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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吧,”秦长歌假惺惺退让,“怎好意思要王爷破费?”
“来嘛来嘛,”玉自熙出轿来拽她,“你得教教我吃法,万一吃错,岂不丢咱们西梁王族的面子?”
秦长歌半推半就的上前,嘴中犹自谦虚,无意中一转身却见楚非欢自后廊匆匆而来,看见她和玉自熙,面色一变,做了个手势。
秦长歌眉毛一挑,用眼光示意自己知道了,一转身砰的撞上一个高挺的鼻子。
玉自熙不知什么时辰已经突然到了她的身后。
他越过她肩头,探头探脑的向府门内张望,“喂,你看谁这么深情的?姘头?”
府门却突然砰的一声关上。
秦长歌微笑挽住玉自熙,“王爷,我只对愿意花钱请客的冤大头深情,来,咱们去吃海鲜。”
“冤大头?”
“就是指那些最喜欢倒贴的人种,比如现在王爷你的动作……啊,王爷,你手感真不好,要不要去隆胸啊?”
“这就是海鲜?这是茹毛饮血!”风满楼陈设精致,每间只要坐一坐就得花上五百银子的雅阁内,玉自熙难得的睁大从来都半眯半睁无限风情的媚眼,愕然盯着盘子里的花蛤,用特制的小夹子拨了拨,壳里立刻流出血水。
玉自熙夹起花蛤,仔细的嗅了嗅那滴出来的红色液体,看样子很怀疑那是花椒水,然后海鲜独有的淡淡腥味令他挑高了眉毛,斜眼看着对面秦长歌手法熟练的撬壳取肉,大块朵颐血淋淋的花蛤肉,姿态优雅神情平稳,嘴角优美的留下一点狰狞的鲜血。
玉自熙咝的倒吸一口气,夹子上的花蛤当的一声掉在盘子里。
秦长歌尔雅微笑,甜蜜的提醒,“王爷,小心些,盘子十两银子一个,夹子五十两银子一个,加起来够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费。”
玉自熙立刻掏出一叠银票,最上面一张面值一千,一张张摊开垫在盘子上,斜眼笑觑秦长歌,“这下还用不用小心?”
秦长歌肃然,将盘子一起推了过去,“请,请砸。”
玉自熙再次对着那堆盘子里的东西抽气,转目四顾,外间大堂十张桌子有八张桌子的吃客在对着形貌狰狞古怪的海鲜无从下手,还有两桌则和秦长歌一般若无其事操刀霍霍向花蛤,看来这就是新客和老客的区别了。
“吃,吃啊,王爷,怎么不吃啊?”秦长歌微笑布菜,将血水淋淋的花蛤叮叮当当往玉自熙盘子里扔,溅得血花四散,“快船从离国海运,用巨型冰块保鲜,三千斤到了西梁,能吃的只有三百斤,现今在风满楼独家一份,三千两银子一桌,限量供应,你不吃,首先三千两银子就白费了,再者外面那许多等着翻桌的人一定会揍你——听说有人已经等了很久了,我还是揍后门才搞到这一桌的。”
玉自熙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盘子前,气色惨淡,奄奄一息的道:“生的啊……”
“生的才爽啊,”秦长歌一摆手,“何况,这菜名字还美,这个,”她指着一碟蛏子,“这个叫惊艳一枪。”
“……哪里惊艳了?”
“咱们要看实质不看修饰,蛏子长长的,勉强算个枪嘛。”
玉自熙咕哝,“枪要长这个样子,咱们一定打一场输一场。”
秦长歌当没听见,又指花蛤,“这叫沧海血月明。”
“别侮辱我最爱的血月。”
“抱歉,那叫沧海红月好了,”秦长歌继续指身鱼片,“这叫小雪初晴。”
玉自熙翻了翻眼皮,有气无力的道:“好冷啊……”
抬眼看她鲜血滴滴的介绍这些拥有优美名字的变态的菜肴,再对着自己盘子里血水里的花蛤愁眉苦脸了半响,从齿缝里咝咝道:“我宁愿吃烧熟的人肉!”
秦长歌立刻一摆手,“上人肉!”
“来罗,”包子掌柜亲自端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肉奔上来,脚一踮,手一挥,一个极其拉风的姿势,大声道:“此菜名:‘龙生九种,种种不同!’”
玉自熙俯身看了看那没什么异常,香气还有其浓郁些的肉,一时不能确定是什么的肉类,问包子,“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人肉?”
“你别听她吓唬,这肉是东燕奇宝‘地龙’肉和中川名菜‘竹香’混合烧制而成,重金购得,希世难求!”包子眼珠一转,笑嘻嘻做广告,“王爷,这可是熟的,今天刚运来的,全郢都头一份,您这么尊贵的身份,最适合给这肉开苞了,请,请!”
秦长歌咔的捏碎了一个花蛤的壳——你这小流氓!跟谁学的这话?等下收拾你!
玉自熙却已经被包子捧得眉开眼笑,眼见那肉确实是熟的,放心夹了一块。
“嗯,好!”
“细腻香滑,鲜美醇厚!”,刚咀嚼了一口的玉自熙忍不住大赞,一边频频下筷一边神采飞扬的问包子掌柜,“地龙?竹香?都是什么东西?”
包子笑嘻嘻的看着他,目光纯善,表情温良。
“地龙,就是蚯蚓,竹香,就是竹鼠,简单的说,就是蚯蚓和老鼠。”
郢都最亮丽的风景线,郢都最鲜艳的妖魅旗帜,郢都最嚣张最邪肆向来都是他赶着人家跑自己从来都优雅淡定笑看他人狼狈的玉自熙玉王爷。
突然如被狗咬着了屁股或被人烧掉了裤子一般,刷的一下窜了出去。
大堂里的人只感觉到一道火焰呼的一下卷了过去,下一眼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哇塞,静安王今天轻功发挥超常!”包子鼓掌。
秦长歌怜悯的放下筷子,叹气道:“估计找哪疙瘩去吐了……真是暴殄天物。”顺手抓了几个蒜头吃了,狠狠瞪包子一眼,“叫你上海鲜,你居然上全生的,我要的了痢疾你这风满楼我就没收!”
她匆匆起身,想着先前楚非欢赶过来的手势——有危险,心里有些微的不安,勒令包子,“你回宫去,这里不要呆了。”
包子哀怨,磨磨蹭蹭不肯走,秦长歌对他咧嘴一笑,道:“你不回去,明天油条儿就会彻底失踪,那句开苞,是他教你的吧?”
包子立即鼠窜而逃,速度几可比拟狂奔的玉王爷。
一边跑一边回头喊,“衡叔叔今天没来店里,说是病了,他最近在西府大街那里新买了宅子,据说还……嘻嘻,你要是路过那里,给看下吧?”
祁繁离开西梁后,祁衡并没有跟着离开,他已经习惯了西梁的生活,北堂鸣儿子那么多,不差他一个,何必回去做不受重视的王府公子之一?所以仍旧留在郢都,除了凰盟的生意,有时也顺带帮包子打理下风满楼。
祁家兄弟都精明内敛,秦长歌对他们一向看重,听说祁衡生病,当下便决定要去看看。
身后有帘子掀动的声音,是一直在大堂默然守候的楚非欢进了雅阁,他细细打量秦长歌,轻声道:“要去哪里?”
听秦长歌说祁衡生病要去探望,遂道:“我陪你一起去看。”
“不用了吧,”秦长歌微笑,“我知道你大约有点不祥预感,可是你看,玉自熙已经走了,而溶儿提起祁衡完全是偶然,没有人能事先预计到,祁衡又不会武功,又是咱们熟悉了已久的绝对信得过的老人,能有什么问题?要出事,也不在那里。”
她看了看包子消失的方向,看见一群便装打扮的侍卫很快的跟了过去,想了想道:“非欢,你的感觉准确吗?你只是有些不安是不是?那会不会是溶儿?”
楚非欢怔了怔,仔细想了想道:“你也知道的,我的预感并不十分准确,而且很模糊,是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有危险的。”
“那么我觉得,也许是溶儿,”秦长歌道:“这样吧,非欢,劳烦你跟着溶儿护他回宫,我担心那些护卫不济事,我去看了祁衡就回头找你,还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楚非欢皱皱眉,犹豫半响道:“看完祁衡就回来,哪里也不要再去,我送溶儿回宫后就立即来找你。”
“放心吧,”秦长歌对他展开笑靥,“我身边一直有凰盟护卫跟着呢。”
她嫣然的笑意绽放在楚非欢眼底,看得他微微一个怔神,恍惚里那年秋水芦苇里白鸟般的女子飞近,惊动了他平静心湖,引起不断涟漪,再一次次飞掠出他的生命。
如同此刻,她步伐轻捷的,步出他的视野。
西府大街八角巷,好巧不巧就住了八户人家。
祁衡买的新宅子,就在最里面一户,也是房子最为精致的一户。
隔着院墙看过去,一枝桃花斜斜的曳出来,在青黑屋瓦上探出一个精美的弧度,一直垂到黑漆大门边,枝上桃花繁茂,红瓣粉蕊,明霞般鲜艳灿烂,衬着门上明亮黑漆,金黄铜环,艳丽喜庆,逼人眼目。
秦长歌顺手采了一朵垂到自己颊边的桃花,笑道:“看不出祁衡这小子,这么会侍弄花朵,人家的桃花都谢了,他这里居然还开得这么热闹。”
她身后,几个凰盟护卫互望一眼,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秦长歌却没看见,轻轻敲响门环,不多时响起脚步声,声音听来却甚轻盈。
挑了挑眉,秦长歌向后一退,吱呀一声门扉开启,一张娇嫩的小脸探出来,垂双髻着彩衣,有点害羞的看着门外来人,却是个看起来不过及笄年纪的小婢。
她不认得秦长歌,却仿佛熟悉她身后的护卫,连忙一一微笑招呼让客,秦长歌看了看她,又望了望齐整轩敞的院子,啧啧摇头,“满苑桃花动春色,一袖彩妆喜客心……祁衡这小子,会享受,好福气。”
一挥手道:“你们几个看样子也是常来常往了?那就前院里先歇着吧,等我召唤。”
众人笑应了,秦长歌抬腿就向里走,那小婢上前想拦,被一个护卫悄悄扯住,也就罢了,吃吃笑着,给众人奉上茶果。
一个护卫笑道:“老爷子呢?他不是喜欢在前院晒太阳?若是有闲,请出来给咱们说说古记儿,嘿!他老人家真不愧当初名满郢都的说书先儿,如今他跟着女儿享清福歇业了,四季春的生意我看都淡上了许多。”
厨房里伙夫笑嘻嘻的出来,用墩布擦着手,道:“司马大哥,不来上一局?今天难得有闲过来,听书有什么意思?”
那个姓司马的护卫笑了笑,他还算是谨慎,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对秦长歌进去的背