神色。
此外,她又感到这刻在禅房之内,心神很是安泰,比起今天的终日惶惶,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惠可大师道:“这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出家人不应有情,兔碍道心。可是既属人类,焉能无情。这就是千古难解的结,人生之中原本就充满了这一类的矛盾。”
阮玉娇道:“以大师才情,假如不是出家修道,相信定有一番事业,留名千古。”
惠可大师笑一笑道:“说将起来,这是人生中矛盾现象之一,从前有人说道:‘学道深山空自老,留名千载不于身。’意思正是说一个在深山学道,纵然有所成就得以长生,终究仍是寂寞地老去。可是反过来说,纵是能留名千载,却又与此身何于?因为人寿有限,最多百年而已。”
阮玉娇连连颔首,道:“对,对,得道长生。便难在人生做一番留名的事业。若是流芳百世,则又不能学道以求长生,这真是可悲的矛盾啊……”
他们谈到这里,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步声,接着有人轻叩房门道:“启禀住持大师,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阮玉娇讶然注视惠前大师,问道:“大师要到何处去?”
惠可大师道:“贫衲罕得离寺,备妥的车马,乃是给姑娘使用的。”
阮玉娇大感迷惑,又问道:“大师何以认为奴家要用车马。”
惠可大师道:“假如姑娘不用车马,贫袖便瞩他们回去。”
阮玉娇忙道:”等一等,大师打算送我到什么地方去?”
惠可大师道:“这个贫袖也不知道,只是以情理推想,你半夜三更来此,既不是找什么人,而又有匆这之色,恐怕是碰上什么困难。故此敝寺为你准备车马,至于你要不要使用,贫衲亦不得而知了。”
阮玉娇沉吟了一下,才道:“谢谢大师的好意,只不知准备车马之举,是不是大师的主意?”
惠可大师道:“当然不是啦,我们一直在谈话,你瞧我可曾出去交待过么?”
阮玉娇毫不放松,问道:”那么是谁的主意?”
惠可大师道:“姑娘上次来时,曾经见过一个法号戒刀的头陀,你还记不记得?”
阮玉娇道:“我记得。”
惠可大师接口道:”戒刀头陀有一个弟子,曾随头陀行脚天下,见多识广,敝寺现在一切事务,皆由他掌管,备车之举,自然也是他的主意。”
“奴家还以为大师要送我去见朱一涛呢!”
惠可大师摇头道:“朱施主的行踪,贫衲如何得知?”
阮玉娇道:”既然车马备妥,奴家就此告辞,不过……”
惠可大师问道:”不过什么?”
阮玉娇道:“不过奴家可能还会回来,托庇于座下。因为有一个鬼影子,缠附奴家。只有在大师护庇之下,才可获得安宁。”
惠可大师道:“姑娘这话可是当真的?什么鬼影子呢?”
阮玉娇道:“不是真的鬼物,而是一个人的外号。他跟踪盯梢之术,高明不过,我不论躲到什么地方,都好像在他双目监视之中.你说可怕不可怕?”
惠可大师释然道:“原来是一个人,好吧。假如姑娘此去不得安宁,不妨回转来,贫衲与姑娘见百之时,已经说过这等兰因絮果有前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躲也躲不掉的。”
这位得道高僧的一番话,只不过是告诉阮玉娇说,他虽然不愿沾惹俗事,可是因果前定,他想躲也躲不了,必须亲自应过,方能得到情静。
然而阮玉娇却突然另有所悟,忖道:“他说得不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摆脱鬼影子的缠逐,只有回去找百邪派的林元福。”
此念一生,顿时泛起了泰然之感,盈盈一笑道:“多谢大师指点,奴家已经知道应当怎样去做了。”
惠可大师一愣,问道:“真的么?你不怕鬼影子了?”
阮玉娇点点头道:“有些事情,只要找到关键所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正如内家高手,能以四两之微,拨千斤之重,也不外把握到要诀而已。”
惠可大师喜道:“姑娘这样说来,果然已有悟于心,但愿我佛慈悲,加佑于你。”
阮玉娇踏出门外,仰头一望,但见天色已近彼晓,心中讶然忖道:“料不到我在禅房之中,已呆了这么久。只不知这一段时间内,鬼影子跑到何处去了?啊,莫非是戒刀头陀的弟子,有护法的神通,是以鬼影子不敢追近。”
她认为这个推测甚是合理,当下循原路出去,到了大殿时,忽然停步,望着供桌前的一个打坐的人影。
这个身躯瘦长的僧人,显然是她进来时所见到的那个。但目下他打坐的卞向和早先不同,既不向佛,亦不向山门,而是向着右边墙角。
这么一来,阮玉娇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子,由此可知这个僧人本来就是打算不让她看见自己的面目。
阮玉娇细心观察这个僧人,一面猜测他的身份,一面筹思与他交谈的言词。
忽听那个僧人道:“贫僧特地背向姑娘而坐,目的自然是不想与姑娘见面,亦不想与姑娘说话。”
阮玉娇道:“是法师自家先开口,却怪不得奴家。”
僧人道:“假如姑娘一定要瞧看贫僧真面目的话,贫僧只有一条路可走。”
阮玉娇讶道:“奴家没有说定要看法师的真面目呀,不过既然法师这样说,奴家大为好奇,倒是想知道法师将怎样应付?”
僧人道:“贫僧只好走为上着,尽力躲避姑娘。”
阮玉娇失笑道:“如果我紧追不舍呢?”
僧人道:“姑娘自身尚且难保,如何又以此法加诸他人之身。”
阮玉娇大吃一惊,间道:“法师究竟是谁?”
僧人道:“贫憎是谁,都不关重要,只要不是鬼影子就行啦!”
阮玉娇道:”唉,法师如果不说这一句,奴家真会以为你就是鬼影子了只不知法师知不知道鬼影子的来历么?”
僧人道:“贫僧当然晓得,他亦识得贫憎,困是之故,他说什么也不敢人寺一步。”
阮玉娇又惊讶又迷惑,问道:”然则奴家若是托庇于座下,岂不是就可以躲过那鬼影子么?”
僧人道:“这却不然,鬼影子平生的轻功绝技独步武林,再就是他这等鬼影缠身般的邪门功夫和韧力,曾使无数商人最后挫败折服。姑娘除非在敝寺躲一辈子,不然的话,你几时出去,他总能等到那个时候,哪怕是十年,都是一样。”
阮玉娇道:“此人有这等韧力?听听就够骇人了,既然鬼影子畏惧法师,法师何不大发慈悲,干脆把他赶走?”
那僧人摇头道:“这一点恕贫僧无能为力。”
阮玉娇想了一阵,才道:“法师与奴家说这一番话,有何用意。”
僧人道:“贫僧打算奉告姑娘,这个鬼影子既是惹上了,便不用费事奔逃,最好能够面对面与他解决问题。”
阮玉娇道:“我没有法子跟他说话呀!”
僧人道:”但你总得想个法子啊,是不是?”
阮玉娇叹一口气,道:“我正打算屈服,遵照他的嘱咐行事。”
僧人马上问道:“他要怎样?”
阮玉娇道:“法师既不能相助,甚至连见面也不肯,我的事说了亦是无用。”
僧人沉吟一下道:“贫僧如是给你见上一面,你肯说么?”
阮玉娇道:“肯,当然肯啦!”
那憎人迅即回过头来,在长明灯之下,虽然马上就别回头,但阮玉娇已瞧得分明。
阮玉娇讶然失色,一只手按住胸口,违违喘气,半天尚未平复。
那憎人道:“姑娘如此震惊,倒像是看见了鬼魂一般。”
阮玉娇歇了一下,才道:“法师不就是已经死于非命的戒刀头陀么?”
那憎人应道:“正是贫憎。”
阮玉娇道:“你既已死去,如何又能复生?”
戒刀头陀道:“姑娘说得好笑,自古以来,哪有人死能够复生的?”
阮玉娇道:“可是那一次你明明死在朱一涛的掌下呀?”
戒刀头陀道:“贫僧与朱一涛汞瞩至交,他怎会加害于我?”
阮玉娇恍然道:“原来你们做戏给我瞧的。”
戒刀头陀道:“那倒不然,不过这件事已成陈迹,无须多留唇舌。”
阮玉娇迷惑不已,呆了一阵,又问道:“法师你面上何故有一条刀疤?”
戒刀头陀道:“贫僧看见朱大侠面上之疤,颇有道理,是以也作邯郸学步,也来这么一记。”
阮玉娇美眸转眼,把前尘旧事回想一遍,突然心中大悟,一片澄明。
她微微一笑道:“唉,无怪头陀会关心我了,敢情你曾是朱一涛的化身。与我有过好多夜同会共枕的恩情。”
戒刀头陀道:“不论事实如何,你记着设法与鬼影子摊牌,不可作摆脱他盯梢之想。”
阮玉娇却不搭这个话题,道:“现在一切都豁然贯通了,正因你做了朱一涛的替身,朱一涛方能分身去做其他之事,而且朱一涛居然一反常态,老是不肯占有我。”
戒刀头陀回转身,与她面面相嘘。
阮玉娇一面凝视着他,一面又道:“你乃是四佛之一,当然不肯轻彼色戒。我一直想不通的正是朱一涛为何不动我这一点,现在完全明白啦!”
戒刀头陀道:“你明白了也好,咱们可以改变话题了吧?”
阮玉娇见他虽是一副和尚装束,可是他的样子,不但不似从前所见那么枯橱琢黑,而且还隐隐透出英气以及蓬勃的生机。她感到一阵亲切,撤娇地道:“不,现在还不要提那讨厌的鬼影子。”
戒刀头陀道:“咱们不谈鬼影子也可以,谈谈朱一涛大侠如何?”
他生怕这个曾与他同床并枕过不只一夜的娇媚少女,再往男女之间的话题上缠谈不体。
由于他们之间关系不同泛泛,而她又是那么迷人的尤物,再让她毫无顾忌地谈下去,连戒刀头陀这等道行之人,也恐怕会吃不消。
果然他一提起朱一涛,阮玉娇马上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