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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眼睛,那眼神悲愤壮烈,燃烧着灼烈的无畏,和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那种不惜一死的坚持。
战场之上,敌国之间,刀兵相见,势均力敌,你割了我脖子我捅了你肚子,该多狠就多狠,然而面对这样一个等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士兵们突然都想起自己家中的弱弟,或是西凉国同样年纪的少年们。
他们默默的,将拥出的武器收了回去,有人上前,试图将少年拽开。
更多的百姓看见这里的状况,齐齐扑了过来。
申绍急了,呸的一声,后背朴刀刀光闪耀起一片光幕,枉猛的当头向少年罩下。
当的一声菜刀落地。
眼看少年就要命丧刀下,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快速而稳定的,抓住了申绍的手臂。
申绍的刀顿时再也不能前进一分。
城头之上,金甲黑袍的男子背对晨曦的微光,面容肃然,一双长眉浓黑飞扬,似可腾于九天之上。
他不悦的盯着申绍,道:“你做什么?那大刀堆菜刀?”
申绍脸一红,讪讪道:“这小子凶悍……”
“不要你们假好心,你们这些恶人!”栽落在地口角流血的少年,恶狠狠抬头,盯着萧玦申绍,大声道:“你们迟早都会杀了我们,抢我们的土地,粮食,财物,和亲人!你们这些西梁狗!”
四面,被士兵拦截的北魏百姓,大声呼喊起来,语气里满是仇恨和敌视。
“和他们拼了!”
“兵们没一个好的!”
“他们说的,西凉兵吃人肉!”
……
“你这么凶狠的要对付我,是不是因为,你又想保护的人?”萧玦并没有生气,他负手看着少年,俊朗容颜上眼神幽黑,“你还怕他们,折损于即将入城的敌军铁骑之下?”
少年怔了一怔,显见萧玦说中了他的心事,愤然道:“你们和人血吃人肉,杀人如麻,一路过来的百姓,禹城定阳,都被你们杀光了!”
萧玦突然大笑起来。
他立于朝阳之中,城楼堞垛之上,于漫天红霞灿烂日照金光之中,仰首长笑,声遏行云。
北魏百姓怔怔的看着这一刻,沐浴金阳之下,英姿俊朗神威不凡的男子,心中一霎间都转过一个念头:
这样的人,怎么像咱们兵们说的,是会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
“对不住,我对人血人肉,都没兴趣,在我眼里,西梁百姓,北魏百姓,都是人,连我自己,也是人。”萧玦笑的尽兴,一转手看着少年,“大家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吸纳天地精气,一样引用恒海之水,一样行走于内川大地,一样看着这轮日色,自东而起,自西而落。”
他一指天际彤霞之上,华光烈烈炽日一轮,以及日色下宛如神人,衣袂飘飞的神采焕发的男子,忠勇男子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只觉得陛下言语,听来意象非凡,字字风雷,别有超拔之境,不由心中凛凛然,然而于凛然之中生出更多鼓舞之气,热血沸腾,激越不已。
当此有为之时,随此有为之主,吞云霓拦四海,挽雕弓射白鹿,丈夫一生,当如是也!
陛下,注定为九州之主!
申绍热血激涌,忍不住就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见陛下突然弯下腰,将落地的踩到捡起,递给那怔在那里的少年,微笑道:“我理解你,你有想保护的人,你为了他们不惜此身,以一柄菜刀,对上千万兵刀光寒的西梁大军。
他深深的笑着,带着挂记、担忧、牵念的神色,看向杜城之内,轻轻道:“我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也会为她不惜此身,你能以一柄菜刀对西梁大军,我为什么不能呢?所以,我要亲自去接她了。”
他大笑着拍拍自己的腰,一脚踹开大惊失色想上来拦阻的申绍,厉声道:“这城中此刻,有多少人在敌视我,多少人想杀我,都没关系,因为我比你强多了,我还有一身好武功,有一柄上好的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保护她?”
他笑着,长腿一抬,飞身而起,星矢利剑般穿越城楼,瞬间消失于高墙之下,远远听的他语声传来,“申将军,我军对待帝国战俘以及黎庶的‘不扰民。不掳掠’的一贯军规,你负责给北魏军民们,好好宣讲实行,等我回来,我要看见一切如常的杜城!”
“今天这出戏是在够诡异啊,”秦长歌笑得有点无奈,“怎么一环扣这一环,没完没了了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方姿态端庄的坐在墙头,身后一排劲弓长弩毫不客气的指着院子中的所有人,“我喜欢做最后的那只黄雀。”
“是不是最后那只,谁说的准呢,世间事千变万化,前一刻的胜局,转瞬就可全盘皆输。”秦长歌满满一笑:“你说是不?纯妃娘娘?”
墙头上,身穿紫锦宝莲衣,头戴飞凤琉璃簪的华艳女子,以明明不雅却神奇的保持着优美的姿态,在满城火药气息中,稳稳笑道:“我想全盘皆输的是你们,玉王爷,赵将军。”
毫不在意对方叫破自己的身份,懒洋洋往墙上一靠,玉自熙道:“完颜纯箴,完颜玉人也在你的射程之下呢。”
“我知道。”完颜纯箴笑的和蔼可亲,目光转向完颜玉人,轻柔的道:“玉人,非常感谢你,愿意为姐姐的帝国大业而牺牲,放心,将来英烈庙中,你的三牲祭享,定然代代不灭。”
完颜玉人脸色惨白,不可思议的盯着笑的和婉之极的纯妃,秦长歌却开始鼓掌,“好!好!果然无耻厚黑已极!”
她同情的拍拍完颜玉人的肩,满脸怜悯的道:“可怜你为了她潜伏杜城,为了她做双面间谍,为了帮他夺得杜城兵权不惜设计杀李登龙,以身犯险,结果她却把你当块旧抹布一样扔掉了,你这个姐姐,实在有够了不起啊。”
完颜玉人身子颤抖,牙关咬的咯咯直响,完颜纯箴神色不动,只悠悠笑道:“杜城有什么了不起?我跟本没打算要杜城,萧玦要来,便来好了,城中几支最为强大的军队,在李登龙死后已经听我号令,悄悄撤出杜城,我要杜城,和杜城先前的抵抗,都只是为了制造一个假象而已。”
她微笑着托腮,看着城门方向,轻笑着道:“你们渴不?想喝水不?杜城的水,玉人已经按我的命令,全放了毒物,两个时辰后发挥效用……西梁军很渴了吧?萧皇帝很渴了吧?喝吧,喝吧……”
她语气温柔,笑容美好,满目憧憬,甚至轻盈的做了个饮水的姿势。
秦长歌和玉自熙对视一眼,目光骇然。
这女人疯了!
她这是要以杜城为诱饵,以杜城百万百姓为陪葬,毒杀西梁八十万大军!让西梁全军覆没于此地!
她的连环计无比毒辣——坚壁清野、断水的西梁军只得派人灭杀李登龙、借刀杀人、趁此拉拢转移军方势力、对势力以空的杜城水源下毒、饥渴的西梁大军战胜之后入城、寻找水源,然后,全军覆没。
所有人的举动,都被她借力打力算计精准的使用的恰到好处,以成全她这个疯狂的灭杀计划。
杜城,将成为死亡数百的死城!
工程疲惫的萧玦,只要喝一口水,就会折戟沉沙,将吞并天下的宏伟计划和年轻的生命,葬于杜城!
卷二:六国卷 第三十九章 人心
萧玦在奔驰,骑着随便抢来的一匹马,他从城门刚被撞开的杜城长驱直入,于一片灰黄的烟尘里头也不回的往城西而去。
风声和日光追不上疾驰的骏马,一抹金光灿然的黑影从长街上卷过,飚起了一阵小型飓风。
快马突然停下,停在了一处水井边。
略略犹豫了一下,萧玦扭身看了看身侧的水井,井很深,井水在日光下荡漾,翻出清冽细碎的粼光,令人可以想象到水质的甘甜和醇美——尤其对一个已经渴了很久的人来说。
萧玦翻身下马,取了水桶打满了水,一时没找着容器,看见井旁一家住户紧紧关着门,窗台上有一只碗,伸手过去取了,在身上摸银子没摸着,顺手拽下袖口银纽,放在原来放碗的地方。
他舀了一碗水,端碗就口。
“你说,打仗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染上那些不洁的鲜血呢?”完颜纯箴用一把小巧的修甲刀,磨了磨她本就形状完美的指甲,姿态优美的吹了吹那剔透晶莹的长达数寸的指尖,“你看,我连手指都没动过,西梁的皇帝,就要死在我的手下了。”
秦长歌笑了笑,道:“死在你手下又如何,杜城已经被西梁大军围困,你要如何出的去?”
完颜纯箴很纯真的一笑,纤细手指虚空点了点秦长歌,“你猜不到?你真的猜不到?你们不是有密道嘛,西梁大军在全力攻打接收死城杜城的时候,纯妃娘娘我已经进入了你们空下来的军营,唔,营地里剩下的人不多了吧?我接应的军队也许还可以杀几个人替咱们杜城百姓报报仇,自然,你们剩余的粮草,咱们也是要带走的。”
“好算盘,好算盘”,秦长歌赞,“算无遗策啊。”
她那个策字还在舌尖盘旋,身侧,玉自熙突然一把抓起完颜玉人,一甩手抡了出去。
正正抡向墙头那排弩箭!
随即腾身而起,身形一缩,整个人缩在完颜玉人背后!
与此同时秦长歌也动了。
她看也不看玉自熙扔人的成果,也不向着任何人,黑影一闪,直直撞向完颜纯箴身下那堵墙!
人到,腿出,墙毁!
轰隆一声,整面墙豁然倾塌,坐在墙头的完颜纯箴和身子靠在墙头的弓弩手立时倚靠不稳,完颜纯箴飘身而起,伸手便抓向飞来的完颜玉人,玉自熙立即从完颜玉人身后衣袖一拂,流云飞袖如钢铁般的罡气烈烈扫向她的手臂!
立即半空缩手,完颜纯箴连美丽的指甲都不愿损伤着一般,刷的抽身后退,一退便退到了隔巷的客自来的树上。
她远远回身向前方街道看了一眼,突然面色一变,立即扑身而入客自来院子中树下的密道。
那厢弓弩手的在弦之箭被秦长歌釜底抽薪的对墙一击,纷纷射向天,秦长歌扑上前一阵连踹,脚下之力千钧之重,立时将弓弩手全部踢死。
玉自熙一把将完颜玉人扔给秦长歌,笑道:“美人我去追!你去通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