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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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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第一进和偏房住着两个没成家的兄弟——有病的,自然是楚非欢;大哥夫妇,是祈繁和凤凰盟女弟子的假冒夫妻;另两个是容啸天和秦长歌。大家都改了装,有滋有味的过起平常生活来。

秦长歌的意思是:咱身份现在都不方便,去家里。

不料对面的萧玦却没动步,眼光向城门方向飘了飘。

呃……出城?

做什么?

眼光再向旁移了移,一匹看出来脚力上好却不打眼的黑马在一旁打着响鼻,踢踢踏踏意态悠闲的转着。

对面,萧玦对着她疑惑的目光,做了个口型。

“犒劳你,出城转转。”

皱皱眉,看了看皇帝陛下沉默却执拗的神情,随即无奈一笑,秦长歌很轻的摇摇头,做了个“你先”的手势。

萧玦的眸子如启明星一般灼灼的亮起来,立刻转身牵马而行。

街上人潮流动,匆匆来去,无人注意到一前一后两个“男子”,以着同样的步调和目的地,怀着不同的心绪和回忆,缓步前行。

午后的风清爽干净,风拂去前方男子乌亮的发,秦长歌的目光,这一刻微微有些遥远和柔软。

恍惚间时光倒转,十六岁少年愤然回首,眉目清亮。

萧玦,我们似乎曾经,这般向着同一个方向,漫漫行路。

却又不知在何时,错失了彼此的路途?

萧玦牵着马,在前方慢慢的走,他的步子稳定而坚实,修长的身形永不会被人流湮没。他行得并不十分急切,虽然企盼和长歌单独相处的美好,但是这条路,这般一前一后的漫步而行,似乎也可以走得再长些。这一刻时光静好,全心去爱的人就在身后,一转身便可触摸到她的容颜,那是种多大的幸福?

而那种身后有牵绊,有目光暖暖烫上后背的滋味,自己又暌违了多久?

萧玦的目光,也渐渐遥远……很多很多年前,似乎也曾有过类似的一幕。

那年……长街前横刀裂门的少年,担一肩瑟瑟秋色,盯着在自己面前紧紧阖上的大门,听着门后兄弟们放肆的哄笑,死死咬唇不语,然而那深黑眸瞳,早已无法抑制的泛上泪光。却听得身后少女轻笑,似一朵娇花飘落枝头般轻而俏。

她与他一番对话,泪光被燃起的希望之火霎时烘干,只是犹有几分疑惑,他上下打量她——这么美,这么纤细,

这么小,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宛如梦境,美好如斯,那么那些振人心怀的许诺,是不是也是一个极易被惊破的梦?

“跟我来。”

少女眼光流转,立时看出他的疑惑,一转身,留一个秀致优美的背影。

他有些犹豫,却不肯多想的立即跟上。

她在前,他在后,他的眼光,一直粘在她的背影上。一个人的轮廓,怎么可以生得这般精致恰好?那流畅起伏如诗,再或者,天边那一抹虹霞的娇艳……

那一刻他恨自己未曾好好读书,记忆里那许多千年以来荟萃文人精华思想的华言锦句,到了绝顶的容姿面前,似乎都失了色,显得斧凿而有匠气,不如这女子丽质天成,惊鸿游龙般的灵秀。

兜兜转转出了城,在一处破旧的祠堂前停住。她回身对他一笑,拂了拂积满尘埃的祠堂香案。

只是轻轻一拂,香案便轻若无物般飞起,生生挪移到了另一边,香案下,露出一方图案。

他惊讶得瞪大眼,这女孩不过十三四年纪,怎么有这么一身惊人的功夫?

她却斜倚墙边,微笑对他招手,“来,看。”

他依言上前,自己都奇怪素日不算听话的自己,今日怎么对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言听计从?然而眼前小小女孩,温柔眼光里自有博大境界,目光凌云,气象万方。

他不由自主垂下目光,却是一方青石雕刻,共分四副,飞龙在天、足攫巨龟、砸龟于石、龟死龙舞。

雕刻者笔力非凡,只是寥寥数笔,却意象传神,将龙的神威龟的狰狞,龙的飞舞天骄龟的垂死挣扎都尽现于指下,令人一见之下,便神为之夺。

他被这似有魔幻之气的图像吸引,目不转睛。耳边突然响起少女淡淡的语声,声音极近,她垂落的发在他的肩,亮若黑缎,带着芬芳而沁凉的薄荷杜若香气。

“元太祖元烈,据传为其母梦神龟而生,其后起于草莽,夺晔皇朝天下而代之,历五代帝王,倒行逆施,德行微薄,以致元王朝不过数代国祚,便已近衰微之境。天道轮转,气数将尽,此当英杰辈出,争雄天下之时,此当君,有为之时!”

他愕然抬首,“我?”

“你。”眼前少女长发飘飞,目色幽深,带着命世者的灵慧与透彻,一抹夕阳暮色里宛如神女。

“你出生于元静帝十八年,属相龙,八字为辛辰、丁酉、庚午、丙子、‘此命为人仁孝,学必文武精微。幼岁浮灾,并无妨碍。运交十六岁为之得运,诸事遂心,志向更佳。命中看得妻星最贤最难,柱中四方成格祯祥’。”

见萧玦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模样,她一笑,“总之,这是天赋甚厚的强势命造。至于这祠堂中的图腾,系我大师兄十六年前云游天下,路经此地,见某府生子,祥云瑞霭紫气东来,灵机所触遂卜了一卦,刻下此图。此龙绘金甲

十六,起于云端,预示新主腾起之机,脚下之龟,元王朝也!——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萧兄,你可明白?”你可明白?

碧落神山履足红尘的幼龄女子,轻启朱唇,寥寥数语,如巨剑劈落,为他砍裂出一方新天地,于尘世的压抑的黑暗的捆缚的一角,透进新鲜的清甜的沁凉气息。

那一方的天地,有火有血,有牺牲有白骨,那些战场上头颅落于他怀的兄弟,那些洒落于草根底的无名战士的热血,那些刻于记忆中一步步行来的艰辛与热泪,终究缔就了十六岁少年脚下坚实的帝国,终究不负了他解民倒悬,推翻逆政的多年心愿。

萧玦带着沉湎的微笑和淡淡的忧伤,迈步出城。回忆里时光总是过得很短,仿佛只是一转眼,自己便站在了城郊野外的山坡上。

他回身,凝视秦长歌。

春风和煦,碧草如丝,不远处桃花开得热闹,宛如一场香浓的盛宴,山坡下一道溪水清澈见底,荡漾着被风吹落的粉色桃瓣。

一色蓝天下飞燕啁啾,黑色身姿划过的弧线有空灵清绝之美,蓝天下青衣朴素的士子,缓缓而来。

这清秀的士子脸,不是她的脸,明霜的脸,也不是她的脸,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爱着的,永不忘记的,永远都只是她这个人。他的长歌,本来就是灵魂无限魅力的女子,拥有超越容貌的漩涡般的精神吸引。美貌对她来说只是灵慧之锦上再添一分艳彩罢了,何足道哉?

长空下,碧草间,他等待着心爱的女人走近来。

长空下,碧草间,秦长歌哀怨的走近来。

……这人一看就是思春了,忘记她武功大大不如以前了。虽说最近努力练功,也抵得上三流高手,可是九天试考完了,她真的是很累啊,为什么那马不能借她骑骑呢?

“阿玦,”她站住,气喘吁吁的扶住膝盖,“有什么要紧话要说吗?”

正在寻找背风处的萧玦,突然顿了顿,半晌道:“长歌,难道没有话要说,你就不肯见我吗?”

怔了怔,听出他语气的黯沉,秦长歌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她智慧天纵,但是于情爱一道,却并不是此中老手。前前世,十四岁之前苦练武功,同门师兄弟虽有,但要么年纪不对要么个个都是武痴,能入绝世名门,是几辈子修来的机缘,谁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而十

四岁下山,第一个见到并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便是萧玦。其后随他从军,不断辗转南北,铁火硝烟,征战无休,两人的爱情,是在马背上谈出来的,两人的感情,是靠那些流出的汗与鲜血一滴滴缔就的,那种同生共死牢不可

破的坚实情感,使得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别的男人存在。建国后嫁作他的妃子,也成了顺理成章。全天下人都认为,秦长歌该是萧玦的,她自己,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长乐大火,再历一世,经过前世现代社会丰富信息和观念的熏陶,秦长歌恍然惊觉,原来自己在前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爱他的。

爱,如何能忍受他为了政局平衡,再娶那许多妃子?

爱,如何肯将后位让于他人,自己只做了妾?

爱,如何在居于阴暗深宫后,任开国皇后不尽的雄心,无限广阔的翅膀被束缚被埋没,而不生怨怼?不,也不能说不爱,她的牺牲与容忍,同样建立在对萧玦的感情基础上。

也许……他是她的选择,却不是她的唯一和第一?

是不是她始终牢记这千绝门弟子以天下为重的身份和使命,为此压抑并扭曲了自己真正的情感走向?

秦长歌问过自己无数次,也无数次没能给出自己答案。

干脆也不必自寻烦恼了,既然答案无解,前尘也不可重回,那便从头再来一遍,看看新的大千世界,无数选择之前,自己由心奔向的,是否还是他深情的眼眸?

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如果没记错的话,萧玦何尝不是在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注意到姐妹以外的女孩,并在以后风雨相伴的岁月里爱上她的呢?

是不是,他也是一个“顺理成章”?以为自己最爱,到了最后变成“应该爱”。别的选择都成了错误,这是不是命运的一种心理暗示,给他的和她的?

秦长歌微微仰首,对着舒爽的春风笑了笑。

昨夜长风好袖手,看我披发上高楼,红尘悲欢多少事,且付明月大江流。

一转眼见萧玦依旧凝注着她,沉声道:“长歌,是不是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再抵不得当年了?”

秦长歌皱皱眉,正要回答,却突然怔住。

山坡背风处,不知何时被萧玦神奇的铺了块布,布上金杯银筷,还有一方雕龙绘凤的银质食盒,另有一个小小的烘炉形状的东西。

挑起眉,秦长歌缓缓走近,低头看着,叹道:“淮南烟华锦,寸锦寸金,尤以紫色最为珍贵,十中无一,被你拿来随随便便往地上一铺,可惜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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