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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话时,苏鸾也只是略微感慨了下。一人之罪祸及全家,那刘吉的家人也是倒霉。
但接着另一个小宫女说话时,苏鸾却是吓懵了。
那小宫女说:“只脑袋搬家还算命好的呢,刘大人可是车裂!方才有几个胆儿大的小太监爬上望月台亲眼去看了,就在午门外,五匹马,刘大人脑袋胳膊腿儿的集体搬家了。”
“听说圣上原本只判了砍头的,是雍郡王世子一早去面圣,再出来时就带着赐车裂的圣旨直奔诏,狱提人行刑了。”
那俩小宫女后来再说什么,苏鸾就没听见了。她愕然的松了手,金丝绒的帘子落下,车厢内一片黯淡。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苏鸾从不觉得朝堂争斗有何对错之分,只是她隐隐觉得陆锦珩不单单只是杀伐决断。
他好似还格外喜欢凌虐对手……
思及此,苏鸾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阳春二月,春暖花开,她却只觉得一身冰冷。
微风轻拂,撩起对侧的窗帘一角,苏鸾不经意瞥见陆锦珩正大步朝着这边走来。苏鸾心下一阵慌乱,总觉得这会儿应该做点儿什么。
她忽地想起今早小宫女给她梳的过于好看的桃花髻,还有与之相配的桃花妆!
太过妩媚,太过妖娆。过会儿让陆锦珩越看越喜欢,只怕她别想要什么自由身了。
苏鸾抬手就将两侧粉玉髓的步摇拔下,连带着几朵桃花状的芙蓉石小簪花也一并拆下。心里紧张,动作粗鲁,那精致的发髻瞬间崩塌,头上顶着乱糟糟一团。
可苏鸾也没罢休,慌慌张张的又以手背擦了擦眼尾的胭脂,还有嘴唇上的口脂。谁知正擦着,就见修长清癯的手指从外探了进来,撩开幽帘的一侧,陆锦珩进来了!
苏鸾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恐慌的望着他。陆锦珩也僵在原处,手撩着帘子,一脸茫然的望着苏鸾……
她这是怎么了?头发凌乱不说,脸上妆亦是花的,眼周唇边一片红红的混沌,有点骇人。
“出何事了?”陆锦珩怔了片刻,而后上车坐在苏鸾身边,认认真真的细端着她。这宫里没人敢欺负苏鸾,难不成是她自己摔了?
可宫中处处平坦宽豁,又没深沟野壑,当真摔一跤也不该如此狼狈。
“没……没事。”苏鸾结巴了下,眼神转向笃定。
正这时,小厨房的宫女抱着食盒送过来,掀开帘子毕恭毕敬的将那食盒一层层打开,在小桌上铺陈开。同时禀道:“世子,苏姑娘,除了昨日吩咐的几碟小菜,还加了一碟白切鸡。”
看着那碟子白切鸡,苏鸾的瞳孔渐渐放大,头是头,翅是翅,腿儿是腿儿……
第60章
布菜的宫女摆完盘后; 从旁撩着帘子的那个宫女才缓缓将幽帘放下。
因着两旁的窗帘被高高的挽起,故而此刻车厢内并不显黯淡。宫中道路平坦宽豁; 马车轻轧缓行,车厢内也没有多少颠簸。
陆锦珩用公筷夹起一只鸡腿儿放到苏鸾面前的小碟子里,语调温柔:“早膳粗简; 且先将就着垫垫肚子吧。”说这话时陆锦珩并未抬头看苏鸾,而苏鸾的接下来的反应却是令他大为意外。
“呕——”苏鸾捂着嘴将头侧向一旁。
陆锦珩眉头微锁着抬头; 满目茫然的望着苏鸾; 一边伸手去帮她轻轻拍背,一边不解的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早膳再粗简; 总也不至于呕吧!
不知是陆锦珩的拍背起了作用,还是苏鸾胃里本就没什么东西; 她只干呕了两下便止住了; 而后苏鸾又用力捊了几下自己的胸口; 让肠胃彻底稳住。
先前一看到那碟子白斩鸡; 她脑中竟鬼使深差的浮现出宫女描述的刘吉被车裂画面!
自觉无碍了,苏鸾便推了推陆锦珩依旧为他拍着背的手,因着喉咙不舒服声音也略虚浮:“有劳世子了; 臣女没事。”
“没事?”陆锦珩收回手去却带着明显的质疑,“那你头发和妆容又是怎么回事。”
苏鸾心虚的低下头去; 不敢看他。身子不爽利一时也没脑子去想什么妥帖的说辞。
陆锦珩朝苏鸾伸了伸胳膊,而后轻轻一勾手; 便将人给带进了自己怀里。轻吐一字:“说。”
他以为苏鸾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敢吭声; 而他用动作来给她安慰; 令她放松。只是搂了一会儿后,不只苏鸾默不语,陆锦珩还发现她在微微发抖……
苏鸾肯定是怕啊!她拆了发簪步摇,抹去了过于明艳的妆容,为的就是不想引起陆锦珩的兴致。然而她这么做了,他还是黏她。
可她如今趴在陆锦珩的身上,仿佛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儿。
——尽管他不是亲自行刑的侩子手。
默了许久,苏鸾终是语带轻颤的开了口:“咱们可不可以从东华门出宫?”
听了这话,陆锦珩眉间蓦地漫过一抹惆怅,他大约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今日他特意连早膳也没让苏鸾在宫中用,为的就是怕她从哪个多嘴的奴才口中听了什么。姑娘家胆儿小,听不得谁死谁活的,特别还是这种丑陋的死法。
只是没想到特意天蒙蒙亮就动身出宫,却还是有那嘴比太阳快的。
“刘吉的事是谁又在你面前胡说八道?”陆锦珩垂眸看着怀里的苏鸾,眸中既有生气也有关切。
听了这话,苏鸾抖得更厉害了,她完全不能自控。可她还是乖巧的偎在陆锦珩的怀里,先前扯她过来时是什么姿势,如今就还是什么姿势,她僵着身子去维持原状,不敢妄动。
“没没没!是无意间听到路过的宫女说的……”苏鸾圆瞪着眼急急解释,生怕陆锦珩误会是一直贴身伺候她的那个小宫女说的,从而迁怒。
陆锦珩左手揽着苏鸾,右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迫使她在他怀中高高仰着脸,“弑君的坏人,不该死么?”
“该……该死啊……该千刀万剐……”苏鸾小心翼翼的附和。
陆锦珩忽地勾了勾唇,眼中却流露出一股子强烈的不解。旁人怕他可以理解,可这丫头怕他什么呀?他待她还不够温柔么?
“苏鸾,”陆锦珩轻轻唤了声,却不急着说下文。
四目相对,苏鸾等了等,见陆锦珩没跟什么话,只得先应一声:“臣女在。”
可她应完又等了等,陆锦珩还是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苏鸾不禁纳闷儿起来,他没话想说?就只是叫叫她?
太可怕了。
“世子,”苏鸾怯生生的反过来唤陆锦珩。
陆锦珩脸略微歪了歪,带出几分好奇,压低了嗓子略带沙哑的喃道:“如何?”
苏鸾咽了咽,好似为自己壮胆儿,而后心提到嗓子眼儿问出一句:“我有些想家了。”
说完这句,苏鸾仔细观察着陆锦珩的神情,想着若他露出一丝不悦,她便立马再想法子圆上一句。
然苏鸾看到陆锦珩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苏鸾还来不及反应,陆锦珩便开了口:“想家就回去。”
苏鸾的眼中好似瞬间复燃了两团火焰!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陆锦珩:“真……真的吗?”
“假的。”陆锦珩声音突变,带着丝懒懒的无赖感,同时也把捏苏鸾下巴的手,和揽她腰的手一一松开。
被涮了一把的苏鸾一脸茫然,憋着口气刚想爆发,忽地又想起刘吉的下场来。考虑到胳膊腿儿脑袋的最终归属问题,只得将一腔抱怨暂时先咽下,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衣襟。
除了不出声,她没勇气使出别的法子抗议。
起初苏鸾还抱有一丝幻想,指望着自己的沉默能唤起陆锦珩的一点儿良知与同情,直至马车疾驰过了苏陆两府的分叉口后,苏鸾心底的这丝幻想终是破灭了。
马蹄急踏,马车朝着雍郡王府的方向驶去。
自专供车马驶入的侧门入了锦园,马车驻了下来。炎华在外头掀开帘子请主子下车,陆锦珩起身出了车厢,回头却见苏鸾还坐在厢椅上一动不动。
陆锦珩自然知道苏鸾在使小性儿,是以他朝她伸手,然而苏鸾不予任何回应。陆锦珩的耐性快要被消磨殆尽了,侧过身子下车时,有些不悦的瞥向苏鸾:“就算走,你打算把水琴扔给我养吗?”
苏鸾被这话惊得一愣!她侧过脑袋望向陆锦珩,心下不断分析确认着他先前这句话的意思。
默了良久,苏鸾终于笃定,陆锦珩真的只是要她回来接水琴的!
想通这点,苏鸾脸上立马如春风一拂,霜雪消融。她抬手够上陆锦珩的大手,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高高兴兴的被他牵着下了马车。
陆锦珩原是想让苏鸾正经用一顿午饭再走,可苏鸾似乎是怕夜长梦多,一刻也不愿耽搁,回脂月斋拉了水琴就往外跑!
她来时便是什么也没带,走时自然也什么没带走,只偷偷拿了一个装刺绣工具的小布包。
陆锦珩没亲自送苏鸾,只命马夫将她送到苏府。
看着马车沿着刚刚来时的方向出了府门,陆锦珩的眼底渐趋复杂。
此次进宫他原本想着促成更多事,可偏偏事与愿违,还差一步。既然一时不能如愿,他也的确不能再霸道的将苏鸾留在身边。
至少要先处理了那些绊脚石。
路上,苏鸾给水琴大致对了对回家后的说辞。水琴的存在苏道北与秦氏皆已通过之前的家书得知了,而水琴的身契亦早属了苏家。
对完这些,苏鸾掏出偷偷带出来的那个小绣包,她倒出里面的东西,挑出一根最细的做发绣的绣花针,递给水琴。
“来,在我头皮和耳根处扎上十几下。”苏鸾认真的说着,同时朝水琴的方向伸了伸脑袋。
水琴捏着那根绣花针双眼微瞪,十分惊恐,但她旋即明白了苏鸾的用意。可是先前苏鸾将针递给她时,手分明是抖的,水琴知道苏鸾也在怕……
“小姐,不用这么逼真吧?夫人还能扒着您的头发检查么?”水琴心存侥幸,有些不忍下手。
苏鸾轻轻叹了一声,她打小最怕针了,若非得已她又何尝愿意被扎十几针?苏道北与秦氏虽说不是她的亲爹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