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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有血和火的气味,夜枭得意的桀桀大笑,在火焰顶端做盘旋之舞。
逐渐安静的战场上,曹光世声如奔雷,“我已擒下逆贼李翰,请赵大人一见!”
哦!
众人恍然。
原来你做的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事儿啊。
马蹄声嗒嗒,清晰的近了来,人群自觉的分开,平洲大营的军官,已经开始接收投降队伍,清点人数,编制名册,准备天明后打散幽州军队建制,重新编入各营。
泰长歌和楚非欢自万众中央缓缓而来,无数双目光,带着畏惧和敬慕仰视。
而他们却只看着那两个统帅——气焰不可一世的国公,和号令如山一呼百应的幽州都督,一个昏迷于地不醒,一个头发披散遍身血迹,形容憔悴而狼狈。
毫不示弱的和高踞马上的泰长歌对视,曹光世缓缓道:“赵大人,光世知悔,如今已擒下逆贼李翰,连同光世自己,交由朝廷发落。”
泰长歌深深注视了神情宁静的曹光世一眼,他满是鲜血和灰尘的脸上,有着生死度外的平静光辉,火光里,眼色黑白分明。
笑了笑,泰长歌下马,曼声道:“都督大人迷途知返,深明大义,莫言感佩。”
曹光世一笑。
泰长歌也一笑。
笑容尚自未逝,寒光如雪亮起,曹光世突然一个大旋身,嚓的一声拔出身后马背上的丈二长刀,一刀‘巨斧开山’,扬起狂暴飓风,恶狠狠劈向泰长歌天灵!
与此同时,大约还要早上一刹。
昏迷不醒的李翰突然暴起!
他先是怨毒的看了曹光世一眼,一撇手向他后心射出一柄飞刀,随即狂扑而起,直扑楚非欢。
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
非常奇异的,四个人相对的人中,有三个人受敌。
曹光世攻泰长歌,李翰攻曹光世和楚非欢。
万军齐齐惊呼,愕然不解。
刀光一闪便没,没入曹光世后心!
后心袒露给他,全无防备的曹光世浑身一震,劈出的长刀顿时失了准头,他愕然回首,目光怆然。
“爹!!!”
远远地一声惨叫,震得人人回首。
而泰长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看见,根本没管过那长刀汹汹来势,霍然飞退,退到楚非欢马侧。
但李翰本来就离楚非欢马近,他暴起的剑光,已经先一步到了楚非欢胸口。
泰长歌霍然回首,目光中无限自责后悔!
“咝!”
楚非欢袖底突然飞出一线白光,啪的弹上长剑,随即立即向后一倒!
剑尖被白光击得微微一歪,擦着他胸口滑过,掠开一条皮肉翻卷的血痕,即将钉入他左肩!
“呼!”
袖风一卷,荡开剑尖,来势不止,一股奇异的震荡传来,李翰把握不住,长剑脱手。
一声愤怒的冷笑,泰长歌甩袖一挥,袖底长剑霍然转向,直袭李翰咽喉!
那剑来势如急电,无可辟易,李翰大惊之下拼命扭身后窜,然而终究慢了一步。
长剑穿透他琵琶骨,再钉入地面,将他生生钉在地下。
血光起,和刚才已经倒地的曹光世的鲜血,流在一起。
变起仓粹,一切只在眼帘开启的瞬间开始,在眼帘未及眨动的刹那结束。
结果:一死一重伤一轻伤。
万军凛然,惶然四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曹光世和李翰是诈降?那李翰为什么要杀曹光世?
泰长歌不去管那两个,抿着嘴二话不说先奔去喂了楚非欢一颗药丸,随即简单看了他的伤口,所幸只是皮肉浅表伤,血已自动止住,泰长歌惊魂初定,忍不住自责:“是我不好,我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是我……”
“别说了,”楚非欢淡淡阻止,脸色苍白,目光亮如清泉,“让我自己来。”
他目光里浅浅悲哀,“如果我需要你的保护才能生存,那我还不如立即死去。”
泰长歌低声叹息,道:“非欢,不是这样的……”
“是的,不是这样的,”楚非欢微笑,秀若皓月,“我只是,永远不想让我在乎的人,为我忧虑担心。”
立于马下,昂首看着清瘦,却精神无限高大的男子,泰长歌轻轻道:“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我不担心,真的。”
“我亦希望,没有人能比我对你更好。”楚非欢一笑俯首,催她,“去解决那两个吧。”
“送公子回营休息。”泰长歌吩咐属下,看了楚非欢一眼,转身走到血泊里的曹光世和李翰面前。
看着血泊里挣扎蠕动,喘息着死死看着李翰的曹光世,泰长歌目光里不知是恨还是怜悯,半响道:“你从头到尾,都帮错了人,到头枉送性命,死在你全心为他着想的人手里,你何苦来?”
“你说什么?”咬牙忍痛的李翰瞪大眼,“这个无耻之人,卖友求荣,你说什么为我着想?”
曹光世颤抖得更里哈,抽搐着从齿缝里崩出一句话,“我没有……完全……想救他……但我想……我想……”
“你想帮他报了仇,也算对得起他了,”泰长歌淡淡道:“你恨他欲杀你子,但你觉得他情有可原,毕竟独子被杀,实堪可怜,你这人一向恩怨分明,所以你擒下他,算是他要对你儿子下手的报复;然后你出手杀了我,帮他了结毕生唯一心愿,报了独子被杀之仇。”
她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的李翰,冷笑,“可惜有人不理解你的苦心,还以为你真的只是要卖友求荣。”
“你怎么……你怎么……”
“我看见你的神情,便知道你是诈降,一个卖友之人,怎么会有那般平静坦然,忧伤决死的目光?”泰长歌目中升起怒色,“所以我注意了李翰的呼吸,我发现他根本没昏,我以为是你们俩串通好了诈降好一起出手杀我,所以没有防范别人……谁知道你是真的出手,李翰却早已对你有防备,他以假昏骗你,他恨你对他下手,所以先杀你,再意图挟制我身边没有武功的同伴。”
“阴差阳错,连我也没想到,你们竟然不是串通好的……”泰长歌叹息,“天意……天意要你摧折于一个无奈的误会……”
众人至此方才恍然。
心中都不禁凛凛生出寒意。
如今诡谲的局势,如此良苦的用心,如此齿冷的辜负,如此不可挽回的,生命的误会。
如此悲凉的,结局。
苦苦一笑,躺在自己血泊中静静望着天空,曹光世喃喃道:“国公……我算对得起你了……当年……你救了杀了人……将要处刑的我……还救……了我娘……我说过要……还你两次……命……我还……你……了……”
他艰难的喘息着,拼命掉转目光,深深看了木桩上的少年一眼。
将死者的视线其实已经模糊不清,他那般努力的看,也只看见跳动的火焰和苍白的人影。
看不见那少年嘴唇咬出了鲜血,泪流满面,死死盯着血泊里的父亲,却坚决不肯发出一声抽噎。
黑暗之潮一点点蔓延,卷没生命的堤岸,曹光世眼中的光芒,渐渐淡去。
他留在这个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冷啊……”
真冷。
冷的是这夜的风,是少年曾经火热的心,是义气男儿一腔奔涌的热血,还是暗黑森凉的命运本身?
数万人于北地平原的初秋微凉的风中寂然无声,看着那个曾经自己仰望的高贵人物,星光暗淡的逝去。
看着素来豪雄英勇的国公,整整看着身边同伴的尸体,良久,发出一声泣血的嚎叫。
叫裂了那一夜躲避于云层后的月色,受伤的月亮汨汨流出鲜血,光色暗红。
满原偃伙的长革,被那无尽悲凉绝望自责的一吼,惊得齐齐立起,在风中妖舞。
泰长歌回声,月光下一个冷静漠然的秀致侧影,淡淡道:“看守好俘虏,别让他们死了。”
匆匆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一眼看见楚非欢正在看书。
过去,抽掉他的书,泰长歌不容分说的开始解他领扣,楚非欢无奈,也只好由她。
衣襟解开,明灭烛光下最先入眼的是一抹精致锁骨,平而直,紧紧绷着洁白光滑的肌肤,玉簪一般美好莹润的弧度,不同于红衣妖艳得玉自熙那袒露的放肆的美,楚非欢微微苍白的肌肤,透出月白般清爽的色泽,衬着如大海之蓝般清素而又内在华美的外袍,宛如一弯掩映在浅云薄雾后的朦胧月色。
纵然此时不是有绮念的时辰,泰长歌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于美的事物,任谁也难以抗拒。
因了她这多看的两眼,楚非欢立即发觉,尴尬的掩了衣襟,咳了咳,道:“你看见了,一点皮肉伤,刚才军医端了参汤来,也用过了,你还不放心什么?”
“那就好,”泰长歌毫不脸红的在他身前坐了,叹息,“我还没犯过这么大的错误呢,我是真没想到曹光世居然肯为李翰牺牲如此,他也算人杰了。”
“此人真英雄。”楚非欢正色道:“李翰其实不配为他之主,可惜他选错了效忠的对象,否则天下之大,何愁没有他一席之地?”
“士为知己者死,将军阵上亡,他也算死得其所了吧,”泰长歌道:“我会厚葬。”
正说着,泰长歌突然对地面变幻的光影看了看,淡淡道:“再偷看就罚款。”
“钱迷!”笑嘻嘻进来的自然是最近发财的财主萧包子,贼兮兮的左瞅瞅楚非欢右瞅瞅泰长歌,楚非欢拒绝和他目光接触,默然不语,泰长歌则皱眉道:“你看什么?你再看一样罚款。”
“罚就罚呗,犯错误就得认罚,”包子一摊手,“我觉得你很善良了,最起码你还没提出没收风满楼。”
“谢谢你提醒我,”泰长歌露齿测测一笑,“我会记得回京后着手办理移交产权手续的。”
“我不会签字,”包子悍然答:“要签字,毋宁死!”
泰长歌根本不当回事的瞟他一眼,问:“哦?死?是想在甜汤里淹死,还是想被火腿砸死?”
“我想吃得撑死。”包子肃然答,“八十年后我遍尝天下美食,肥死。”
忍不住一笑,泰长歌道:“好了别闹了,知道你来干什么。曹昇现在不能放。”
垮下双肩,包子喃喃道:“他死了爹,去祭祀一下不成么……”
“你像他在他爹灵前撞死么?”泰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